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青是在把顧憐帶回宗門後就立刻閉關了,到現在也沒有出來過。
好歹他也是一派掌門,按理說應該會在斂寒洞的寒泉中央那個最佳的位置那裡,但是謝霜在後來進去過,說並不是。
徐望青是在偏北的,臨近思過崖的一個洞穴穴室里,里里外外都落著不下五層禁制結界,既防著外面的人,又防著裡邊的人。
謝霜說到這裡時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自己發現了什麼。
顧憐也不說破,她都能夠從這簡單的敘述中聽出其中蹊蹺來。
若是想不被人打擾,那大可以落個防外的守陣便足夠了,以徐望青宗門最強的修為而言,除非幾大長老聯手否則沒人能破得了。但是他卻偏偏落下了五層禁制結界,里外都防著,著實是有些防過頭了。
為什麼連他自己也要防?
顧憐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荒誕的想法:
不能是徐望青走火入魔了吧???
那多不好!就指望著下回蕭九再來的時候,師父您老人家能夠威懾八方呢!更別提現在又冒出來了一個華風門的屍鬼!
然而謝霜也不知道什麼,只搖了搖頭並未再往下說。
顧憐也就沒接著往下問了。
去閉關而不是去出征,到了那一天顧憐隻身……好吧,是跟刻不求一起從三長老那兒領了靈印之後前往斂寒洞。
「話說我閉關的話你上哪兒待著?」去的路上顧憐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再結合著刻不求的作風,不由得面露驚恐,「你總不能就蹲我跟前看著我吧?這種事情你可沒少干。」她想像了一下睜眼就看見刻不求的畫面,其實是有億點點嚇人的。
不必多說,如果刻不求敢那樣做,那她肯定動手。
刻不求眨了下眼,隨後輕笑了一聲:「放心,我不擾你。」
顧憐懷疑地看著他,顯然不信。
刻不求揉了一下她的發頂:「我回一趟北境。
顧憐:「?」
「等會兒,你回托境做什麼。」顧憐皺眉,「而且你回去了,還能出來嗎?」之前不是瘋狂想從北境出來嗎?怎麼這會兒又想著回去了?
對此,顧憐只想到一種可能性:「你的本體出問題了?」
不能是放在那兒挨蟲子咬了,疼著你了吧?
「別皺著眉頭,」刻不求撫平她的眉心,「沒有出問題,是我畫的那個陣。那個陣尚未完善,既然你同我要一年見不得面,那我便不妨藉此機會回去一趟。不必擔心,我既能出來一次,便還會有第二次,那道禁制困不住我。」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顧憐也就不再多說些什麼了。
顧憐說:「伸手。」
刻不求問都沒問就伸出手去。
顧憐往他腕上的那枚銅錢里注入靈力,完了之後,就毫不留情地鬆開手:「戴好了不許再摘下來,再敢亂丟東西出來我就打你。」
她揮了揮拳頭,刻不求「嗯」了一聲。
已經到斂寒洞外邊了,顧憐受不了那種仿佛生離死別一般的分別場面,揮揮手就扭頭進去了,那背影可謂瀟灑決絕。
走進結界裡時手中的靈印飛出,化開之後落在她的身上,就仿佛是鑰匙找對了鎖,顧憐輕易就進入其中。
在進去的那一剎那,顧憐感覺到手腕上刺痛了一下。
抬手來看,顧憐看了半天才忽然反應過來,當初二長老給她刻下的那圈咒印被解開了!
不過縱使是解開了那也是有代價的,只見原本該是有咒印的那一圈的位置,緩慢地往外滲出血來,沒一會兒就積成一小滴,順著手腕皮膚往下滴落。
……看上去跟顧憐割腕了一樣。
出血量不多看樣子沒傷到脈博,顧憐將銅錢往上撥了一點防止碰到血,自己撕下一小片衣角,將手腕給裹了起來。裹完了之後她放下手就忍不住去思考,起先刻不求還說著不能解,現在怎麼剛一分開就解開了?
想起刻不求總愛抓自己的手腕,加上他的另一道分魂也回來了,顧憐似乎明白了什麼。
看樣子這傢伙黏人倒也不是毫無用處。
但是為什麼偏偏就在這時候解開了?
難不成是怕她沒有他陪在身邊,會受欺負嗎?
不過這個咒印不論怎麼說都是一個潛在的致命隱患,現在的隱患除掉了顧憐也就難免心情大好,指腹在銅錢上抹過。
斂寒洞的寒氣是真的重。
越往裡走那寒氣就更是滲透肌膚刺骨的寒,顧憐嘗試著以靈力抵擋但竟然沒有半點用處,無奈之下,她只能一邊哆嗦著搓著胳膊一邊往裡走。斂寒洞是圍繞著一眼寒泉所形成的,離了點距離在洞穴的外邊,就已經能瞧見被凍得結起一層寒霜的地面與石壁,裡面就更不用提了。
顧憐環顧四周,深深地感覺自己是來到了一個里里外外都用冰晶鑄造的洞穴。
冷得她打了個噴嚏。
揉了揉鼻尖,顧憐翻出暖玉抓在手裡,安慰了自己一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就抓了一把發尾已經結霜的頭髮,找地方打作修煉去了。
在寒氣中修煉,煉的大多就是定心與沉心。
不必多說,她準備收拾收拾著去擋冰雪·冷漠女王·顧憐了。
玉鏡峰。
輝煌的長老殿門緊閉數日,弟子們在門前經過也不敢高聲言語,生怕動靜驚擾到了裡頭的二長老。
引歌目送著小師姐前去斂寒洞閉關,回來時途經長老殿,竟然看見長老殿微微嗡鳴,落下的禁制解除,隨後便是殿門緩緩打開。
一個身影從裡邊緩緩踱步走出,引歌同各位師兄師姐們趕忙向其行弟子禮:「弟子拜見師父。」
晴日當空,二長老臉上是一如既往的肅穆:「是誰進了斂寒洞?我居殿中的這段時間,門中發生了何事。」
掌門不在,二長老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代掌門,除開這一層關係不說,面前的都是玉鏡峰的弟子自然是萬分相信他,當即就知無不言地將近來發生的事情,一件不落地全匯報給了他。
二長老在聽見「詭仙」二字時,難得面露不悅地眯起了眼睛,但是當他開口時,問出的又是另一個人:「顧憐去斂寒洞閉關了?」
弟子:「是的。」
不知是哪裡觸怒到了二長老,他冷哼一聲斥責一句「胡鬧」便用袖前往議事殿。
留下一眾弟子面面相覷。
引歌除了消息靈通外就是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小弟子,剛才一直隔著點距離去看二長老,現在二長老離開,他忍不住自言自語:「怎麼感覺二長老有哪裡不一樣了……」話還沒有說完,他就被旁邊的師兄瞪了一眼。
引歌被嚇得縮了縮脖子,噤聲扭頭就溜了。
二長老忽然來議事殿召集其他長老,讓他們都有些意外,他們風風火火地趕來剛想問一下二長老的情況,就先被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通。
——訓他們擅自准許顧憐進入斂寒洞。
知道緣由後三長老也皺起了眉頭:「二師兄,顧憐有所天賦著實是不能被埋沒,讓她進入斂寒洞是我同師弟他們商討的結果,並未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二長老冷眉:「憑她之能,有何資格進入?」
到底顧及師兄弟之情,四長老耐著性子:「我們扶光派並非是只有絕兒同霜兒二人,顧憐她——」
「三年前陳斟酒所卜之卦象,你們可還記得?」
此言一出,為顧憐說話的長老們頓時噤聲。
二長老的視線在他們每個人的身上掃過,做出讓顧憐進入斂寒洞的決定的三長老已然是面色鐵青,後面的幾位神色也不太好,明顯他的話點醒了他們。
既能做長老便不會是什麼愚鈍之人,二長老見他們都明白過來,便緩了神色:「此番念在初犯,我便不同你們計較,但萬不可再有下次。」
「掌門師兄尚在閉關,」二長老說,「我們為他守好門派便足矣,至於顧憐——」
「別忘了她是為什麼才能拜入扶光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