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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沖喜第13天

2024-08-22 23:09:47 作者: 繡生
  李鳳岐見他已然明白,又讓他拿了一張信紙來,將「繞」「為」二字寫在了信紙上。寫完之後再加蓋上私印,這樣即便半路被截獲,他人也看不出來信中傳遞的內容。

  葉雲亭見他慢條斯理將信紙卷好,封入特製的捲筒之中,終於還是沒忍住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王爺就這麼將密鑰告訴我,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鳳岐將封好的密信遞到他面前,面上俱是篤定:「況且,這幾日相處,我知大公子是聰明人。」

  葉雲亭並不傻,自踏入王府的那一刻開始,便明確知道自己與他的命運是綁在一處的。

  況且……這幾日的相處,李鳳岐看得出來,葉大公子實在是個通透之人。

  他性情溫和,卻並不任人拿捏;聰慧有城府,卻不精於算計;若不是被逼至如此地步,他更適合在書院之中,捧一本書細細品讀,如三月春風,和煦而明朗。

  雖然說出來有些不合適,但李鳳岐覺得,這個時候碰上葉雲亭,實在是他之幸事。

  若此時換做任何一個人,他的計劃都不會如此順利的進行。

  李鳳岐垂眸沉思片刻,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葉雲亭坐下說話、

  葉雲亭依言在他身側坐下,兩人不覺中靠得很近,一個背靠軟枕半躺,一個側身坐於床邊,手臂與手臂之間只隔了不到兩拳的距離,連彼此身上的苦澀藥香都融成了一股。

  但這幾日葉雲亭照料他慣了,也不覺過分親昵,甚至還微微傾身過去,垂眸瞧著李鳳岐:「王爺還有話要與我說?」

  李鳳岐從鼻間輕輕嗯了一聲,他斟酌了一番言辭,方才神色鄭重道:「此次信件送到,便可解北疆之危。只要北疆無事。永安王府便不會倒。」

  他上挑的鳳眸深深凝著葉雲亭:「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永安王府的倚仗,或者說他的倚仗,便是北疆都督府與十數萬邊關將士。只要兵權還在他手中,即便暫時被絆住了,脫困也是遲早的事。

  葉雲亭自然不會不明白,他輕輕頷首:「我明白。」

  見他看得如此明白,李鳳岐唇角便勾了勾,繼續道:「此前李蹤已然已與我撕破了臉,待我壓制住體內毒性之後,我與他之間,明爭暗鬥必不會少。而你即便只是我名義上的王妃,也必不可免會捲入其中。」

  李蹤是皇帝,但卻是李鳳岐一手扶持起來的皇帝。他尚且年輕,心思手段太稚嫩,在朝中根基不夠深,他能穩穩坐在這龍座上,全靠李鳳岐這些年來殺伐無情,替他剷除異己,震懾人心。

  雖然李鳳岐如今虎落平陽。但這全因他中毒困於床榻無法動彈,跟隨他的官員得到了五更的傳訊,不敢妄動。而更多立場不堅的官員則是擔心他命不久矣,都選擇坐觀事態發展。

  一旦眾人發現他暫時死不了,而北疆兵權還盡握在他手中,那局勢便會立即顛倒過來。

  而真到了那一日,被李蹤親自封為永安王妃、給他沖喜的葉雲亭,必然會夾在中間,成為眾矢之的。

  李蹤會厭惡他當真「沖」好了自己的「病」,視他為眼中刺;而他這一脈的官員,亦會疑慮葉雲亭是李蹤安插的眼線。

  「你雪中送炭助我頗多,我本不欲將你牽扯進這朝堂傾軋之中。但你畢竟是李蹤親封的永安王妃,既已經入了王府,再回國公府已然不可能。」李鳳岐抬眸與他相對,眸色深深,眼底卻透出幾分誠摯:「況且我便是放你回去,葉知禮也不會護著你。」

  他感念葉雲亭相助,是真心實意地為他打算。

  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唯有這永安王府,唯有他,能護得葉雲亭周全。

  「所以還得暫時委屈你,留在這王府之中,做我的王妃、」李鳳岐朝他伸出手:「大公子可願信我?」

  伸到面前的手掌修長,膚色若養尊處優的王公貴族一般白皙,掌心虎口卻布滿老繭,指甲修得很短,指節略粗大,但瞧著並不難看,反而透著一股充滿勁道的沉穩有力。

  葉雲亭垂眸凝了片刻,緩緩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與他相握:「我信王爺。」

  前世他從未主動做過什麼,不過是意外喝了一碗毒湯身亡,那時李鳳岐尚且能謹記對他的承諾,在他死後數年,仍然履行了諾言。

  如今兩人也算共患難,他信李鳳岐不會食言。

  兩人的手掌短暫交握,葉雲亭很快便抽回了手。李鳳岐捻了捻手指,承諾道:「待諸事塵埃落定,我必會給你一個好歸宿。」


  ……

  下午時,齊國公府上又來了人。

  這回倒不是葉二公子親自來的,而是他的貼身小廝。小廝手臂上停著只體格健壯的獵隼,身後還跟著兩個下人,合力抬著一籠灰兔子。

  「這是我們小少爺特地給王妃送來解悶的獵隼。你們小心些。」

  小廝本想親自送進去,結果守衛死活不讓進門,語氣便也不太客氣:「後頭這些兔子是跟山中獵戶買來的野兔子,也得小心餵養,每隔兩日要給一隻。」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見兩個守衛臉色越來越難看,才哼了一聲,掏出一本冊子來:「這冊子上記錄著獵隼平日的餵養之法,你們務必轉交給王妃。」

  守衛不欲與他起衝突,只能捏著鼻子接過來。

  小廝跟著葉妄橫行霸道慣了,見不得這王府亂七八糟的規矩。將獵隼交給守衛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才揚長而去。

  兩個守衛憋了一肚子的氣,卻還是得將獵隼給葉雲亭送過去。不然怕葉妄知曉了,不會與他們善罷甘休。

  葉雲亭沒想到葉妄的動作如此快,隔了半日就將獵隼送來了,瞧見守衛手臂上那隻花白獵隼時,臉上的驚喜藏也藏不住。

  那獵隼沒少被葉妄帶到他院子裡炫耀,自然也認識他。等葉雲亭在手臂上包好了皮套,那獵隼便振翅而起,落在了葉雲亭的胳膊上。

  葉雲亭只覺胳膊一沉,接著便有個毛茸茸的鳥頭蹭了蹭他。

  他順手給獵隼順了順羽毛,示意季廉將那一籠兔子安置好,自己則帶著獵隼進了屋。

  李鳳岐雖然未養獵隼,但也略通馴養之法,兩人花了兩日時間與獵隼熟悉之後,第三日傍晚,便將獵隼放了出去。

  這兩日,獵隼一直在院中盤旋,偶爾也會飛出王府,守衛見狀早已見怪不怪。

  葉雲亭站在窗邊,視線追隨著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的獵隼,輕輕吁出一口長氣。直到看不見獵隼之後,他方才關上窗,輕聲道:「希望信能平安送到。」

  李鳳岐此時正在挑揀藥材,聞言抬頭安撫道:「這獵隼機敏,又常常往來渭州,你不必太過擔憂。若是信件抵達,朱聞必會儘快想辦法給我們回信。」

  說罷手中的藥材也剛好挑揀完了。

  這藥材是前日季廉出府買回來的。為了掩人耳目,將兩人所需的藥混在了一起。帶回來之後,李鳳岐再挑揀出來,一份是葉雲亭調理身體所用,一份則是李鳳岐壓製毒性所用。

  今晚,將是李鳳岐第三次泡藥浴。

  第二次藥浴時,他的上半身已有了些許知覺。這一次,李鳳岐調整了藥量,若是不出意外,他上半身應當能恢復如常。

  他將兩份藥材包好,遞給葉雲亭:「今晚勞煩大公子守著我些。」

  為了儘快壓製毒性,在經過兩次嘗試後,這一回,他冒險加大了藥量,屆時所承受的痛苦和危險必然也更多。

  葉雲亭思及他的囑咐,擰眉道:「會不會太冒險了?」

  李鳳岐搖頭:「算算日子,母親也差不多該從榮陽回來了。待李蹤收到了消息,他必定會有所行動。我必須儘快壓制住毒性。」

  葉雲亭見他神色堅定,知道勸說不動,只能點頭應下。

  到了深夜,季廉趁著夜色悄悄將後廚溫著的水提了過來。

  他力氣大,提著兩大桶熱水也走得又輕又快。摸著黑來回兩趟之後,便將半人高的浴桶倒滿了水。

  葉雲亭將藥材放入熱水中,待藥材浸透之後,試了試水溫,道:「可以了。」

  李鳳岐聞言除掉衣裳,只留了一條褻褲,朝他微微頷首:「有勞。」

  葉雲亭便和季廉合力,將他抱起放入浴桶之中。

  水溫還很高,李鳳岐上半身已經恢復了知覺,入水之後臉皮就抽了抽,咬緊牙才忍過了一開始的燙意。

  葉雲亭等他坐定,便命季廉去外間守著,自己則搬了個凳子,在浴桶邊坐下,靜靜守著李鳳岐。

  李鳳岐說,第三次藥浴加大藥量,痛苦必會加深許多,若是他屆時撐不住暈了過去,便要葉雲亭將他叫醒。藥浴中途還要換兩次藥,持續一個時辰,無論如何,不能半途而廢。

  氤氳的水汽在房間裡瀰漫開來,鼻端儘是濃烈苦澀的藥材味。

  李鳳岐嘴裡咬著布帛,時不時自喉間溢出一兩聲痛苦的呻吟。他搭在桶邊的雙手已被葉雲亭用布纏了起來,防止他同之前一樣傷到手。

  葉雲亭枯坐一旁,雖無法切身體會到他的痛苦,但看著他頸側與手臂上蹦出的青筋,也能想像出他有多痛。

  他有些焦灼地睜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李鳳岐。

  但看得越久,心裡就越難受。李鳳岐的每一個細微表情,每一根迸出的青筋,甚至每一滴滑落的汗水,都在昭示著他的痛苦。

  葉雲亭看得心跟著揪起來,他不敢去動李鳳岐,只能強壓著擔憂輕聲道:「久坐枯寂,不如我給王爺念念書吧?」

  說罷就近將李鳳岐這兩日常看的那本醫書拿了過來,隨手翻到一頁,一字一句認真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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