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救治雷尊時,長青真人交於孔艽的那兩瓶四品造玄靈丹之一的真靈金丹。
其中一枚長生靈丹已經用在了雷尊身上。
而這枚真靈金丹則一直被孔艽留在手裡,是可以助他度過煙波之劫的絕世靈丹。
就衝著,可以緩解煙波之劫的藥性。
別說是放在先雲界和滄溟界,就算是放在整個星海,這真靈金丹也是一頂一的珍品靈丹。
足以惹來造玄真人覬覦。
也就是長青真人背靠著蛟尊留在青湖福地的底蘊,才能輕易將這枚丹藥交予孔艽之手。
其他造玄真人,未必有這個底蘊。
「有這真靈金丹相助,不說百分之百的成功,但絕對可以將煙波之劫的危險壓制大半。」
孔艽瞳孔里倒映著那躺在自己手心的,散發著璀璨光亮的金丹,伸出舌頭在因為太過於緊張,而有些乾燥的嘴唇上舔了舔。
「要是這樣,我還醒不過來,就是命了。」
不怪孔艽沒有信心,造玄那一道生死關委實太過於駭人。
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被寄與厚望的天之驕子倒在了這一關。
面對造玄這一關生死關,哪怕是強如太子,強如龍子敖辛,都有神魂消散的可能。
饒是如此,從古至今依然有無數人毅然決然的去闖。
因為一旦闖過了,將會是海闊天空,正式升入造玄境界,成就陸地神仙。
「在此一搏了!」孔艽也僅僅遲疑了片刻,仗著有真靈金丹相助的他,仰頭便將那真靈金丹送入口中,隨著他喉結滾動,金丹已吞入腹中。
金丹的藥性被他在腹中用神魂力量封鎖了起來,等到自己神魂被道韻所化的時候,包裹著金丹的神魂力量自然也會消散,那時候金丹的藥效自然會釋放。
做完這一切,孔艽這才徐徐閉上雙目。
坦然的沐浴在太陰道韻的洗禮中,等待著即將來臨的煙波之劫。
五行洞天,木靈山上,有一雙清冷的眼睛將孔艽服下真靈金丹的整個過程看在眼裡。
瑞雲真君在孔艽被太陰古道道韻重新淹沒的時候,方才將目光收回,淡淡的看著跪倒在了自己面前的通九皋。
這個老人,此時依然跪倒在地,雙手高舉著,正將一部記載了無數名字和地域的名錄呈到瑞雲面前。
一個個曾經在先雲界叱吒風雲的名字,都記錄在冊。
當然,裡面大多數人都因為受到靈機的限制,先雲界道韻不顯的原因,最終壽元耗盡而黯然隕落。
這個名冊,更像是一部記錄了先雲界萬年來,在各個時期,驚艷過一段歲月的天驕們歷史冊。
他們大多數人都被世人遺忘,名冊上卻依然有他們的記錄。
名冊並不是簡單的名冊,上面的名字也不是簡單的名字。
瑞雲真君輕輕將那名冊從通九皋手上拿起,翻過一頁又一頁。
每翻過一頁,上面的名字就會迸發光芒。
他們名字的主人的一切,他們的生平,他們的成就像是走馬燈一般在瑞雲真君眼帘中浮現。
這個過程,瑞雲真君的面龐始終澹泊寡慾。
一直翻到名冊的最後,那最後一頁。
最終瑞雲真君的目光停留在尾部,那最後幾個人的名字上。
他們分別是:
天齊白元齊、蕪東孔艽、蕪東皇甫五芹、雲漠從雲、龍宮敖辛、蠱疆禹鎖方明。
到此,名錄上所有的名字都悉數被瑞雲真君過目,他也難得對著通九皋點了點頭,認可了後者的成果:「幹得不錯。」
「師尊囑咐,弟子沒有一日懈怠過,兢兢業業萬年不綴。」通九皋臉上也難得顯露討好的笑容,不過在瑞雲真君那淡漠的眼神一撇後,又迅速的消失了,又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瑞雲真君並未應答通九皋,而是伸出手指,在皇甫五芹的名字上輕輕一抹。
皇甫五芹的名字消失無蹤。
做完這一切,瑞雲真君重新合上了那名冊,將其交予通九皋手裡,連帶著還有一枚銘刻有祥雲雕文的令牌。
「眼下界門已經去了,你也能離開這先雲界了。」
「持本君令牌,到那陰府中,將名冊上標註過名字之人盡數轉入六道。」
通九皋得令,恭敬接過令牌的同時,下意識的翻開名冊看了一眼。
裡面自己記錄在冊的那些名字,已經有十之八九被淘汰,只剩十之一二的名字被瑞雲真君特意標註過。
要知道,那些被淘汰之人,可都是通九皋非常看好的人,自他們各自的時代,那都是站在先雲界最頂層的存在。
然而在瑞雲真君這裡,甚至連多看一眼都沒有資格。
「師尊還是這般嚴格。」通九皋感嘆一聲,不過很快就釋然了。
畢竟自己師尊屹立仙界不朽,悠悠歲月,看過了不知道多少天之驕子。
也就只有白帝之流能入了他的眼。
想到這裡,通九皋遲疑了片刻,低聲又道:「師尊,您還不知道吧,那陰府已經數萬年沒有動靜了,十殿閻羅也都銷聲匿跡,許久沒有陰兵過境拘魂了。」
「無須多言,持本君令牌去了,無須經十殿閻羅之手。」瑞雲真君平靜得就像是陳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說罷,看了一眼那五行洞天的入口一眼。
通九皋明白了瑞雲的意思,連聲應是,不再多問一個字,持著那名冊和令牌,便衝出了五行洞天。
奇怪的是,瑞雲真君的眼睛,在通九皋離開五行洞天后,依然沒有從那入口的石門上挪開的意思。
那雙看盡世間滄海桑田的雙目,似乎是在凝視著常人無法看到的某種東西。
直至一抹雷光在五行洞天入口處凝聚。
噗嗤!
雷霆翻湧間,化為一身紫色霞帔,腰掛一枚『罰』字紫玉令牌的少女身姿。
她一襲黑髮工整倒垂於後腰,自她所站立之處,有一股天威瀰漫,影響了五行洞天的道韻。
將堂堂洞天之一,仙人居所都變成了漫天雷霆撕裂的天地。
她置身雷域之中,紫色眸子也在瑞雲看向自己的時候,漫不經心的的望向後後者,神情帶著挑釁和躍躍欲試。
「恭喜霆霓真君,重登果位。」瑞雲真君好似對來者的秉性瞭若指掌,直接無視了她眼神里的戰意,淡而不厭的賀道:「兩萬年前,見霆霓真君從仙庭墜落於先雲,委實讓本君好生擔憂呢。」
「我沒死,你很失望吧,有沒有後悔那時不出手擋我?」霆霓可不吃瑞雲這套,一邊說一邊笑著,那一笑,讓得她那張本就明艷不可方物的臉上,再次添上幾分動人心魄的美感。
如此佳人在前,瑞雲真君好似沒有看到一般,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面無表情的應承道:「哪裡的話,霆霓真君既然敢下先雲,就一定知道,本君不會多管閒事的。」
「不然你也不會刻意的選擇在此界入六道重修了,不是嗎?」
「也不算刻意吧。」霆霓真君隨手撫了撫光潔額頭兩側的柔順黑髮,半死開玩笑,半是認真的道:「確實也撐不住了。」
「不管如何,今日重登果位,也是幸事一件。」瑞雲嘴裡老客氣了,只是風輕雲淡的談吐間,依然看不到情緒,自有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陌生感。
說著,瑞雲想到了什麼,像是質問,但嚴厲中又帶著三分戲謔。
「說起來,先雲界什麼時候成了仙庭的禁忌之地了,此事本君怎麼不知道?」
「霆霓真君怎麼比本君還清楚這星海的規矩?」
瑞雲真君雖在五行洞天,但外面的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他這話純粹就是對霆霓方才對滄溟界一方動手時由頭,予以反駁。
霆霓倒也光棍,根本不屑於偽裝,直接了當的回道:「欺負這幫造玄總要找個理由吧,不然傳出去說本君以勢壓人,臉上也是不好看的。」
「那霆霓真君算不算公報私仇?算不算篡改仙規?」瑞雲真君說話時,一雙眼睛直直的凝視想霆霓的雙目,有一股清氣從五行洞天之中吹拂而起。
將霆霓真君那將天穹壓低的雷霆世界,擠壓到了她的身前。
「這可是重罪!」最後這一句話,瑞雲的嗓音都變得低沉。
「那該由誰來定本君的罪呢?」面對瑞雲那認真的模樣,霆霓表情毫不退讓,針鋒相對的反問道:「本君沒記錯的話,瑞雲真君司職的是仙路引渡,和鎮守星海。」
「什麼時候管上這閒事了?」
「真要管,那也是該本君管。」說著,霆霓真君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雷罰令,笑意盎然的說道:「本君現在就宣布,霆霓真君,無罪。」
前一刻還一副隨手可能動手的模樣的,瑞雲真君下一剎那氣息猛地收斂,只淡淡回了一個字:「好!」
話雖如此,瑞雲眉頭還是下意識的挑了挑,頗有些意外的看著面前的霆霓。
「這些年,倒是讓你油滑了不少。」
「當年,霆霓真君眼裡可揉不得沙子,是這兩萬年的歷練讓你轉了性子?」
霆霓笑而不語,眼睛朝著高台之上看了一眼。
孔艽和玄恆的身影旁人看不到,可瞞不過她那雙如電似雷的雙目。
孔艽的相貌,在這一刻完全呈現在她眼前。
跟誰學的,還用問嗎?
『客套』話說完了,瑞雲真君提起正事,問明霆霓來意。
「霆霓真君來訪,所為何事?」
「為斬邪而來。」霆霓神情隨之肅然,手指朝著高台之上,那幾乎要被太陰道韻淹沒的孔艽,反問道瑞雲。
「瑞雲真君難道就沒有察覺到他神魂的不對勁?」
「察覺到了。」瑞雲真君不動聲色的朝著霆霓所指的方向望去,又繼續說道:「你說的是他神魂上那一根追魂線吧。」
霆霓緩緩點頭,眼瞳冰冷了不少,連嗓音都帶上了殺機:「不知道哪個傢伙動的手,膽敢幹擾凡間雷劫。」
「那可是煉仙魂、剔道果的重罪。」
瑞雲真君對此居然一點也不意外,甚至揮了揮袖口,理所當然的應了一句:「這並不奇怪,當年宮主推動的那一劫,仙庭誰沒遭殃?」
「連你霆霓真君不也沒有扛得住,躲入六道重修,方才扛過此劫嗎?」
瑞雲真君的模樣,就像是在陳訴一個事實:「廣寒殿得罪的仙人太多了。」
「凡間廣寒殿的道統因此近乎斷絕,那鎮守在先雲界的伊驚海,都因此仙魂破碎。」
「至今,本君都還沒有查明是誰動的手呢。」
「那些躲過此劫的先人,要是察覺到廣寒殿還有一個傳人,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道這裡,瑞雲又補充了一句。
「尤其此子已經有了爭霸仙路的資質。」
「不將他抹去,等他結道果不成?」
「哼!」霆霓真君哼了一聲,她哪裡不知道其中道理,但是其他的她都可以不管。
世間雷罰懲戒之事,可是她份內之事。
借雷劫出手,已經是在挑釁她霆霓真君,挑釁仙庭威嚴了,她不可能不管。
所以她的態度尤其堅定。
「管他什麼理由,攪亂天道秩序者,都該殺!」
「那你便去殺吧。」瑞雲真君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輕飄飄的回了一句:「別把本君五行洞天打壞了。」
瑞雲真君態度很明顯,他不準備管這事。
這也是霆霓想看到的,當即回了一句:「那是自然。」
談完正事,雙方態度都緩和了不少,霆霓忽而回頭看了一眼五行洞天的入口。
正如瑞雲看到了霆霓在五行洞天外懲戒滄溟界的造玄一樣。
霆霓同樣也看到了通九皋持著那名冊離開的一幕。
笑容又重新攀到了這位霆霓真君的臉上,她像是隨口的問道:「瑞雲真君還在履行這引渡仙路之責?」
「本君還以為你待在在五行洞天不問世事了呢。」
「霆霓真君不還是在履行雷罰司職嗎?」瑞雲真君反問。
說到這裡,兩人相視一眼,對彼此的態度都有了些許緩和。
仙庭大劫之後,他們算是星海唯二的兩位真君了。
數萬年過去,凡界相逢,依然各司其職。
這份責任和擔當都是少有的。
「仙路什麼時候開?」霆霓問道瑞雲真君,畢竟那是後者的職責。
「待到通九皋將那接引名冊送入陰府,仙路便開始了。」兩人皆是真君,倒是沒有什麼可隱瞞的,瑞雲真君坦然回道:「霆霓真君或許還不清楚。」
「那一劫之後,仙界天頃,連仙路都被宮主以威力封堵了。」
「登仙的路,早已不是霆霓真君所熟悉的路了。」
「那個瘋婆子,把仙路都斷了?」霆霓沒有尊稱宮主,直接以瘋婆子相稱,言語裡毫無敬意。
要知道她當年下界,主要就是那宮主所賜。
也就是她修為夠強扛了過來,不知道多少仙人在那一劫中道果破碎。
她罵一句瘋婆子算輕的了,沒有對廣寒殿動手可以說仁至義盡。
那些倖存下來的仙人,可是各個發狠,把廣寒殿的傳承都滅了個乾淨。
「怪不得她萬般因果加身,生死不明呢。」
「八成是死了,不!肯定死了!被三千大道反噬而死!」
罵完,霆霓氣似乎也消了不少,問道當今仙路的細則。
瑞雲真君手掌虛空一握,雲霧在他手中翻騰,凝聚為一根白玉靈毫。
他持著那毫筆,在虛空中一點。
霞雲在半空中滾動,凝聚為一條通往虛空深處的階梯。
在那階梯的盡頭,如今只有一道璀璨如金的果實,在虛無中迸發光亮。
做完這一切,瑞雲筆頭朝著那果實的方向一點,輕輕的說道:「自霆霓真君下界之後,兩萬年來,只有一人登臨仙路盡頭,那便是他凝結的道果。」
霆霓默默的注視著那個階梯,以及盡頭的果實,冷冷的回了一句:「那這仙路留著還有何用。」
「不如斬斷了算了。」
兩萬年來,只有一位真君誕生,這已經不是一個『少』字能形容的了。
幾乎等於沒有了。
所以霆霓才說,不如將那仙路斬斷算了。
不過一想到是那宮主的手筆,霆霓又止住了聲音。
那個女人現在做出什麼事情來,她都一點不會驚訝了。
「那人是白帝吧。」霆霓像是詢問,其實心頭已經有了答案。
「是。」瑞雲筆尖又是一點,那道果和那仙路階梯也隨之消失。
「王道道果,如今壓在了諸多道果之上。」
「萬古一帝,當之無愧。」
「那傢伙確實強得可怕。」霆霓對於白帝的評價,亦如瑞雲真君。
說著,霆霓又反問道:「他人呢?肯定不在仙界吧,凡間卻又不見了蹤跡。」
「誰知道呢。」瑞雲眼裡有光華閃爍,停頓了片刻,這才慢吞吞回道:「莫要去推演他的所在,當心引得他道果反噬於你。」
「以霆霓真君如今的狀態,未必扛得住。」
「本君又不傻。」霆霓揮手,表示自己絕對不敢這傻事。
「不過他強得有些可怕了吧。」霆霓明顯對於白帝的存在,有三分忌憚,下意識的問道其中超出常理之處。
「不過化道初期境界,初登仙位,凝結的道果已經壓在我等道果之上了。」
瑞雲看著霆霓,默然稍息,方才悠悠說出緣由:「漫漫仙路,三千道,只結出那一枚道果出來。可謂是天地氣數,盡加其身。」
「那豈會是尋常的道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