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成成在早自習的時候,再次發現自己旁邊的桌椅空無一人。
她搖頭一嘆，全校能在快要期末考試的節骨眼上請假的也就這麼一個了。
姚成成的同桌伍錚入校一學期，已然成了189中的新傳（qi）說（pa）。
先是才入學就被校長叫上台炫世青賽金牌，然後被一群男生捧上「校花」寶座,高一的張芊、高二的藍思純、高三的簡汐夢在她面前通通要退一射之地。
而且明明每天只上半天課,下午就去國家隊訓練,可她的成績就是特別好,期中考試理科全滿分,穩穩的坐上年級第一的寶座,將一班的學神畢文熙、二班學習委員姚甜甜都壓了一頭。
所以即使伍錚除了聽課外,其他時間都趴桌子睡覺,除了同桌和班委幾乎沒人能和她搭上話,她在校內關注度依然居高不下。
等老錢來上課的時候，體委吆喝了一聲：「錢老師，班花又去外國賺錢了啊？」
老錢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人家那叫商演！在花樣滑冰項目,甭管是奧運冠軍還是世青賽冠軍，都會去參加商演的。」
老錢特不喜歡別人說伍錚「出國賺錢」,雖然事實的確是這樣，但總有些人會把「賺」字換成「撈」,弄得他的學生成了什麼人似的。
「還有,她這次是去美國找編舞編排下個賽季的新節目。」
別看老錢之前不關注冰雪運動,但班裡就有個全錦賽冠軍、世青賽冠軍，他早就已經暗搓搓把相關知識都補好了。
而已經知道了伍錚是已經在國內的女單項目登頂的老錢,心裡也清楚伍錚恐怕是國家隊參加冬奧的種子選手,自然更容不得別人詆毀為國爭光的運動員了。
他暗暗嘆息一聲,國內對冰雪運動的了解太少了啊，一群人壓根不知道在奧運賽季恰好處於15歲未發育的時期、偏偏技術達到世界頂尖的伍錚意味著什麼,他敲了敲桌子。
「行了行了，都安靜，上課了！」
……
伍錚在踏上西伯利亞的土地時，又不由自主的暈了一下，耳邊還有熊哼唧的聲音，但大概是在日本已經有過類似的經歷，她這次也沒太暈，緩了一下就成功恢復狀態。
伍蘭溪剝了橘子塞她嘴裡：「你還真和周鵬說的一樣會有延遲暈機症狀啊，怎麼以前你去保加利亞的時候就好好的？」
因為蛇和熊的戰鬥力更強吧，伍錚看了看天空。
在飛機入境的時候她正睡得昏昏沉沉，然後她在夢中看到了一頭大毛熊低著頭看她，好在對方對她沒什麼敵意，只是瞥她一眼就轉頭吃不知道哪裡來的蜂蜜去了，並沒怎麼為難她，伍錚大著膽子摸了摸熊毛，熊也只是隨手把她扒拉開。
那頭熊的手感還挺好的。
不遠處，葉甫根尼朝著她們走過來，並朝伍錚打開雙臂，想給她一個熱情洋溢的擁抱。
「five小姐，歡迎你來到俄羅斯，希望我們能共度一段愉快的時光。」
伍錚抬手抓住他的手掌，握住，搖了搖。
「嗯，合作愉快。」
在伍錚踏入尤比萊尼冰場的時候，亞娜驚喜的叫了一聲，就想跑過來找伍錚，然後立刻被她的男伴拽去訓練了。
一個看起來壯的和熊一樣的白髮老頭走了過來，他皮膚很白，脖子發紅，神情嚴肅，正是尤比萊尼的總教頭，謝爾申科。
老爺子的英語說得還行，俄式口音很重，但伍錚完全聽得懂，他們進行了一番溝通，謝爾申科讓伍錚熱身，然後上冰去做了幾個跳躍和滑行，對她點點頭。
「你的阿克塞爾跳的技術，簡直就是伊萬的翻版。」
伍錚對他笑了笑：「這是當然的，我就是看著他的跳躍改得技術。」
謝爾申科瞭然的點頭，語帶讚嘆：「你的學習能力很驚人，但是，」他話頭一轉，「你的滑行還有更進一步的餘地。」
伍錚歪頭，不解道：「所以呢？我的滑行還不夠好嗎？」
明明她的滑行在隊裡都是備受誇讚的，劉總教練也說別人在冰上蹬一步頂多滑出去一米，伍錚蹬一步卻能滑出去五米，簡單來說，就是她的滑行技術和其隊員比起來簡直就是有壁一般的強大。
「你的確已經做的夠好，但還可以更好，你別忘了，你還沒有發育，可你終有一天會發育的。」
「知道嗎？在看過你的訓練量後，所有人都以為five小姐準備趁著發育關前不顧傷病的使用魔鬼訓練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巔峰，然後在奧運衝擊金牌，一旦讓你成功，你就會像02年的那位冠軍一樣退役，然後接下無數代言和商演撈金。」
「可是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會甘心成為第二個莉亞娜，你真誠的愛著這項運動，所以你想一直滑下去，對嗎？」
說完這些，謝爾申科就笑笑。
伍錚神情變了變：「然後呢？這和我的滑行有關？」
謝爾申科拿起紙筆，在上面寫寫畫畫著，伍錚一看，發現上面居然是物理公式……
這老頭身為莫斯科體育大學的教育系博導，肚子裡相當有貨啊，伍錚來了興趣。
謝爾申科繼續說道：「女性運動員一旦發育就必然會體重大增、脂肪比例升高，即使再怎麼增肌，你們的技術還是會有一定的下跌，如果數據化你的技術水平的話，你現在算90，發育後跌到75也不奇怪，我建議你提升到至少100，這樣就算你發育了，只要科學訓練，也可以保證自己不會跌到85以下，保住一線運動員的地位。」
而且底子打得夠厚的話，以後要把巔峰期的技術找回來也會更容易。
「伊萬的跳躍技術與他的滑行息息相關，因為他是借用滑速來提高自己的跳躍遠度與滯空時間，藉此完成更多的轉體，你的滑行如果更進一步，就能支持你完成更難的跳躍，這是現如今提升你的技術的最佳方式之一。」
伍錚被說服了。
謝爾申科在見面不到10分鐘的情況下，成功讓跳躍狂魔伍錚答應在短訓期間將訓練的中心放在滑行上。
本來她的跳躍難度已經達到了女單項目的最高層次，想要更進一步的話，她就只能去練四周跳了，但現如今男單都只有不到10個人可以完成四周，女單這邊能跳3A的都只有兩個，比起去練不知道能不能穩定的四周跳，打磨滑行和表演才是更划算的選擇。
而這，就是花滑教父謝爾申科最了不起的地方，跟著他的選手未必爬到世界巔峰，卻大多技術規範，且職業壽命夠長，跟著他的女單熬過發育關的機率更是高達百分之八十。
他是真正注重運動員長遠發展的那種好教練。
謝爾申科又把葉甫根尼叫了過來，和他聊起有關伍錚新賽季編舞的事情。
葉甫根尼已經在和伍蘭溪交談的過程中知道了伍錚的新賽季選題，此時看起來自信滿滿。
「自由探戈我滑過，放心，我會編出最適合她的節目的，稍後我就去找尤金，讓他把音樂剪輯出來。」
伍錚插話道：「我已經把音樂剪輯好了。」
她轉身從包里翻出一張光碟，遞給了葉甫根尼：「你照著這個音樂來編就行。」
葉甫根尼僵了一下，他睜大眼睛：「你自己提前把音樂剪好了？」
雖然他作為編舞的成就遠遠趕不上自己做運動員的成就，也知道節目音樂應該是運動員、教練和編舞商量著來的，伍錚自己就把音樂準備好這種情況……不是說不行，但過於強勢了。
要是周鵬在這裡，八成會吐糟一句「老佛爺乾綱獨斷慣了」，但這時站旁邊的是伍蘭溪，所以她很實在的解釋了一句。
「她一直都會自己準備音樂的，我給她編舞的時候也這樣，但如果你覺得有些地方需要修改的話也可以和她商量，她還是聽得進別人的建議的。」
葉甫根尼一言難盡的看了眼伍蘭溪，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位教練在她的學生面前簡直過於好說話了，就像是被磨平脾氣了一樣。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執教伍錚是真能把教練們的脾氣磨平的。
作為一個運動員，以及一名學生，伍錚堪稱完美，她天賦極高，樂於吃苦，多辛苦的訓練她都能可以完成，哪怕那些訓練會讓她下冰時喘得像頭老黃牛。
與此同時，她簡直是過於有主見了！
伍錚是一個非常重視訓練質量的人，這意味著比起訓練的量，她會更在乎自己的每個動作是否完美，上一次跳躍時的缺陷她有都改掉了嗎？她能否做到所有跳躍都使用Z難度姿態？
這種極高的自我要求，使她在訓練時自帶一種魔鬼般的氣質。
而且她不僅折磨自己，她還折磨教練，她不僅挑自己的刺，她也會質疑教練，這意味著水平比較次的教練在她面前很容易下不來台，並因此很沒有底氣。
只有頂尖的、肚子裡有貨的教練，才能hold得住這樣的天才，並在和她的相處中挺直腰板，占據「主導者」的身份。
當年伍錚成功讓那個想收她的省隊教練氣得半死，最後只能想歪招整她，而葉甫根尼同樣在伍錚這裡感到了壓力。
身為冰舞項目唯一的神獸，他的滑行是世界頂尖水平，哪怕退役多年也依然勝過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花滑選手，可伍錚就像個海綿一樣從他這裡汲取養分，幸好她只是來尤比萊尼短訓的，否則用不了兩年，葉甫根尼大概也只能像那位伍教練一樣，默默退到「輔助者」的身份。
而對伍錚來說，在尤比萊尼的訓練讓她更進一步的穩定了自己的跳躍，滑行水平更是大漲。
謝爾申科不僅和葉甫根尼一起改進了她的滑行，還為她規劃了非常科學的增肌訓練，帶她去馬林斯基芭蕾劇院找那裡的首席進修舞蹈，而葉甫根尼也教了她純正的探戈。
除此以外，這裡還有著伊萬、伊夫列姆這樣優秀的單人滑運動員，和他們一起訓練、競爭，也讓伍錚更有鬥志。
自從在商演完成了3A後，伍錚就感到自己再次進入了一個瓶頸階段，她很想更進一步，卻找不到更進一步的窗口，而謝爾申科為她指明了前進的方向。
不僅是伍錚，伍蘭溪也在這裡學到了先進的執教理念，自覺教練水準提升了不少，別的不說，光是那些俄羅斯培養出奧運級別女單時留下的寶貴的力量訓練，就已經值回票價了。
雖然尤比萊尼輕易不接受外來運動員做外訓，來一趟也貴的要死，但她們都感到了物有所值。
在訓練的間隙，伍蘭溪和國內打了電話，告訴劉總教練：「謝爾申科教練真的非常厲害，一點也不藏著掖著，比北美那邊的教練實誠多了，伍錚在他這裡進步了很多，我覺得明年可以繼續送人過來外訓。」
謝爾申科教練站在不遠處，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在葉甫根尼編好《自由探戈》的那一天，伍蘭溪也完成了《鋼琴課》，伍錚看完以後，對自己的兩個新節目都非常滿意。
她點點頭：「很棒的節目，只要再精修一下細節就行了。」
說完，她給葉甫根尼遞了個橘子，葉甫根尼接過橘子，總覺得哪裡不對。
伍錚轉身和謝爾申科教練握手：「非常感謝您對我的幫助，謝爾申科教練。」
謝爾申科回道：「孩子，你只要在新賽季好好表現，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了。」
好教練和好的運動員永遠是相輔相成、互相成就的，他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近年來手頭雖然有伊萬和伊夫列姆兩個出彩的學生，女單那邊卻成績平平。
如果伍錚在成年組殺出好成績的話，他作為教練也會因此多出許多收入的。
伍錚瞭然：「放心，我肯定會好好表現。」
伊萬站在不遠處，嘴裡叼著根棒棒糖：「看來five小姐已經定好新賽季的目標了？」
伍錚自信的回道：「當然了。」
就在前天，6月23日，種花滑聯給伍錚下發了升組通知，確定了她會在即將到來的奧運年中，進入成年組的賽場。
從那一天開始，所有人都知道上頭對伍錚寄予了怎樣的期盼。
「真巧，伊夫列姆也在今年升組，你們在同一年進入成年組，到時候一起努力吧。」
伊萬拍拍站旁邊喝水的小仙男，伊夫列姆瞥他一眼，走到伍錚面前伸手。
「期待與你在賽場上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