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在家？」她整理下自己的思緒和情緒開口問。
「嗯……」林靈手指著屋裡點頭，眼巴巴地看著林知知。似乎林知知去看看，她爹的傷就會好一樣。
正屋裡昏暗潮濕，中間地上那灘水已經幹了，只是屋子裡霉味兒更重。
林知知適應了一下，才看清屋子西間的床上躺著一個人。「十五叔，您還好吧？」
躺在床上的林禮冬因為一天的勞累，又流了一些血，回來後就迷迷糊糊昏睡過去，此時聽到有人喊自己，勉強睜開紅腫沾了血的眼。
「你是……」他不時常在家，原來家中一直是妻子在操持，後來生三女兒妻子失血過多……
「十五叔，我爹是林禮家，我叫林知。」
「哦，知丫頭，多謝你了，聽書彥說是你幫大家跟老大夫說換糧，彥兒才能挖些藥草換些米回來。你還給靈兒她們拿蛋……」一個大男人躺在床上，虛弱地只能勉強轉頭，說話聲都是弱的，好像風一吹就散了。
「沒事的十五叔，藥草都是大家自己挖的，老大夫願意換也是他用得到。那些蛋也是在山中撿來的，一家人不用那麼客氣。您怎麼受傷了？」林知知說著話，又向床邊走近了幾步，只是到底男女有別。
頭上的傷看著嚇人，估計是破皮了，離眼有些近，所以傷口扯得眼腫起來，看著越發嚇人。
林禮冬雖只有29歲，比18歲的林知知大了十來歲，到底是長一輩，被一個小輩盯著看有些不自在，自己遇到的麻煩更不會向小輩吐露。
「沒事，就是幹活不小心碰到的，過幾天就好了。」說完人像是累極，又有些迷迷糊糊。
林知知看得清楚，除了頭上的傷，還有身上衣服一條一條裂開的衣服下露出滲血的皮肉，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既然十五叔不說，她便帶著幾個小丫頭出來。
灶下的火已滅，陶罐里一眼看去全是綠色深綠色的野菜。
「就吃這些？今天不是換了米？還有上次哥哥換的米吃完了？」幾斤米配著野菜怎麼也夠幾人吃幾天吧？
林靈低著頭，手攥著衣服，哥哥不在家，爹又受傷了，她感覺自己應該撐起來，只是心裡實在害怕得很。一開口，便哽咽起來：「上次的米爹拿去還欠債了，今天的要存著還債……」
這到底是欠了多少，幾斤米就拿去還債。
林知知覺得壓抑極了，也不再問，讓林靈燒火，把野菜撈出來一些，打了兩個雞蛋進去，再把自己籃子裡的面下進去，沒有鹽。
「趕緊吃吧，今天換的米就不要拿去還債了，你們自己吃，你爹的傷需要吃的好些才能好得快。」
說完不再看幾個小的，臨出門又想起什麼，「靈妹妹，你以後可以跟著嬌嬌一起挖野菜，讓秀妹妹在家看著甜兒。」
原本她覺得小孩子就該快樂地玩耍，但顯然不允許，至少現在不允許。有事情做，她們或許心裡更踏實吧。
「好，謝謝知姐姐。」林靈紅腫著眼真切地高興點頭，她也想出去挖野菜，但大人去的地方越來越遠，她跟不上。
林知知出門，本想回家去了，卻鬼使神差往那棵樹下走去。
出了二房這片屋子，剛轉了個彎遙遙地便能看到那棵樹，聽得旁邊「唔唔」的壓抑哭聲。
抬眼一看，有些尷尬，只見前邊兩米處的草叢裡蹲著一個人，此時紅著一雙淚水未乾的眼同樣盯著她。
「林知，你怎麼那麼厚顏無恥喜歡盯著人家，看別人笑話，」林雅憤怒多過尷尬，「我即便不願出嫁，但嫁出去也比你嫁不出去要好。」
這可以說是最惡毒地攻擊了，這個時代女孩子從出生的目標就是嫁個好人家。
就連官府對女子婚嫁也是有律法規定的，女子15歲出嫁，滿15不出嫁的，以後第一年人頭稅多交一算，第二年兩算，以此類推，即便如此滿20未出嫁的，官府便會由官媒安排女子相親。
說是相親其實就是強制婚配，畢竟有些條件的人家，或者優秀的青年，早被人挑了去，官媒安排的婚配都是被人看不上，或者腦子有問題，名聲不好的人。
林知知能感覺到原身本能的生氣，於是出口諷刺，「你能嫁出去，嫁出去好了，我祝福你。」
「你……有你得意的時候……看你還能得意到什麼時候……」說著人就跑走了。
這人真是，有病吧。
她得意了嗎？剛穿來時看到此地這樣的風景，還有心欣賞，現在嘛……
林知知也擔心起來，這個時代有太多地身不由己。
兩年，不，自己只有一年的時間，一年後該如何呢？真要嫁人嗎？嫁給何人？
她撿起一根枯枝拿在手裡，一邊走一邊摔摔打打。
「有事說事，沒事走遠些，莫要打擾了爺休息。」冷漠的聲音從樹上響起。
聽著聲音，林知知倒是冷靜了一些，「抱歉……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自然是指上次拿魚說要幫她一次的話。
吳瘸子想起上次的魚，自己拿到溪邊偷偷烤了一條，吃起來半生不熟，腥氣極重。剩下兩條拿回去給隔壁瞎了眼的老大娘做，不捨得用油，不捨得加鹽，魚做得半邊黑半邊生……
本來冷漠的聲音多了幾絲生氣，「沒事快走，耽誤小爺做夢。」他絲毫不覺得躺在別人村口的樹上有什麼不對。
林知知裝作不知，試探著問：「你是林家的人？」就憑這身手，即便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能請得起的。
吳瘸子看了她一眼，「愚蠢！將要大禍臨頭，還是關心關心眼下吧……」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勸告。
「你說過幫我一次，我想知道你是誰的人？」雖然不一定能問得出來，但自己又沒有能力跟蹤他，也打不跑，總要知道家門口的釘子是誰放的。
「周里正。上次的魚太差了……」後邊的抱怨更像是掩飾。
「……」沒想到竟然是他，想著他是有些針對東山村，大概是受了上邊的意，沒想到還派了人監視，看來這周里正遠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簡單。
「我娘會做一種面，吃了讓人終生難忘……」她突兀地來了一句。
吳瘸子聽著自己肚子發出的交響曲，條件反射地問：「條件？」
「什麼大禍臨頭，禍從哪來？」林知知竊喜，趕緊問。
「還苗員外家的米，還有最近出去的米……亭長已經知道，很快縣令就會知道……」他話未說完，林知知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面！」轉而又聽到他大聲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