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憐來塗生池蕭九當然無比歡迎,就差舉池歡迎相待了。
然而顧憐這次來,身後跟著個刻不求。
看見刻不求時蕭九就像是奓毛的貓,那渾身的氣壓頓時就低了好幾個度,他暗暗磨牙,有幾分咬切牙切齒又似笑非實地看著顧憐,陰沉著問:「姐姐你來就來了,怎麼還帶了個煩人的傢伙?那多煞風景啊。」
刻不求一聽就動了下指尖。
顧憐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安撫性地捏了一下。
她算是有求而來,跟蕭九動起手來反而不是什麼好決定。
「小師兄,」顧憐語氣十分好地同蕭九說,「我其實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蕭九的視線在他們相握的手上掠過,覺得無比刺眼:「你知道你只有在有事需要我的時候才會喊一聲『小師兄』嗎?」
顧憐眨眨眼,輕輕地「啊」了一聲:「其實有點知道。」
顧憐就是典型的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若是換作平常,她對著蕭九都是毫不客氣地直呼本名。
她一點也不心虛地承認了,蕭九看了她片刻,然後問:「什麼事?」
這就算是同意了一半,顧憐登時把蕭九誇了一番:「哇,小師兄你可真是個好鬼!」
蕭九:「……」
她那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修煉得爐火純青。
顧憐夸完蕭九,然後才說明自己前來的目的:「我想請你幫我找一隻剛死的鬼魂,我有點話想要問他。」
聚陰陣養屍鬼再加上替命符,怎麼看都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不論是從哪一個點出發,顧憐都需要去把喬高第給抓過來問一番。
雖說顧憐也不一定非得詢問蕭九後才能找到喬高第的鬼魂,簡單粗暴一點的話她可以讓刻不求直接動手,不過那樣的話估計塗生池又得遭殃。
打打殺殺多不好,和平解決。
蕭九並沒有詳問顧憐要找誰,找來做什麼,他只是點了點頭:「跟來。」
蕭九出奇地好說話,顧憐眼睛一亮興沖沖地就想要幾步邁上去,然後她才剛邁了個步子,蕭九就勾了勾唇,眼神略帶有幾分挑地看向刻不求:「你想跟我去尋那隻魂,你可以來,但他不行。」
顧憐一頓。
蕭九慢條斯理地道:「那是你同我二人共處的時間,怎麼能讓旁人插足呢?你說對吧?姐姐?」他刻意加重了「旁人」這兩個字,笑意晏晏地看著他們。
顧憐:「……」
敢這樣赤裸裸地挑釁刻不求,也就只有蕭九這個小瘋子了。
好久都沒用小瘋子來形容蕭九了,原來他瘋得始終如一。
眼見刻不求的神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顧憐簡直是在心裡瘋狂痛罵蕭九。在刻不求動手前,她連忙抓著刻不求的紅線把刻不求的手給綁住了。
刻不求:「……?」
刻不求低眸看著自己被綁在一塊,上邊甚至打了個死結的雙手,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問:「你用我的紅線來綁我?」
剛打完死結的顧憐眨眨眼。
好像……對哦。
紅線是刻不求的法器,用來綁他似乎沒啥作用。
啞然片刻,顧憐拍了拍刻不求的手,煞有介事地說:「意念綁住了。」
刻不求:「……」
有顧憐攔著,刻不到到底是沒有出手,而蕭九抱臂看著他們,像一個旁觀者但眼底陰沉,指上的骨戒微微斷開又恢復原狀。
說服好刻不求在外頭等自己一下,顧憐跟上蕭九。
蕭九側頭,後邊噙著笑意:「看來還是我在你心裡比較重要啊,姐姐。」
顧憐:「……珍惜生命吧蕭九。」
姐想把你的嘴給縫上。
蕭九似笑了一聲:「他殺不死我。」
顧憐沒有接話。
蕭九這樣的正統惡鬼血脈用尋常法子是殺不死的,只有用佛蓮業火才能夠將其除去。
顧憐的思緒不由得跑偏,佛蓮業火是哪裡的無上火訣來著?
外頭刻不求垂手站著,他對於顧憐會攔他的舉動並不感到意外,也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顧憐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自己成長了許多,心中的顧慮斟酌也就相應得變得多起來了。
可他想顧憐的心中所要去想,去考慮的只有他刻不求一人。
他想要讓她只有他。
心中邪惡的占有慾念頭不斷放大,就連耳旁都仿佛是有人在惡魔般蠱惑著著輕囈著什麼,刻不求低垂著眸,眸子一點一點地染上血色。
他纏在指尖的紅線微張,攻勢殺意已顯。
但是在他真正被心魔掌控神智付諸行動之前,他腕上貼著的銅錢散發出淺淺的柔和的瑩光,特屬於顧憐的靈力繞出,在他的手腕上繞了一圈後又纏上指尖,跟微張的紅線攏在一起。
刻不求低著眸子,漸漸地鬆了紅線。
這裡是鬼蜮的塗生池,刻不求來過此不止一次,也曾暴虐地血洗過這裡。那時他別無法了,陷在心魔中痛苦難捱甚至讓他妄想來到塗生池尋找到顧伶的魂魄,但是結果顯而易見,不論他來多少次都沒有結果。
他就殘忍地將錯處歸在鬼蜮身上,血洗塗生池一次又一次。
刻不求舒出一口氣,指腹搭上銅錢,珍重而又輕柔地撫了兩下。
他只慶幸她回來了。
慶幸初莞所做之事已然成功。
第二次進入到鬼殿了,走的卻不是上次來的那一條路,顧憐跟在蕭九的後邊也沒有多問,盯著他挺拔寬闊的背脊,在想這小伙長得挺好,以前在宗門的時候還清瘦得不行。
正胡思亂想著,蕭九忽然停步,顧憐一個沒留神差點撞了上去。
站穩之後顧憐納悶地問:「不是吧?你走錯路了?」
在自己的宮殿裡邊兒,那不能吧?
「那倒沒有,」蕭九轉過身來,彎著眸子笑吟吟地看著顧憐,「只是剛才一直被姐姐盯著看,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了,看來比起外面那個,你更要多喜歡我幾分。」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口吻間充斥著頑劣,可沒見有丁點的不好意思。
顧憐一時語塞。
哥們兒你後腦勺還長眼睛啊?連我瞅你幾眼都能看得到。
「正經點,沒空聽你說騷話,」顧憐擺擺手,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說,「你也別總是挑釁刻不求,雖說他殺不死你,但是被殺的滋味肯定不好受,死不了你也會疼。」
蕭九歪歪腦袋: 「你在擔心我。」
顧憐一噎:「……趕緊麻溜地去給我把魂魄找過來。」
她就不該提那一句。
話題被強硬地中止,蕭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伸手將顧憐拉到自己的前面,將手搭在她的後腦勺上推著往前走:「走前邊兒。」
「啊?」顧憐想回頭,但蕭九沒讓,她就看著前面問,「你又想做什麼?」
蕭九說:「想看看你。」
顧憐:「……」
這廝在挑戰她的忍耐力。
拳頭鬆了又握,顧憐翻了一記白眼:「我可不認識路。」
對此蕭九吃然不動:「直走便是,我會提醒你。」
顧憐懶得跟他爭辯了。
鬼殿裡廊道一排排過去的都是幽綠色的陰世火,顧憐本就皮膚白,讓那火光一照就更是慘青慘白的,她聽著蕭九的指示右拐,不知道從哪兒滾出來一塊骷髏,讓她沒注意給一腳踢飛出去。
「蕭九。」顧憐想到什麼,忽然出聲喊他。
蕭九動了下指尖,鬼氣碾著那塊骷髏化成粉末:「有話要問?」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顧憐側頭看他:「在拜入扶光派之前。」
視線交錯,蕭九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
「……不認識,「蕭九盯著顧憐的眼睛,緩聲開口,「你想多了。」
他認識的並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