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談話過後,兩個人都保持了一種詭異的默契,似乎打定主意,閉口不講這件事了。
但克萊門汀似乎有了一種奇怪的危機感,正在努力把真二十四小時放在視線內。真雖然覺得有點無奈,但還是隨她去了。
正因如此,三奉行的官員近日來拜見將軍的時候,總能發現這位身份不太明朗的閣下在一邊旁聽。她雖然很少說話,對每個見到的官員都展現出平等到無所謂的客氣,但又經常在不經意間表現出和將軍的熟稔。甚至,以大多數凡人的標準來看,缺乏對將軍的敬意。
克萊門汀覺得自己主要起到摸魚氣氛組的作用,讓會見的場合顯得不那麼嚴肅。畢竟這些人在她眼裡都平等的模糊,她自然不是很想弄清楚所有匯報的事情。其實,她只是想跟真待在一起而已。
但在一眾官員眼中,和在不緊急的通常情況下待人親切和氣又不失威嚴的將軍大人相比,這位沒在他們面前表明過身份,又眾所周知的擁有很強實力的大人要顯得嚇人的多。
試想一下,主君正在交待新的任務,這位就在邊上漫不經心地盯著在場的所有人,好像有一種事情辦不妥當,經手的人員明天就會被一起找麻煩的感覺,讓人下意識地要更努力幾分。將軍大人對這件事的視若不見更催生了各種神奇的猜想。
狐齋宮帶來這些離譜的新消息的時候就險些笑倒在桌上。
克萊門汀面無表情地看著前仰後合的狐狸,偷偷放了點元素力出來,讓對方的尾巴毛更蓬鬆了一點。
狐齋宮驚叫了一聲,連忙回頭去打理自己的尾巴。
「嘿,你怎麼還動手偷襲,不就是說了你點怪話嗎,一點都不講武德。怪不得有人要猜你是將軍的打手,偷偷暗殺掉所有辦事不力的手下呢。」
克萊門汀在真的阻攔下收回了剛才的動作,哼了一聲:
「你再說,就讓你試試我會不會暗殺掉愛說胡話的狐狸。以防萬一,你今晚最好睜著一隻眼睡覺。」
狐齋宮舉手做投降狀:
「錯了錯了,但這話也不是我說的,我最多只能算個轉述人。你動手之前可得想一下,要是鳴神大社的宮司今天見了將軍,明天就出了意外,你身上這傳言可就真洗不清了。」
眼見克萊門汀的眼神變得危險了起來,狐齋宮急忙給自己嘗試緊急避險,省的她今天踏出天守閣門就被天降正義從台階上劈下去。
「這回不開玩笑了,真的。我是作為朋友想關心一下你們的生活近況啊。你們倆感情生活發展的看起來就很順利,打算什麼時候公開一下?這麼多離譜的謠言會出現,難道不是因為你們非要把談戀愛搞成地下活動的原因?社奉行今天還拐彎抹角地問我,你是不是要哪天把將軍的位置拿來坐坐呢。」
克萊門汀用一種茫然的眼神看了看狐齋宮:
「將軍的位置有什麼好的,一天到晚全都是亂七八糟總也解決不完的事情,還要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也太麻煩了。」
真在邊上戳了她一下。
「你這話怎麼說的我像一個全年無休的悲慘社畜,嗯,還是自找的那種。」
克萊門汀理所當然地回道:
「難道不是這樣?先給你自己騰出兩個休息日,再考慮怎麼反駁我這話吧。既然是在談戀愛,你怎麼不跟我去約會啊。」
真一時有點語塞,略帶無賴地嗔道:
「再這樣嘲笑我,我可真要把將軍的工作扔給你了。」
克萊門汀搖了搖尾巴。
「你是將軍,要是將軍大人非要這樣吩咐,那我也只好從命了。那我還真慘,我只是一條普通的龍,結果背地裡還要做將軍的工作。那總得給我點獎勵吧?將軍的位置給我坐坐就算了,將軍懷裡給我坐坐,我倒可以考慮一下。」
真還沒接話,狐齋宮已經帶著三分不滿七分調侃地抱怨了起來。
「唉,你看你們兩個人,講起話來完全不顧這裡還有我這一隻可憐的單身狐狸啊。所以,倒是回答一下我剛剛的問題?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大家?」
克萊門汀平靜道:
「我都聽真的。再說,熟悉的人都知道這回事吧,別的人怎麼想,對我來說沒什麼所謂。」
狐齋宮聞言迅速把矛頭指向了真。
「那真殿下怎麼想?不會打算一直拖著吧?嘖嘖嘖,我們堂堂將軍大人,自己好不容易有點私生活還要藏著掖著,好可憐啊。」
真聞言略有點糾結。
「當然不可能一直拖下去,那豈不是顯得我有點對不起克萊。只是我有點想不出合適的具體說辭,畢竟大家也不知道,將軍其實有兩個人啊。」
狐齋宮眼前一亮,笑道:
「哎,這樣,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在民間的傳說里,巫女是神明的妻子。大龍考慮一下來做巫女怎麼樣,我把這宮司的位置讓給你。真剛剛說的那事也不用擔心,我再把權宮司的位置安給神子,剛好解決了兩個神明的問題。」
克萊門汀應道:
「嚯,原來在這等著我呢,你還沒放棄這個想法啊。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做你的打工人,我是不會答應的。」
狐齋宮調侃道:
「你要真不答應,現在就會拐彎抹角的威脅我,要是再想讓你幹這事,你就拿雷劈我。」
克萊門汀有點惱羞成怒,正欲開口回嗆,真連忙攔住了兩個即將開展一番小學生鬥嘴的傢伙。
「不是,等等,你們先別吵。誰能先給我說明一下,神子和影……是怎麼一回事?」
狐齋宮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看來我們將軍大人自己談了戀愛就沒功夫關心別人了啊。」
克萊門汀對真的問題向來態度很好,很快答道:
「神子也很喜歡影嘛,雖然我很難說到底是那種喜歡。有的狐狸一天到晚做樂子人,忙著觀察這些事,也不怕哪一天翻車遭報應被打一頓?」
見克萊門汀這個時候還要罵自己一下,狐齋宮裝作害怕的樣子回答。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認識的人里想打且有能力打我一頓的可只有你啊,你不要嚇我。難道我這隻柔弱的狐狸,今天就走不出這天守閣的大門了嗎?」
克萊門汀有點無語,乾脆應道:
「是啊,你今天走出這個門就會被雷劈。如果左腳出門,就追著你一路劈到鳴神大社去;如果右腳出門,就直接一道雷把你劈回鳴神大社去。」
真這回沒空阻止鬥嘴了,她正忙著頭腦風暴和反思自己,是不是最近確實忙於政務不太關注妹妹和身邊的其他人了。
克萊門汀把真從自我懷疑中扒拉了出來。
「你別總聽這狐狸瞎說,這事要有結果還得等個幾百年呢。再說,影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嘛,你當然發現不了這裡有什麼問題,畢竟當事人就覺得沒有問題啊。」
真勉強點頭道。
「道理是這樣。算了,我不想了,我早該知道在這種事上不該聽齋宮的瞎話的。」
忽略狐齋宮抗議的背景音,克萊門汀點了點頭,盯著白毛狐狸道:
「再不講你今天的正事,那我可要送客了。」
狐齋宮嘖了一聲。
「唉,小情侶真是容不下別的人,也不至於這麼急吧。」
「正事就是例行匯報一下。最近各地魔物出現的都不太多,你們之前弄的那個神櫻樹成效不錯,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土地中的怨念,讓巫女的工作輕鬆了不少。不過維護的事還有點拿不準的對方,我們不太能觀測神櫻對污穢的吸收什麼時候才算達到臨界點,在這個閾值之前又會不會有什麼額外的情況。考慮到這是個嘗試的產物,到時候應該還需要你們兩個創造者來判斷一下具體的操作。」
真很快嚴肅起來,閱讀了一番相關的報告,點頭道:
「有效果就好,我本來也沒想著能一勞永逸,只是希望那個設置能給我們爭取更多一些的時間罷了。需要更多的關注和實驗也是應該的,我記下了。」
狐齋宮早知道真會答應,接著說道:
「沒問題,我會在需要的時候及時告訴你們。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呃,這一件事有點,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真疑惑道:
「怎麼突然這麼客氣了,你講就是了。」
克萊門汀在一邊撐著臉道:
「問社奉行的事?大社宮司狀告主管相關事務的奉行,另一邊的天領奉行又剛剛換了主事人,聽起來確實挺像你要趁機搞事的。既然你吞吞吐吐的,那我替你講了。」
狐齋宮震驚的看了她一眼。
「我還以為你在真旁邊的時候都是在摸魚呢。」
克萊門汀往真這邊挪了一點,靠在對方肩上回道。
「是在摸魚啊,我不都沒問過這裡面有什麼故事?」
真像是終於想起了什麼,回答道:
「啊,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社奉行的事。這種緊要關頭,他的存在感還能低的讓我忽略,沒怎麼好好辦事吧。忙著猜測我的心意?那我實在是個不愛表達自己的人,大概得讓他耗不少功夫。」
狐齋宮很快明白過來真的意思,點頭不再多說了。
」還有最後一件事——真的是最後一件了,大龍不許瞪我——我們還是挺缺人手的。雖然妖怪的加入讓不少事情上都省下不少人力,但沒能完全解決這個問題。能者多勞恐怕也不是長久之計。我知道這事沒法一下子解決,你先記著就行,還沒急到立馬要拿出一個方案的程度。「
真看完相關的報告,示意自己已經知道情況。見事情搞定,狐齋宮便很快找機會溜了出去。
白毛狐狸出門時,天守閣附近真的平地響起一聲驚雷。稻妻是受雷神庇佑的國度,周圍的民眾對這個現象都不算太陌生,只有知曉事情原委的狐齋宮被嚇了一跳,一邊嘟囔著這傢伙來真的,一邊加快腳步走了。
走出一段路,見雷龍沒像嘴上說的那樣指揮一場天降正義,她才忽然意識到。
」不對,問她們的事還是沒給個準話啊,這口瓜又沒吃上,真是可惜。「
狐齋宮出門後,真就沉思了起來。克萊門汀不免不合時宜地想到,她的情敵好像是這個國家啊,這可怎麼能搶得過,好難。
直到那一聲嚇唬狐齋宮的驚雷響起,真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笑道:
」好記仇的應該是你才對吧。「
克萊門汀一臉無辜道:
」怎麼這麼說我,我可是什麼都沒幹。休息一下吧,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真莞爾道:
」真的沒幹嗎?那可能是我聽錯了。有什麼地方我還在考慮,倒是想的有點累了。你過來讓我抱一下好不好。「
克萊門汀自然無有不從,乖巧地做了真的大型抱枕。
」在想三奉行的事?換一個新的社奉行是你之前就說過的,我還記得,現在現成的理由也有了。如果你嫌麻煩的話,我真的可以偷偷把現在的社奉行殺掉哦。哦,我想起來了,你之前把天領奉行的一部分人派去離島幫忙管理進出口相關的事宜了,是想讓他們的權力不那麼集中,更能好好辦事?但是有的人沒猜到你的用意。「
真眼中閃過一絲陰霾,語氣仍輕鬆道:
」我們克萊比那些人厲害多了,這算是個新的嘗試吧。之前簡單的把行政的部分分成三塊,其實是覺得只要將軍一直在監督他們,他們就不敢做什麼太出格的事,小範圍的錯誤就還能在容忍的範圍內。但是特殊的時期結束,國家趨於穩定,有了更多為了發展要做的事,做事的人也換了一批又一批,這樣下來,新的問題又產生了。有這個揣測我意圖的功夫,怎麼就不能好好為稻妻做些事情呢?「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
」我只是抱怨一下而已,不作數的。你別真去偷偷把三奉行都物理解決掉啊,那我可就得做光杆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