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憐差一點就陷在那個幻境裡邊了。
自從那夜看完戲班子的表演後,李柿子發現顧姑娘好像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
對此李柿子很愁,他趴在客棧的桌子上撥著茶杯玩,苦悶了半天然後憋不住地問:「她是不是討厭我了?」
初莞在低頭寫寫畫畫,聞言頭也不抬:「你問我我哪兒知道?」
「……」
李柿子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他一眼,覺得依靠他人並不能成事還不如靠自己,於是他站起身,出門買桂花糕準備去哄人。
門扉被敲響時,顧憐正在嘗試著催動靈力,她催動了半天只看見手上空空如也,嘆了嘆氣:「進來吧。」
李柿子推開門進來:「顧姑娘。」
顧憐已經在這個幻境裡待了一個月了,這個幻境真實得過分,她看著面前猶豫的李柿子,看不出來他只是個假象。
「怎麼了?」顧憐問,問完她聞見了桂花糕的香氣,眨了下眼,「你去買了桂花糕?」
李柿子看見她開心就先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把手裡的桂花糕遞過去:「顧姑娘,我最近是有哪裡讓你不開心了嗎?」他問的時候有點猶豫,從心底生出緊張不安的情緒來。
顧憐:「啊?」
李柿子拉聾眉眼:「我覺得你好像討厭我了。」
顧憐:「……」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顧憐伸手去拍了拍李柿子的肩:「說的什麼話,我討厭你做什麼?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別亂想。」
李柿子一愣然後一下子抬起頭:「真的?」
顧憐說:「保真,你是我的好兄弟。」
李柿子:「……」
看這小伙子一下子就又失落下去了,顧憐覺得有些好笑,她啼笑皆非地把一塊桂花糕塞到李柿子的嘴裡:「行了別難過了,我真不討厭你。你跟莞大哥對我那麼好我還討厭你,那我這不是白眼狼嗎?我不做這種沒良心的事。」
安慰好李柿子,顧憐就抱著桂花糕跑到窗邊往下看。那麼多天下來,顧憐發現了一個規律。
那就是除了李柿子跟莞大哥,在這個幻境裡的一切都會在十天後重新再來一遍,比如現在就在街上俯下身摸小男孩頭頂的賣糖葫蘆的伯伯。
「顧姑娘,你在看什麼呢?」李柿子走過來。
顧伶狀似無意地問:「你不覺得他們有些不對勁嗎?」
「嗯?」李柿子愣了一下,然後很認真地盯著街上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名堂來,「你說的是阿童買糖葫蘆不給錢嗎,那是他的親伯伯王伯,一家人也不講究這個的。姑娘你是不是想吃糖葫蘆了,我下去給你買,買兩串。」
果然。
幻境裡的人怎麼可能會覺得幻境不對勁。
李柿子在顧憐這兒坐了一會兒陪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直到中午他才摸了摸肚子要下去叫店小二準備午膳,換個菜色。
顧憐站著沒動,聽見門輕輕關上的聲音。
幻境是循環重複的,但李柿子跟莞大哥卻不是,他們更像是和顧憐一樣的人,從外面進入幻境之中不屬於這裡的循環規律。
但是又不是那樣,一種種跡象都表明了,李柿子跟莞大哥就屬於這兒,他們在這裡生長,然後她進來了。
這裡是幻境。
幻境。
這幻境也太苟了,顧憐想,一進來就讓她忘記一切,還放了個熱情似火的李柿子在身邊拉著她往幻境裡陷,如果不是燈會上差點被掐死留給她印象深刻,還有那塊暖玉掉出來時,上邊沾著的蕭九的靈力擾動了這個幻境,估計她還得再被困好久。
……沒想到蕭九的東西還那麼有用。
因為太真實了,抓住李柿子的手都是有溫度的。
而且那個藥是真的苦。
顧憐看過關於幻境的書,幻象由心生,幻境最擅長的就是把人困住,用被困者最渴望或是最害怕的東西,如果被困者不能自己掙脫出去,那就只能在幻境裡永遠沉睡。
簡單來說,就是這個幻境裡有顧憐的執念。
執念,執念……最渴望的,最害怕的……
顧憐本人倒是沒有什麼執念,而原主也基本排除——原主拜入宗門前就住在一村,後面又一直待在宗門,根本沒來過這。
徽陽城,榮泱國。
不僅是原主沒來過這兒,更是在《折仙》中從來沒出現過這個地方!
這不是顧憐的執念。
被輕叩兩聲後門就推開,李柿子揚著聲音喊:「顧姑娘,我們該一起去用午膳了,然後待會兒我帶你去買糖葫蘆好不好?」
顧憐愣了一下,腦中靈光乍現,她扭頭看向李柿子。
李柿子看著她笑,耳根處有遮掩不住的紅。
這不是她的執念。
這裡是李柿子的執念。
境中境,以她的幻境去掩蓋另一個幻境的事實。
李柿子是一個活潑開朗的人,喜歡紅衣的艷麗無雙,眉目也是絕色的昳麗,一雙眸子彎起眸底似攬盡天上星河,很無憂無慮也很心地善良,路上見著了流浪貓,也會分下一塊糕點。
——所以顧憐想不出來這樣的人能有什麼執念。
這個幻境裡能有什麼是李柿子最渴望或最害怕的東西?顧憐簡直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徽陽城的安寧繁華?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要怎麼解開他的執念?把徽陽城毀了?還有,李柿子是為什麼會成為她的境中境?
「想什麼呢?菜都涼了。」
一塊排骨被放到自己的碗裡,那懶洋洋的聲音讓顧憐回神她看向初莞,先是搖了搖頭然後盯著初莞看。
初莞被她盯得莫名其妙,借著杯中的水去瞧自己,臉上沒有飯粒,牙上也沒有菜葉……
初莞想到什麼連忙舉袖擋住自己的臉,仿佛避著什麼洪水猛獸一般,嘴裡語速飛快地說:「哎哎哎姑娘你別看我,雖然我知道我自已風流瀟灑英俊迷人是這城中的俊俏公子,但請你克制一下你自己,不然一會兒讓柿子看見了該大喊大叫沖我甩臉色了,使不得使不得……」
顧憐:「……」
「我不是那個意思。」顧憐有點心累地解釋,莞大哥的思維也太跳了。
「嗯?不是?」初莞聞言放下袖子,鬆了一口氣一般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可禁不住那祖宗。把他惹急氣哭了能淹掉半個微陽城。」
他半開玩笑的話不辨真假,顧憐也沒往心上放,只是想了想最後下定決心問:「莞大哥,你知道柿子他有什麼很想要的東西嗎?」
「他想要的東西?」初莞想了一會兒,「他好像什麼都想要吧?老貪心了。」
「……」顧憐乾脆直接問,」他最想要的呢?」
初莞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說:「那這該去問他。」
李柿子吃飯也不安分,他嫌店裡的叫花雞燒得不夠對味,非得下來盯著他們再燒一隻拿去給顧姑娘吃。
顧憐找到他時,他正蹲在火燒窯前,一身紅衣如火。
聽到聲音他抬頭,臉被灼得有點紅,一看見是顧憐就站起來了:「顧姑娘怎麼過來了?你吃飽了?」
顧冷走到他的身邊,拉著他一塊蹲下:「我想問你一件事。」
他們靠得近,李柿子也不知道是被火焰灼的還是自己的原因,他覺得自己的耳根燒得慌,開口時不由得磕絆了一下:「什、什麼?」
「你喜歡我嗎?」
這下子李柿子是真的「轟」的一下一整張臉都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