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內宅齟齬

2024-09-02 21:09:00 作者: 點貓貓
  「姐姐,怎的好些日子都不曾見你來給祖父祖母請安,我和清兒只好過來尋你了。」宴禾正百無聊賴地戳著睡得香甜的小七,二房的堂妹宴寧和宴清過來了。

  宴家人丁興旺,宴老爺子和老夫人周氏育有二子一女。

  大兒子宴欽,膝下兩子一女。

  二女兒宴舒也出嫁,育有一子一女。

  次子宴修,在宴老爺子連哄帶騙以命相逼之下,迫使宴欽為他捐了個八品小官當。膝下一兒兩女,正妻生育了宴理和宴寧,妾室生育了宴清。

  「你們怎麼來了?」宴禾精神不濟,懶懶抬了抬眼皮看了看二人,並未打算起身迎接。

  宴寧和她同歲,從小就愛搶她的東西,搶不過就哭鬧著跟祖父祖母告狀,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用的爐火純青,而祖父祖母也經常會跟她說「當姐姐的要讓著妹妹」,幾乎忘了兩人同年生,她只比宴寧大了幾個月,更甚的時候,會連帶著責罵父母管教不嚴。

  這些話她聽了十來年,早已麻木不堪。

  小時候還經常會因為祖母抱著宴寧而傷心難過,還會為了得祖母喜愛讓出自己喜歡的東西,長大懂事後明白了是自己的就要牢牢抓住這個道理,強求不了的事就要學會放手不執著。

  直至她六歲那年的臘月,宴寧騙她至後院無人問津的柴房,凍了大半夜,被發現的時候已經燒的不省人事了,可祖父祖母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輕飄飄讓宴寧給她道個歉就算了事了。

  因著家裡老人偏心,前前後後鬧過多次矛盾,直到前幾年父親的生意愈發有規模了,搬出了老宅,分了家。

  當然,也給宴家老夫婦起了新宅子,二房搬了進去,美其名曰孝敬父母。

  整整一條上水街都是晏家的資產。

  見宴禾並未起身相迎,甚至連臉上都無甚表情,宴寧眯了眯眼睛,輕輕甩了甩手裡的帕子,自顧自坐在宴禾身旁的圓凳上。

  熟睡的小七在睡夢中被香粉氣熏醒,打了兩個噴嚏一溜煙跑開了。

  見宴禾房內精緻成套的梳妝妝奩,雕花紅木的大床上掛著精緻的紗帳,屋內燃著淡淡的桂香,宴寧想起自己那間臥房,和宴禾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的日常用度都需要報了祖母批准,而宴禾和她同為宴家女,卻這麼奢侈,她從小不比宴禾差,憑什麼宴禾過得比她好!

  心裡的不甘更甚了……

  「姐姐臉色怎麼這樣差?莫不是病了?」話雖如此,卻未見什麼擔憂之色,只是一眼不眨地盯著懨懨趴在桌上的宴禾,好似真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不虞。

  她多想在宴禾的臉上看到傷心難過憤怒的神情,可終究未能如她所願。

  「你有事嗎?」宴禾依舊不打算搭理她,語氣硬邦邦的。

  「姐姐,若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你儘管直說就是,怎的跟我說話這麼夾槍帶棒的?」宴寧抬手拭了拭眼角,嬌滴滴說著話,泫然。

  宴清低著頭,絞著手裡的帕子。

  她本就人微言輕,性格也內向,一向不得家裡看重記掛,只是她今日陪著親娘苗姨娘做女紅,宴寧非要帶她來汀蘭小築,她拗不過,只是眼下氣氛尷尬,她也實在不會化解……

  「皎皎!我已經差人將你的那套首飾放到你小庫房了,你若是想好了怎麼放屏風,你隨時來找我。 」宴璟邁著大長腿走了進來,趕著向妹妹邀功。

  「璟哥哥!你和大伯回來啦!怎麼沒去告知祖父祖母一聲,一家人也好好聚聚。」宴寧一見宴璟,從圓凳上彈起來,湊到他身邊,自顧自熟稔道。

  宴璟看著宴禾又說了幾句話,好一會兒才低頭,好似才發現她一般,語氣平淡:「今日大房是要聚一聚的。」

  又朝著宴禾道:「娘今日吩咐廚房做鍋子吃。」

  聽了這話,宴禾瞬間來了精神,吞了吞口水,鍋子雖麻辣,但許久未吃還真是有些想念呢。

  見兄妹二人親密無間,宴寧繼續開口道:「璟哥哥跟著大伯天南海北,想必會記掛著妹妹們,不知,璟哥哥帶了什麼禮?我看姐姐門口那面屏風就不錯……」

  宴禾深吸一口氣,翻了個小小的白眼,這人怎麼這麼喜歡自說自話,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討厭……

  「妹妹怎的記性不好了,這是我親兄長為我跋山涉水帶的禮,若是你想要禮物,不該和你親兄長討要麼?」宴禾站起來,親密地挽著宴璟的胳膊,笑眯眯地說著扎心的話。


  「哦,我忘了,理哥哥怕是自顧不暇呢,怎麼還有閒錢給妹妹買禮物呢……」

  宴寧臉上的笑意無法維持,青一陣白一陣,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既然姐姐不願意分享那便算了,我想起來爹爹布置給我的課業還未完成,我們先走了……」

  二人匆忙的背影消失在圓拱門,宴璟噗嗤一笑,戳了戳宴禾:「我出一趟遠門,你的嘴皮子功夫見長啊。」

  沒了礙眼的人,兄妹倆又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宴禾好奇外面的世界,纏著兄長給她講一講一路的所見所聞。

  宴寧進了隔壁二房的門,才發泄出來,在身旁宴清的腰上使勁扭了好幾下,憤恨道:「你是不是啞巴了!看我被宴禾無視欺負你就高興了是吧!」

  宴清依舊低著頭,輕輕搖頭:「我沒有。」

  「沒有?我看你就是跟你那賤皮子親娘一樣,看不得我好!」說著踹了她小腿一腳,氣沖沖離開了。

  宴清這才敢哭出來,慢慢蹲下身子拍掉衣裙上的灰,又抬袖擦乾眼淚,她不能讓娘親更擔心她了。

  ——

  特製的圓桌中間放著火爐,爐上的鍋子冒著油乎乎辣滋滋的紅油,肉片菜葉在裡面翻滾,幾人吃了一身汗,倒也暢快,桌上的氛圍輕鬆多了。

  宴禾沐浴之後,身上徹底輕快了,映雪認真地絞著頭髮。

  笑雨泡了安神茶過來。

  白日裡,好像一切都無比正常。

  夜裡,宴禾又做噩夢了。

  夢裡,爹爹被關進了大牢,身上沒有一處好的地方,一人正揮舞著鞭子逼迫爹爹簽認罪書,罪名竟然是通敵叛國……

  宴禾已經習慣了夢裡的悽慘境遇,只是眼下毫無頭緒,太陽穴突突地跳……

  她掏出枕頭底下的帕子擦去滿臉的淚水和黏膩的汗水,摸黑換了身乾淨的裡衣。

  以往的夢境像是皮影戲一般在眼前閃過,又是後繼無眠……

  一大早,宴禾還未來得及施粉,映雪急急忙忙走進來說了一聲「夫人到了」。

  李氏見女兒眼下的青灰沒有絲毫減弱,哪裡像她說的那般……鼻尖酸澀不已,明白女兒是為了安自己心,只是,女兒的懂事更是讓她這個做娘的痛在心裡,便強撐著笑意。

  「這兩日,娘四處打聽了,說咱們燕京城外的禪心寺靈得很,娘打算明日帶你去寺里……」

  「那禪心寺……不是皇家寺院嗎?」宴禾驚訝。

  顧名思義,便是只允許皇親國戚高官貴胄進寺門求拜的。

  「是啊,娘請人託了關係,明日榮陽侯夫人要去上香祈福,咱們跟著一道去。」李氏溫柔笑著,拉了拉她歪了的裡衣領口。

  「娘~」宴禾有多感動不言而喻。

  晏家生意是做得大,但是士農工商,幾乎沒有什麼官場之人願意跟晏家往來密切,而宴欽也是個有心氣一根筋的人,很少主動巴結那些人。

  娘親這幾日原是忙著這件事,想讓榮陽侯府的人捎一程,怕是也要花很多功夫吧……走動疏通肯定少不了金銀。

  翌日,風和日麗,是個好天氣。

  宴禾穿了件淺綠色襦裙,戴了白色帷帽和輕紗,叫人看不清容貌。

  李氏已經在安排車馬了。

  由於是被人捎帶著的,不好帶太多人,且更無法帶男丁,最後只有李氏帶著秋嬤嬤,宴禾帶著笑雨去了。

  匯合之後,李氏帶著宴禾走到馬車邊,給裡面的榮陽侯夫人和榮陽侯府嫡出小姐問好,招了招手,讓秋嬤嬤將一大盒點心遞了進去。

  「不必客氣,我感念你為母愛子之心,安生跟著便是。」

  馬車裡清晰傳出一道聲音。

  「多謝夫人。」母女二人福了福身子,回了馬車。

  李氏對外言說的自然不是宴禾的怪病,而是心焦於兒子的秋闈,想要去給好好拜拜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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