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跑了。
分明那張符已經拍到了他的身上,但他還是如同煙霧般化散消失了。
既然領頭的上主已經跑了,那剩下的鬼將們包括那三位鬼使也就紛紛跟著離開,也就是這一刻,護山大陣重啟,跑得慢的鬼族被留在陣中,幾名弟子衝上前去一個不落地殺掉了。
黑雲散去,這回可算是打完了。
顧憐鬆了一口氣將布條纏回劍上,刻不求走上前幾步,低聲說:「你是故意放他走的。
顧憐也沒否認,點了點頭:「是這樣。」
刻不求垂眸瞧著她,到底也並沒有問她那樣做的理由。
顧憐拍出的那張符其實是疊了兩層,並非是表面上所看見的殺符。
——殺符的底下是一張可瞬間將人傳送走的瞬影符,那樣的符拍在蕭九的身上自然是讓他消失了。
只不過是除刻不求外的其他人或鬼都並未發現。
顧憐剛把劍收好,一抬頭,就發現旁邊簇擁了一大圈弟子,他們的神色看上去都很崇拜且激動仿佛是要衝上來,但又礙著她身邊的某位對除她以外的人都不友好的刻不求,又隔了點距離看著她。
但凡換作是以前她走兩步都歇上片刻的時候,她都得懷疑他們是想打她了。
顧憐:「你們這是……?」
一個兩個的受傷了不去治,圍著她做什麼?!
那些弟子先是沒有回答,片刻後才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小師妹真厲害!」
聽聲音,是張生安那傢伙。
顧憐一聽,頓時心生不妙之感。
果不其然,在張生安喊完之後,那些個弟子就開始七嘴八舌地喊:
「小師姐你方才那一劍當真是太厲害了!」
「小師姐不過才築基修為,竟只用三招便能將那叛徒逼退!」
「小師姐……」
顧憐:「……」
不,你們的小師姐不在。
顧憐快被他們那一口一個的「小師姐」給淹沒掉了。
其實他們太誇大了一點,經剛剛回來的時候瞧見蕭九一個人干翻兩位長老的場面來看,她就不難明白,蕭九每次來找她時都是壓著自己的實力,不然不可能他在跟她過招時能打成平手,也絕不可能會被白蒼打得那麼慘。
蕭九啊蕭九,你讓我說你什麼才好?
就在顧憐想解釋又解釋不過想直接把刻不求丟下一個人跑的時候,從人群當中冒出來一個無比耳熟的聲音:「等一下。」
是白奕奕。
親愛的奕奕師妹穩重了不少,顧憐相信她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說些讓她解釋得心累的話,因此她暫且先將跑掉的念頭給壓下,溫和地一笑看過去:「怎麼了奕奕師妹?」
白奕奕從人群中走出,在面對顧憐時難得板著張臉:「小師姐,並非是我木皆兵,而是——」她沉下臉色,警惕地看向刻不求,「而是這位公子是何人,師姐與他並肩而立,是否該解釋一下來歷?」
此言一出,那些弟子都愣了一下,隨後紛紛被帶偏注意力:
「對啊,此人是誰?」
「不知道啊,也沒見其他門派有這號人,小師姐怎麼會跟他在一塊?」
「這瞧著不像什麼好人,該不會……」
顧憐:「……」
你們是嫌傷得不夠重麼?還有工夫在這裡你一語我一言?!
眼見這越扯越遠,顧憐伸手抓住刻不求的胳膊把人拉過來,清了下嗓子委婉地開口:「其實我是可以解釋的,只是剛才一時情急沒來得及跟你們介紹一下。」說著,她停頓了一下,隨後深吸一口氣強逼自己擠出兩滴眼淚,口吻感激又悲痛地開口,「其實方才我從北陽城上來遇到鬼族,是這位前輩救了我,他還因此受了重傷!」
眾人:「……?」
忽然「身受重傷」的刻不求:「?」
這姑娘又想編造些什麼?
眾人一個勁地去瞅刻不求,對於小師姐的話感到一頭霧水:啊?哪兒受傷了?這不站得好好的嗎?
而且小師姐你臉上有傷,著著比他還慘點。
顧憐被那無聲勝有聲的目光給看得一噎,隨後動作隱蔽又十分迅速地給了刻不求的腹部一拳。那力道可不是輕飄飄地鬧著玩,忽然挨了一拳的刻不求不由得稍微彎下幾分的腰,然後胳膊就被打他的罪魁禍首給一把拉過去搭在肩上,另一隻手去扶他的腰,擺出扶他的舉動來。
刻不求:「……?」
顧憐睜大眼,大聲且斬釘截鐵地表示:「你們看!這傷得多重啊!站都站不穩了!估計一會兒就暈了——前輩,前輩你撐住不要死啊!我們宗門裡的長老醫術高明一定能救你的,你撐住啊!!」她扭頭,神色焦急萬分又帶有些許悲痛地對刻不求大呼「撐住」。
刻不求:「……」
秉持著「阿伶開心就好」的原則,刻不求配合著將頭靠在顧憐的肩頭,甚至還有點虛弱地咳嗽了幾聲,氣若游虛:「咳、咳……我的傷口疼……」
別說,那語氣還挺逼真。
顧憐:「……」
告訴我,這會兒你怎麼就演技上線了?!
那些個弟子聽到這裡也就明白了,紛紛收起警惕的神色,一聽是為救他們小師姐所以身受重傷才被帶回來醫治的,連忙也不問了,騰出一條道來讓顧憐帶這位仗義出手的前輩去找長老醫治。
這些個弟子的態度輕易就被帶著跑,顧憐不由得心下慶幸還好她面對的不是任何一個在原文中有名有姓的主角,不然肯定混不過去。
想到這裡,她的思緒忽然一頓,隨後神色如常地跟眾弟子可囑兩句記得上藥,就打著哈哈半拉半扶地帶著刻不求溜之大吉。
顧憐走後那些弟子像才感覺到疼一般哀聲怨氣地要在收拾完殘局後去上藥,白奕奕站在原地瞧著顧憐離開的方向,漸漸蹙起眉頭來。
她輕聲喃喃:「那人身上有……」
周周也看過來:「什麼?」
白奕奕又收回了視線,搖搖頭:「沒事。」
周舟也遞來一瓶藥,她接過,周舟也忽然說:「小師姐身邊那人,是之前我們一同在滿花樓用膳時所察覺的那縷氣息的主人。」
周舟也所修陰陽眼,對那類氣息比尋常修仙者要敏銳得多。
白奕奕聽後,握著藥瓶的手也跟著一頓。
這紅袍……
世間人之多,她可從未在眾多修仙者中瞧見誰人敢穿紅袍。
顧憐一路把刻不求拽回瞭望穹峰。
那邊蕭九攜其手下離開了,而長老們也都還沒有回來,顧憐剛才甚至沒敢往熒惑長老那邊看,就生怕那老傢伙看出來她是故意放蕭九走的,然後把她給抓起來。
刻不求也不是第一次來這兒了,剛進那小院顧憐就撒開手不再管他,他就眼睜睜地瞧著那姑娘壓根沒有半點剛才打了他的慚愧意思,腳步匆匆就進了屋,待他跟上走進屋裡時,她已經仰面躺在床上了。
刻不求:「……」
不得不說,某些時候,她沒心沒肺的這個性格尤為明顯。
刻不求也沒吭聲,走到床邊,撞了一下顧憐的膝蓋。
顧憐也沒多想以為是他想要坐下,所以就往旁邊挪了挪讓出空位。但是她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個聲,困惑地睜眼,就見刻不求站在床前垂手攏在袖中,低眸瞧著她。
顧憐:「?」
顧憐納悶:「你幹嘛呢?」
做什麼一直盯著她看。
刻不求語氣平平地說:「你方才打我。」
顧憐心中隱約有種預感:「……所以?」
刻不求:「我疼。」
顧憐:「……」
你疼什麼疼?!就是裝的!!!
分明是想讓我說心疼你!
顧憐忍著把吐槽的話說出口的衝動,一面說著「哪兒疼那我給你揉揉」一邊想要起身,但就在她坐起來時,眼前一片紅晃過,緊接著臉頰上就覆上來一隻手——是刻不求捧住了她的臉。
「你也難受,」刻不求說,「對於銅錢內的過往,你有什麼想要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