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霜領著小芽回家後,慕容詳才慢吞吞地探出頭來。
他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心說剛才可真是要嚇死他了,還好有小芽,否則要是他被謝師伯發現了,那可真是有的一通解釋。
畢竟他感覺這次在醉花城,師伯對師父的態度有些怪怪的。
不過……
慕容詳皺了皺眉頭,覺察出不對勁來。
小芽是什麼時候來到他後邊的?他竟然是等到人都到了身後了才發現,而且——月上中天,小芽又為什麼會出現在城門下?
這隱隱不對勁的感覺縈繞在心頭,慕容詳獨自思量一番,然後還是決定要等顧憐回來了再跟她說一下這件事
師父說了,危難關頭必須草木皆兵!
嗯!
城外。
鬼霧散開些許露出地面以及被侵蝕的石岩,有些粗重的呼吸響起。
顧憐抹了一下臉上的傷口「嘶」了一聲,然後有些氣急敗壞地踢了蕭九一腳:「不是,你毀我容?!」
蕭九跟她一塊靠在岩石邊,冷不防被踹一腳他看了顧憐一眼,然後歪歪頭:「砍我胳膊的不是你嗎?」
顧憐:「……」
顧憐嘀咕:「你那胳膊還能自己重新長回來,能一樣嗎?」
蕭九自然是聽見了,他眉梢一挑,然後低笑幾聲:「只許官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顧憐給他一記白眼:「對啊,我就是那麼不講道理。」
「所以你管醉花城的死活作甚。」
顧憐頓了一下。
蕭九的兜帽已經摘下了,臉上沾著零星血跡,刺骨刀又變回骨戒戴在指節上,他習慣性地掐著那圈骨戒,「嗤」地笑一聲:「你就這麼著急來送死?醉花城姓謝不姓顧,同你有何干係?是你的那顆假慈悲的心作祟,還是——」他眼神挑地看向顧憐,惡意地一笑,「你終於覺得活著太過於虛偽噁心,要變成鬼投入我鬼蜮了?姐姐,不必這般看重我,否則我會很想殺掉你,然後陪我一起永遠待在鬼蜮的。」
顧憐:「……」
這傢伙的瘋病又犯了。
剛剛顧憐跟蕭九動手時說得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兒,但後頭真的動起手來時,蕭九又瘋又克制,兩敗俱傷後就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顧憐被蕭九傷了臉和腰腹,他則是被她捅了一劍砍了一條胳膊。
……不過他這胳膊已經長回來了。
不能死也同樣不能傷,蕭九真難殺。
腰腹的傷口不深但有些大,顧憐一手捂著一手把劍掏出來:「這樣吧蕭九,我實在管不了你說話的這個死毛病,咱再打一架。」
蕭九看了一眼她被染紅的手,忽然說:「醉花城,我不會放棄。
「給個理由。」顧憐說。
「嗤,」蕭九覺得好笑,「我殺人還需要理由?」
顧憐咬字清晰:「你對師姐下手需要理由。」
蕭九像被戳中了某個笑點,他驀地放聲大笑了幾聲,隨後伸手一把拽過顧憐的胳膊把她扯到眼前,沒管顧憐因為牽扯到傷口而悶哼一聲。他眼底壓著瘋狂的陰鷙:「師姐?顧憐你是不是忘了,在你面前的是鬼君,不是你那小師兄了。別拿你那泛溢的虛假情感來到我跟前湊,你也沒有那么正義。」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此番出城找我為的也不是醉花城。」
傷口牽著神經在抽痛,顧憐舒了一口氣緩了一下,扯了扯後朝蕭九一笑:「那又怎樣,你跟我差別不大。蕭九,你不殺我,那你就只能被我利用。」
蕭九盯著她的眼睛。
顧憐任由他看著眼底仿佛挑釁著在說:殺我啊,你敢嗎?
「……」
鼻間的血腥味像被不斷放大,蕭九知道那是顧憐身上傷口流出的血,他看著她的面色逐漸蒼白,但仍舊是不曾有低頭的意思。
懷柔之計對蕭九壓根起不了任何作用,顧憐比誰都清楚,將虛偽的心血淋淋地剖開比虛情假意更對蕭九有用。
蕭九天生就適合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相處。
好半晌,蕭九才鬆開了顧憐。
「說,」蕭九重新靠回岩石上,「找我什麼事?」
傷口疼得顧憐眉頭都皺起來了,她低頭看了一眼,腰上的那處衣衫被潤紅一大片,看上去觸目驚心,手腕也痛,被蕭九抓出了青痕。
「……」
跟蕭九談話還得命硬。
顧憐找出丹藥又吃了幾顆,點穴止血,做完這一番後她才重重地舒了兩口氣,小心地沒讓腕上的銅錢沾上血:「你想在醉花城得到什麼?」
蕭九沒那個工夫去做無用功。
他追殺華風門的人是為了七暇玉,後來一連滅了幾個門派也是為奪那其中於他而言有用的東西,由此可見,他這次來醉花城,也是為了得到某樣東西。
蕭九偏著腦袋看著她:「我不能以殺人為樂?」
「所以你為什麼不殺謝城主?」顧憐反問。
「他不是死了嗎?我殺的。」蕭九咧嘴一笑。
「你不想殺他。」顧憐說。
「你確定?」蕭九神情不變。
「我確定,」顧憐說,「如果你想殺他,他沒有啟動奉陽大陣的機會。」
他只會直接動手,不給敵人反應的機會。
蕭九,說到底那時候你動手的時候還是想過謝霜的。
蕭九:「你還真是假仁假義,連我也不放過。」
顧憐不欲跟他在這件事情上多作爭執,又問了一遍:「你想得到什麼?」
蕭九反問:「跟你說,你會親手取來送我嗎?」
顧憐:「廢話。」
「真會啊,」蕭九說,「那好啊,我要扶光派長老的狗命。」
顧憐:「……」
我是這個意思嗎?
顧憐咬牙切齒:「蕭九!」
蕭九看她這氣急的模樣,勾唇笑了:「我想得到什麼,無非就是謝家守了幾輩子的東西,你想知道,你不妨去問謝霜。怎麼,難道說她不信你了,連話都不願意同你說了嗎?」
顧憐想也不想:「師姐不會。」
蕭九:「但你在這種情況下還來找我,無疑是找死。」
就算謝霜信她,那城中的其他人呢?
他們會相信一個跟鬼君私通的人能幫他們守住一座城嗎?
——沒人會相信。
「回去吧姐姐,」蕭九站起身來,衣擺沾著塵土,「或者說,別回去了,來鬼蜮跟我過一輩子吧。」言罷,他還略有贊同地點了點頭。
「想得倒美。」顧憐扶著岩石站起來。
蕭九說:「真是冥頑不靈。」
看來這次的確是談崩了,既然如此,顧憐也就沒有再待下去的欲望,她往城門那邊走,鬼霧又攏過來,她被蕭九抓住了手臂。
「你又想……」話還沒有說完就眼前一黑,蕭九給她把鬼面扣上了。
「我不會跟你談交易。」蕭九低頭看她,收回了手。
顧憐沒接話,只看著他。
「至少現在不行,」蕭九說,「在你達成那個條件之前,你沒資格。」
「回去吧。」他推了一下她的背,「一會兒讓謝霜發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