第497章 有潔癖的殺手
這一段拍完，喬的心裡其實已經認可了沈浪的想法。
就像片場其他人一樣，湯米和伍迪，包括飾演獵人的喬什·布洛林，對沈浪的認知又提升了到了一個新的層面。
這可絕對不是一個好萊塢里靠著侏儒身材和吊吊眼，出演反派或者喜劇小丑混飯吃的人物。
三人雖然沒有說出口，但無一例外心中都在感嘆，到現在他們才想起，沈浪其實是個奧斯卡得主。
而且，他還是奧斯卡多個獎項的獲得者。
這樣的人身邊怎麼可能存在一個蠢貨化妝師。
「傑夫，太棒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千里迢迢把這位女士請來！」伊桑盯著李秋，在沈浪面前讚不絕口。
而一旁的喬也點頭道：「傑夫，這個造型完全沒有問題，那今天就直接開始吧，我已經很期待接下來的這部電影的表現了，如果雪莉和董事會那邊有什麼疑惑，我來負責解釋！」
沈浪擺了擺手道：「不急，先把這個片段的鏡頭補拍完，然後進行下一個片段。」
眾人這才想起，沈浪在開始之前曾經說過，要拍攝兩個事關安東的電影情節。
「這一段，導演，我們拍攝安東通過定位器追蹤到獵人藏錢的汽車旅館！」沈浪道。
喬好奇道：「為什麼是這一段？有什麼特別嗎？」
沈浪點了點頭：「因為在我看來，這部片最驚心動魄的時候，就是在兩次汽車旅館內，安東和獵人的交鋒。」
首先，獵人是一個經歷過戰爭的老兵，他的反偵察意識很強，他把錢藏在汽車旅館138房間的通風管道內，人卻住在了隔壁。
安東通過藏在錢中的定位器找到了這家旅館的138房間。
但其實這時候，138房間裡又來了另一伙人，這夥人是毒梟找來的三名墨西哥殺手。
劇情變得有意思了。
汽車旅館的情況變成，藏錢的138住著墨西哥人，137和139則住著獵人和安東。
獵人製作了一根杆子，從通風管道的連接處將裝錢的皮箱鉤走了。
而這個時候，安東正好進入138房間，殺了房間裡的三個墨西哥人。
最後，安東從通風管道內發現了裝錢皮箱被拖拽的痕跡，從而發現了獵人藏錢的小把戲，為接下來的二番戰設下了鉤子。
說起來，這個劇情可能沒什麼。
但怎麼拍出引人入勝的感覺，這就考研演員和導演的功力了。
喬爾·科恩很好奇：「傑夫，你準備怎麼演？」
沈浪笑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對手演員按照劇本上的動作和台詞來演就行，但我怎麼演，導演請你給我一定的自主權，當然，大方向上我還是會跟著劇本走，但是細節方面我有一些想法！」
喬爾他們現在已經徹底被沈浪折服了，在他們看來，像沈浪這樣的演員，他在攝像機下的每一個動作似乎都是別有深意的！
周圍人通過剛剛這件事，他們也對沈浪刮目相看，但聽到沈浪這話，這些人頓時驚詫不已。
倒不是因為沈浪的要求，而是科恩兄弟對這件事的態度。
要知道，科恩兄弟在莓果電影屆那是出了名的嚴苛。
對於劇本的演繹，他們對演員的要求就是變態地執行力。
伊桑曾經接受過一家媒體的採訪時曾經說過：「劇本和演員，就像是火車的軌道，導演則是火車頭，在火車頭的帶領下，劇本和演員都必須循規蹈矩，這輛火車才能到達目的地。」
什麼意思？
就是編劇伱不准在我的電影裡瞎搞，而演員，在我手底下，你更是不能有任何脫離劇本、導演要求之外的任何想當然。
可……
沈浪竟然有這種特權，這簡直……
劇組早已在休斯頓的郊區搭建了一個專門用來拍攝的汽車旅館。
等所有人趕到時，天色已經擦黑。
因為這一段就是夜戲，所以時間很緊急。
沈浪先拍了一段駕車在街道上尋找信號源的戲，接著補了補妝，連飯都來不及吃便準備開始進行汽車旅館內的戲。
此時夜幕降臨，一號機位進入漆黑的房間內。
沈浪站在門口等待著伊桑宣布開始。
「3、2、1！Action！」
一號機位聽到導演下令，連忙將鏡頭對準房門。
這時候，他們聽到一陣鑰匙轉動的聲音，就在這時門被打開，跟屋內的漆黑相比，屋外的夜空呈現出墨藍色。
一個高大的黑影遮擋住了屋外射入房間的光線。
突然，那個黑影手伸向門邊將燈打開。
映入機位人員眼帘的是一個可笑的妹妹頭，但當所有人看清他的臉時，頓時又覺得一點都不可笑了。
只見沈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血紅色眼瞼上方的眼鏡在房間內掃視一圈，很快他關燈，重新關上了房門。
這個舉動在劇本中是沒有的，一號機位的工作人員一頭霧水。
可下一秒，突然門再次被迅速打開，燈亮，沈浪那雙審視的眼鏡再次掃過房間內每一件物品，包括機位的每一個工作人員。
監視器旁的湯米·李·瓊斯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伊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
「傑夫在展現一個殺手的謹慎，即使面對一個空房間，他依然十分小心，生怕房間裡藏著人。」
「很好的細節處理，相比直接走進去，對於這個角色的塑造，無疑傑夫的做法更好！」
「沒錯，很簡單，但很實用的小技巧！」
「噓！注意看，他在幹什麼？」
此時一號機位已經撤出，二號機位拍攝安東進入房間。
只見沈浪垂著雙手，看起來似乎很放鬆。
但打開衛生間燈的那一刻，正對著門的玻璃鏡子將他臉上的表情拍了下來。
「這個鏡頭太好了！」喬爾很滿意無意間拍攝到的鏡頭。
這種不用懟著人臉拍攝，但又能向觀眾交待演員此刻表情和內心的鏡頭是每一個導演都很喜歡的設計。
只見鏡中的沈浪像是機器人一般轉頭掃視衛生間。
緊接著，他來到一旁的衣帽間，這時候的沈浪明顯真得放鬆了下來。
可接著，他的目光注意到了衣帽間隔間的木頭隔斷。
只見他雙手摸了上去，喬點了點頭：「我懂了，他似乎是在感覺牆壁的厚度！」
做完這一切，讓大家莫名其妙的地方又出現了，沈浪竟然在鏡頭下，將他那雙尖頭皮鞋脫了下來。
「他脫皮鞋幹嘛？」
「他打開了隨身帶著的包，取出了裝著消音器的槍！」
「我懂了，他是準備去138房間了，脫掉鞋子，是為了讓自己走路不發出聲音！」
「天吶，太細節了！」
「是啊，傑夫的每一個舉動似乎早就經過了深思熟慮。」
「你有沒有感覺，當傑夫在跟我們交談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他為人和善；但是只要一走入鏡頭，他似乎便變得邪惡起來了！」
「沒錯，他的舉手投足之間，甚至連細微的動作都讓人感覺到不寒而慄！」
「他的眼神，還有他的眼神，特別嚇人！」
……
就在這時，沈浪又把他的獨門兵器——氧氣瓶取了出來，並且扭開了閥門。
等做好這一切後，他拿起一直閃爍報警的追蹤器關閉，右手拿著槍，左手提著氧氣瓶走出了房間。
在進行下一步的時候，沈浪對二號機位的工作人員道：「拍攝小腿以下部分。」
二號機位的工作人員看向喬爾，喬爾連忙揮手表示同意。
調整機位後，鏡頭對準沈浪沒有穿鞋的腳。
在監視器上能夠看到一雙穿著棉襪的腳，一個氧氣瓶的下半截和槍頭安裝的消音器。
這一幕，配上昏暗的光線，沈浪每走一步就仿佛有種死神降臨的感覺。
伍迪看到這一幕嘆了一口氣道：「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傢伙能夠拿奧斯卡最佳導演獎了。這樣的場景就算明知是拍戲，我心裡也是一陣發毛！」
這時候沈浪已經來到門前，三號機位對準老式的旋鈕鎖頭。
只見沈浪調整了一下後拿出氧氣瓶的發射裝置對準鎖眼便按動了下去。
而其實這鎖眼就是個道具，沈浪剛發出動靜，裡面的人就用繩子將鎖眼拽了下來。
等裡面的工作人員離開後，鏡頭切轉，只見沈浪這時候已經拿起了槍，跟剛剛的小心謹慎相比，這次的他果斷堅決，提著槍閃身進入了房內，在床上的墨西哥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一槍「解決」了！
沈浪緩緩後退兩步，用腳後跟將房門關上，他的臉色冷峻從容，眼睛死死盯著關閉的衛生間和衣帽間。
「嘭」的一聲，沈浪朝衣帽間的地方「發射」了一發。
在監視器旁的所有人恍然大悟。
喬爾欣喜道：「剛剛傑夫之所以要測試衣帽間隔斷的厚度，其實就是為了這個鏡頭。」
「太細節了！他的這個舉動，徹底將一個職業殺手的專業度表現了出來！」
「剛剛他進入隔壁所展現的是謹慎小心，而現在則用鏡頭告訴所有人，安東是個專業度極高的殺手，接下來他還會用短短几分鐘的鏡頭展現出角色什麼樣的性格、特徵，我真得很期待。」
沈浪射完那一槍後，排除了衣帽間的危險，緊接著，他端著槍微微歪頭看向洗手間的房門。
就在這時，洗手間裡的一名墨西哥人拿著微沖打開門就射。
但安東早有「準備」，一槍將其輕鬆帶走。
那名演員一頭摔倒在馬桶和臉盆之間的空隙中，按著微沖扳機的手還死死扣著，天花板上則早就按照要求，做出了一個個仿真的「彈孔」！
幾分鐘後，看著滿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墨西哥人，沈浪端著槍朝衛生間走去。
此刻的衛生間簡直就像屠宰場，地面、牆壁、台盆、馬桶上全都是血跡，當然，這些都是剛剛道具組的工作人員「製造」出來了。
普通人看到這一幕人間煉獄的景象肯定多少有點不適。
但早已進入狀態的沈浪，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身邊跟著的機位組對準著他的人，然後緩緩挪到槍口，緊接著對準衛生間內的「死人」。
不得不說，科恩兄弟確實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一個鏡頭設計，平滑流暢，將殘酷的場景和沈浪臉上的冷靜一經對比，沈浪的人設就更突出了。
喬看到這一幕簡直太滿意了，他環抱雙臂死死盯著監視器，顯然，這時候他的目光中已經沒有了審視，而是被這個故事片段徹底的吸引住了。
沈浪用消音器抵開房門，眼睛向上移動看向破碎的鏡子，到這裡，眾人已經忘記感嘆了。
又是一個呼應，跟剛剛的呼應一模一樣。
從鏡子中他發現了第三個墨西哥人正躲在浴缸中，他一個閃身進入衛生間，槍口對準第三人。
而墨西哥人早已瑟縮地躲在浴缸中的牆角處舉起了雙手。
「How'd you find that?」你是怎麼找到的？
這時候的安東並不知道，在毒梟的眼中，他已經失去了對場面的控制，所以才派來三名墨西哥人。
見對方已經嚇破了膽，沒有任何回話，安東放下了槍。
看到他放下槍，喬爾頓時驚訝道：「他想放過第三個人？」
「可是劇本上，這裡三個墨西哥人全都要死的呀！」
伊桑道：「這……細節改動可以，但角色生死不能隨便改動的呀。」
可他的話音剛落，就發現沈浪緩緩拉上了浴簾，緊接著，一槍射出……
現場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他們此刻的心情。
一號機位在沈浪身後跟拍，攝影師距離最近，他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傢伙以前怕不是殺過人吧？好會哦！」
解決了三人，按照劇情就是要尋找箱子了。
只見沈浪回到外間坐在床上……嗯？坐在床上？
翹起了二郎腿？
挽起褲腿……
脫去了襪子。
第二隻！
隨手將襪子扔進了洗手間。
他到底在幹什麼？
這一幕讓人覺得怪異又瘮人。
伊桑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他剛剛為什麼要拉浴簾了！」
哥哥喬爾皺眉道：「什麼意思？」
「因為傑夫想要表現的殺手，是個有潔癖的殺手，拉上浴簾是為了防止血液噴濺，同樣，在進入衛生間後，襪子也踩上了鮮血。」
一個連殺三人後，還能安靜坐在床上為了自己的小潔癖處理掉襪子。
為什麼沈浪要展示殺手的潔癖？
伊桑試著說出自己的猜想：「潔癖，其實也是一種秩序，也是一種想要掌控生活的衝動！可是，他真的掌握的了嗎？顯然沒有。這就為這部電影所想表達的主旨，在這個小小細節上點題了！」
眾人聽完後，全都沉默了。
這踏馬變態啊屬於……可能只有沈浪才能用這些細節展現出這麼多東西來吧？別人拍戲是為了賺錢，沈浪拍戲那是為了藝術啊。
這兩天，整本書可能就要結束了。
下一本書已經在構思中。
估計還是回歸老本行美食文或者歷史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