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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沖喜第122天 偷天換日

2024-08-22 23:10:17 作者: 繡生
  這?消息太過駭人,焦作既驚且喜。驚的是王爺身世?之曲折,喜的則是如此一來,他們再出兵,便是名正言順。

  若是不是先帝弒兄,如今這?皇位,合該是他們王爺的。

  焦作低垂著頭,眼底卻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然而李鳳歧卻只是將那副畫像抓在手中靜靜看著,許久未置一詞。那畫上的男女親昵地依偎在一起,女人溫婉清麗,男人龍章鳳姿。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女人,眼神溫柔。這?是一對極恩愛夫妻。

  也是他的親生父母。

  他回憶著焦作的話,擱在膝上的另一隻手攥成拳,青色筋脈根根暴起。

  一開始猜到自己的身份時,他對已故的先太子與太子妃並沒有太多的情?緒。素未謀面的親生父母對他而言,實在太過陌生,在他心底幾乎掀不起絲毫波瀾。所以老王妃不願說,他也就不逼問。只按部就班地騰出手後,才叫焦作去查。

  可焦作帶回來的寥寥數語,卻叫他從中窺到了生母的決絕與愛護之意。

  在東宮走水之前,嬤嬤便已經帶著剛出生的孩子離開,先太子妃定然是得知了消息,也知道沒了夫君庇佑,自己與孩子都難逃一死,所以才用自己的性命做了局。她命心腹將自己的孩子送走,去素來交好的永安王府求助,自己卻甘願留在了火海之中。

  焦作的話語被他構建起了的當時情景,李鳳歧垂著眼,心中被怒火充斥,頸側爆出青筋,呼吸沉且重。

  葉雲亭嘆息著握住他的手,沒有多餘的勸慰言語,只另一隻手一遍遍在他繃緊的脊背上輕順撫著。

  他知道,這?個時候對方需要的不是言語勸慰,而是陪伴。

  如此過了許久,李鳳歧繃緊的身體才微微鬆懈下來,他緊緊反握住葉雲亭的手,似乎在汲取力?量。

  沉默片刻,才勉強收斂情?緒,裝作平靜地問:「韓蟬那邊呢,可有查到什麼??」

  然而微啞的聲音卻暴露了他壓抑的情?緒與內心的不平靜。

  焦作暗中嘆了一聲,道?:「韓蟬那邊倒是查到了些東西,不過卻有些蹊蹺。我?不確定是不是有人在故意誤導我?。」

  接著他便將蹊蹺之處一一挑了出來:「韓蟬並不是趙氏遺孤,他雖從前不在上京,年紀也對得上,但確實並不是趙家人。而且我?得到的消息若是沒錯,他在考取功名進入東宮當西席先生之前,只是個出身寒門的教書書生。與先太子沒有任何交集。」

  這?事說來就十分怪異。

  從王爺處他得知,韓蟬該是先太子舊部。而他在上京那些時日,知道趙氏翻案也是韓蟬一力?引導,目的便是為了牽扯出先太子謀害一事。這?所作所為,怎麼看也該是對先太子忠心耿耿的舊部所為才對。

  可按照韓蟬這?大半生的軌跡,他與先太子並沒有任何交集。

  「屬下懷疑韓蟬的身份可能有假。而且除了屬下,暗中還有另一撥人在調查韓蟬。」焦作道?。

  只可惜兩撥人將韓蟬的祖籍還有過往翻了個遍,也沒查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所以焦作才一直覺得蹊蹺。

  李鳳歧卻是抬了抬眉:「還有另一撥人也在查?」

  「是,但屬下查不到那撥人的來歷。」

  葉雲亭卻是看了李鳳歧一眼,遲疑道?:「會不會是李蹤?」

  「除了他也沒別人了。」李鳳歧與他對視一眼,肯定了他的猜測。

  ***

  而同一時刻,皇宮之中,李蹤也確實在聽隱龍衛稟報消息。

  隱龍衛,乃是北昭帝王手中代代相傳的一隻秘密力?量。他們平日並不在宮中,只有帝王需要之時,才會受召而來。他們隱藏在暗處,除了歷代帝王無人知曉,是帝王手中最後的一把利刃。

  所以也無人知曉,李蹤命隱龍衛在調查韓蟬。

  隱龍衛統領單膝跪地,匯報查到的消息:「屬下並未查到韓蟬與先太子有交集。」

  「怎麼會沒有交集,不可能。」李蹤聞言卻是喃喃一聲,篤定道?:「定然是你們漏掉了關鍵的地方。」

  他太了解韓蟬了,這?個人就像一捧雪,白的刺眼,冷的徹骨。世?間生靈都入不了他的眼。但這?樣一個人,卻為了給早就亡故的先太子報仇,苦心孤詣,步步為營了十七載!

  李蹤閉著眼,一遍遍回憶著韓蟬的生平,而後仿佛抓到了什麼?,陡然睜開眼來:「你說他十二歲考秀才,十五歲中解元,之後卻不再參考科舉,在昌縣當了三?四年的教書先生,那為何他會忽然參加科舉?」

  十五歲的年紀參加鄉試中了解元,次年三?月便能參加會試與殿試。可韓蟬卻並未參加,反而只留在昌縣當了個小小的教書先生,如此沉寂三?四年,少年解元的名聲也跟著散去,無人再在意一個「鬱郁不得志」的教書先生。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應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那句老話。中了解元恐怕也只是一時走了狗屎運,否則為什麼?連會試都不敢參加?

  可李蹤知道,他不參加,只是他不想參加罷了。

  可就在太子出事的那一年三月,他為什麼?又忽然參加了會試?是什麼?讓他改變了想法?

  「那一年昌縣發生了什麼??」李蹤問。

  統領沉吟許久,搜索著查到的消息,最後遲疑著道?:「那一年昌縣並無事發生。倒是前一年,先太子曾微服私訪下過南地,按照路線,先太子可能途徑昌縣。」但接著他又匆忙改了口:「不對,先太子必定在昌縣逗留過。微服南下是在五六月,但年底時南地幾個州郡,也包括昌縣在內,有一大批官員被撤職查辦。」

  被撤職的官員是因為截留了修建堤壩的銀子,而這?也正是次年南地鬧水患,太子再下南地治理的原因之一——他曾去過一次,更為熟悉。

  「如果先太子曾在昌郡停留查案,會結識韓蟬也不無可能。」統領道?。

  「原來是這樣。」李蹤似藉由這模糊的關聯窺見了什麼?,面上的表情變得極淡,他似極疲憊的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此事不必再查了。」

  隱龍衛統領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李蹤自暗室中出來,走到案邊,提筆寫了幾個字。

  他垂首瞧著墨跡在宣紙上暈開,低聲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你是哪一個?」

  ***

  焦作離開之後,李鳳歧猶豫許久,還是帶著畫像,與葉雲亭一道?回了渭州。

  老王妃聽聞二人歸來,連忙吩咐倚秋忙裡忙外將新宅邸收拾了一遍——新宅邸已經修繕完畢,就在葉雲亭去冀州那段日子,老王妃已經帶著下人搬好了家。


  平日裡老王妃獨自在府中,都只叫廚房做些清粥小菜。如今聽下人來報說王爺王妃回來了,特意命後廚準備了兩人愛吃的菜品,擺了滿滿一桌。

  待兩人回到新宅,迎接他們便是熱鬧的府邸好熱騰騰的飯菜。

  老王妃將兩人瞧了又瞧,心疼道:「雲亭清減了。」說著又有些責備地看向李鳳歧:「渭州大大小小的事務繁瑣,雲亭便是能幹,也不能全丟給他一人。」

  這?些時日以來,解開了心結,又有葉雲亭在中間說和,母子兩人的關係已經不似從前那樣的生疏冰冷。老王妃說教起來,連李鳳歧都遭不住。

  但今日他只是抿抿唇,道?一聲:「我?知道了。」

  顯然心情?不佳。

  老王妃揣著疑惑用完飯,正想私下問問葉雲亭可是出了什麼?事,卻先被李鳳歧叫住了:「母親,我?有些事……想問問你。」

  看著他的神情?,老王妃隱約意識到了什麼?,攥緊了帕子,隨二人去了書房,倚秋和季廉則留在外面守著。

  「母親可聽說外頭的流言?」進了書房,李鳳歧開門見山。

  他所說的流言,自然是指外邊現在都在傳他是先太子遺腹子之事。

  老王妃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聲音冷靜,手指卻用力攥緊帕子:「我?常居府中禮佛,並不清楚。你既說是流言,自然便當不得真。」

  李鳳歧嘆息一聲,將那張畫像拿出來:「焦作此前去了一趟上京,意外尋到一名老宮女,那老宮女說,她曾親眼看著先太子妃的貼身嬤嬤,在東宮走水前抱著一名嬰兒逃出了東宮。那嬤嬤逃的方向,正是永安王府。」

  「父親與先太子是忘年交,母親也與先太子妃交好吧?」

  「你想問什麼??」老王妃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微微顫抖。

  「那個孩子是我麼??」李鳳歧微微彎著腰,握住她的雙手,緩緩道?:「母親,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王妃避開他的眼睛,想要將手抽出來,卻無論如何抽不出來。只能閉上眼,不去看李鳳歧懇求的神情?,淚水卻從眼角劃下:「我?在你父親面前發過毒誓,決不能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她還清楚地記得丈夫臨死那一日,死死抓著她的手,叫她立下毒誓,往後餘生要死守這?個秘密,絕不能透露一絲一毫。否則他們夫妻二人身前不能同死,死後亦不能同穴。

  兩人成?親幾十年,恩愛了半輩子,這?是丈夫對她說過的最重的話,甚至以死後不能同穴為誓,她如何敢違背誓言?只能死死守著心中的秘密,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分毫。

  可這孩子實在太聰明了,她根本瞞不住他。

  不需要她回答,只看她的態度。李鳳歧便知道,這?都是真的。

  他鬆開了手,不再逼迫滿臉淚水的母親,啞聲道:「母親便是不說,我?也猜到了。」他退後一步,眼眶微紅:「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已齊,起義軍已經逼近上京,我?整頓兵馬之後,便會以『匡扶皇室正統』之名出兵。」

  老王妃怔然看著他,張口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她眼神掙扎,良久,終究是妥協一般道:「罷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待死後,我?再去跟你父親請罪。」

  她到底沒能將這?個秘密帶到地下去。

  「所有的事。」李鳳歧聲音喑啞:「我?想知道當年所有的事。」

  ……

  三?人對坐了許久,老王妃沉默著,一時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那些陳年舊事被埋在心底太久,再挖出來,鼻端都充斥著陳舊腐臭的味道。她垂著眼,終是選擇從東宮走水那一日開始說。

  「你父親比太子年長十餘歲,太子的武藝也是他所授。兩人亦師亦友,走得極近。我?也因此與先太子妃熟識。我?比你父親小好幾歲,成?婚後一直遲遲沒能有孕,結果就是那麼巧,那一年我與太子妃先後有了身孕,中間只差一月。」

  如今想來,這?一切或許都是天意。

  太子的遺體送回上京之時,太子太傅趙名泉借著弔唁之名,暗中告訴他們太子之死與二皇子有關。太子妃聰慧,當即便意識到二皇子能對太子動手,必定也容不下有身孕的自己,是以她悄悄聯繫了老永安王,演了一場戲,引誘二皇子動手。

  她裝作受驚難產,實則將順利生產的孩子換成了一個死胎,而二皇子果然如她所料,趁著難產之時動了手。一場大火燒死了當時所有的知情人,也抹去了所有的痕跡。而順利產下的孩子,則被貼身嬤嬤趁夜送到了永安王府去。

  老永安王悄悄將孩子藏了起來,本是準備暗中將人送走。可那個節骨眼太過打眼,最後思來想去,決定等妻子分娩後,將這?孩子與自己的孩子當做雙胎。

  兩個孩子最多也就只差一月,等滿月時抱出來見人,應該也不會被發覺異樣。

  可惜天意弄人,在大夫來給她檢查時,卻說她腹中胎兒恐怕難以成?活。那時她已經臨近生產,驟然得知這個消息,只覺得晴天霹靂。

  而老永安王那時卻與她商量,既然腹中孩子難以成?活,總要想辦法保住另一個。

  於是她掙扎了兩日,選擇了喝藥早產。

  產下來的是個成?型的男嬰,果然已經沒了氣。而另一個孩子,不過就早出生了不到十日,完全不會叫人生疑。接生的穩婆年事已高又受過老永安王大恩,更不會泄密。是以此事辦的十分順利,並無引起任何注意。但為了穩妥起見,他們還是故意對外放出風聲,說雙胎又夭折是不吉,草草將她生下的孩子收殮焚化了。

  這?些年來為了不引起懷疑,更是連牌位都未曾立過。

  「郝嬤嬤將你送到王府來後便選擇了自戕。你的襁褓中只留了一枚玉佩。但這?些年來你父親怕你的身份被發現,所以那枚玉佩一直被我?藏著。」

  老王妃擦了擦眼睛:「你既已經知道了,我?也沒必要再藏著了。」她扶著桌面起身,準備去尋玉佩。

  李鳳歧連忙起身將她扶住,喉頭滾動片刻,還是繼續問道:「我?還有一個疑惑,父親當年為何要逼母親立誓,絕不將我?的身世吐露半分?」

  老永安王出事時,他在北疆未能及時趕回。是以就並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本他並不覺得奇怪,可如今越聽卻越覺得父親的要求奇怪。既然當初從東宮偷天換日是父親與太子妃聯手所為,母親也都知曉,為何父親卻會在臨死前逼著母親立誓?

  早不立晚不立,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我?、我?不知道。」老王妃被他問得愣住,蹙眉努力回憶了一番後,露出奇怪的表情:「當時你父親舊傷發作,很快就不行了。消息傳到宮裡之後,陛下也前來探望……」

  「陛下?」

  「是,就是成宗皇帝。」

  老王妃似乎想到什麼?,眼睛瞪得越來越大,表情甚至算得上驚恐:「當時你父親已經不行了,十分強硬地逼著我?發毒誓。我?只能按照他的話發了誓,之後他又說想喝我?燉的甜湯。我?匆忙去做了端來,卻發現陛下也在屋裡。」

  之後她的丈夫喝了甜湯,便闔了眼,再沒醒來。

  她當時太過傷心,於是忽略了許多東西。如今被李鳳歧提醒了,她才恍然憶起當時的疑惑——她被逼著立誓時,隱約注意到屏風後有一片明黃的衣角。

  那片衣角,與後來出現的成?宗皇帝所傳的龍袍,一模一樣。

  那疑惑當時只在她心中一閃而過,因為巨大的悲傷,她並沒有深想。可如今憶起來,她卻露出驚慌的神色,手指死死抓著李鳳歧的胳膊,似溺水之人抓著一根浮木:「你父親的身體原本被調養的很好,他是忽然舊疾發作病倒的!」

  她大睜著眼睛,嘴唇張合想說什麼?卻說不出,面上全是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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