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景兮本來情緒還算克制的, 可是當她看見倪平森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時,還是接受不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她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父親, 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還剩下的血脈至親居然是用這樣陌生的表情看著她。
仿佛……仿佛她真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可她不是呀。
她是倪景兮,她擁有著他的姓氏,是他在這個世界上血脈的延續,也是唯一的親人。
「爸爸。」倪景兮還是忍不住上前輕輕抱住他。
穿越過時間,她終於能再次擁抱他。
終於倪平森像是心底感應到什麼似得, 他慢慢地抬起手, 可是手掌在半空虛舉片刻, 終於搭在她的背後。
他的女兒?
一直以來他沒有記憶, 沒有過去,更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 叫什麼名字。從他在那個破舊的小醫院裡醒過來的時候, 他身邊只有柳薈。
他從來不知道, 他居然是有家人的。
倪平森輕輕抱住懷裡的姑娘, 明明在這之前他真的對她一無所知,但是當她撲到自己懷裡的時候, 他是心疼的。
他是真的心疼了。
不知過了多久, 當倪景兮鬆開他的時候,看著他輕聲問:「您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倪平森安靜了一瞬, 眼神中有著猶豫。
他似乎看出來倪景兮著急的心情,許久他才緩緩開口:「雖然我這麼說,你一定會難過,可是對不起……」
他真的不記得了。
倪景兮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結果她現在已經並不意外。她知道她的爸爸不會平白無故地丟下她和外婆,她們都是他在這世上最大的牽掛。
他不會丟下她們的。
倪景兮臉上的淚痕還未乾,但還是勉強露出笑容,搖搖頭:「沒關係,我知道你這麼多年沒能回來,一定是有原因,我知道的。」
倪平森輕笑了下,神色沒那麼內疚。
畢竟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女兒,他卻不記得她……
此時倪平森仔細地打量著她,突然問:「我叫什麼名字?」
倪景兮也是一愣。
片刻後她看向他鄭重而認真地說:「您叫倪平森,平安的平,三木森。」
倪平森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說起來這居然也是他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人生的際遇真的很奇怪。
他都這個年紀的人,居然會覺得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
此刻一旁的柳薈一句話都沒說,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倪景兮在看,從她喊出那句爸爸的時候,柳薈的心就在往下落。
就像是一個人被自己編織的美夢籠罩了太久,已經忘記夢就是夢。
只要外面那層泡沫被戳破,她必須得面對現實。
這時她看著倪景兮的臉才覺得這種熟悉感從何處來,她雖然長得並不很像倪平森,可是某些時候神態特別像。
一晃而過,連她都看愣了。
倪景兮看了一眼周圍,開口說:「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我能跟您聊聊嗎?」
「當然可以。」倪平森也有太多想問的事情,不過他轉頭看了看餐廳里,又有些猶豫:「馬上就是中午最忙的時候,今天還有個服務員請假。」
他是擔心餐廳里人手不夠。
柳薈立即說:「你不用擔心,這裡我看著就行。」
倪平森還是不放心地說:「你一個人照看得過來嗎?」
他又想立即跟倪景兮談談,又是不放心這邊。
最後柳薈柔柔笑了下:「你趕緊去吧,都是老顧客有什麼可擔心的。」
倪景兮安靜地朝柳薈看了一眼,並沒有說話。
直到最後倪平森把身上的圍裙摘了下來,不過他這會兒也注意到霍慎言,其實他剛才一直想問來著:「這是你男朋友嗎?」
兩人站在一塊實在是太搭,說不是情侶只怕都沒人信。
倪景兮偏頭朝霍慎言看了一眼,主動伸手扣住他的手掌,兩人十指相扣,她笑了笑:「不是男朋友,是丈夫。」
倪平森登時驚訝地看著霍慎言。
此時霍慎言朝他看著,很恭敬地說:「爸爸。」
倪平森到底還是沒忍住,問道:「你才多大,就結婚了?」
他瞪大了眼睛,有種不敢相信的感覺,而且語氣里有著那麼幾分急躁,仿佛在說你怎麼就結婚了呢。
倪景兮今天穿的特別簡單,一件T恤和短褲,長發大概是覺得這邊太熱,被盤起來紮成丸子頭,特別減齡。
本來她就只有二十六歲,這會兒乍然看著只覺得就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估摸著大學還沒畢業,頂多是在大三大四的樣子。
「我今年二十六了。」倪景兮朝霍慎言看了一眼,臉上隱隱憋著笑意,因為霍慎言的表情有些無奈。
因為倪平森的語氣完全就是那種,你才多大就被人騙走了的感覺。
就連霍慎言都忍不住摸了下鼻尖,雖然自家老丈人連自個女兒都不記得,可是一聽說倪景兮結婚了,這口吻還真真像是老丈人會說出來的。
他這個把人家寶貝女兒騙走的人,自然有點兒心虛。
倪平森顯然被倪景兮的年紀震驚到了,他真的以為她只有二十出頭,於是他又問了一句:「那我呢?今年多大?」
倪景兮朝柳薈看了一眼,這個女人實在太過年輕,看起來絕對不會超過三十五歲。
於是她說:「五十,您今年正好五十歲。」
倪平森似乎徹底被這個年紀震驚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只有四十出頭,因為他不管是外表還是身材看起來都特別顯年輕。
如今聽到五十這個數字,倪平森有點兒說不出話。
一直到他們上車,倪平森還是心事重重模樣。
這次還是老孫開車帶著他們回了酒店。
「上去跟爸爸談談。」霍慎言把門卡交給倪景兮,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倪景兮接過房卡,點點頭。
霍慎言並沒有跟著他們一起上樓,而是把單獨相處的時間留給了他們父女兩人。
到了房間裡,倪景兮倒了一杯水給倪平森,他握著水杯望向倪景兮,面上猶豫了片刻:「你媽媽她……」
倪景兮看著他突然有些難過,她別過頭沒看他的眼睛,聲音有些啞:「她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去世了,那之前您一直都是單身一人。」
倪平森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觸,不可能是慶幸,但是內心又真的有那種他沒有辜負兩個女人的感覺。
畢竟如果他還有妻子的話,不管對自己的妻子還是柳薈都太過不公平。
可是看著倪景兮那麼難過的神情下,他心底也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從剛才相認之後,他就一直處於一種被拉扯的情緒里。
「你媽媽……」倪平森開口想要問關於他們從前的事情,可是突然倪景兮站了起來。
她說:「請您等我一下。」
隨後她轉身走進旁邊的房間裡,很快,她從裡面拿出很多信紙還有本子一樣的東西。直到她全部放在倪平森面前的茶几。
「這些有的是我母親的日記,有些是您寫給她的信,請您先看完這些,然後我再告訴你,顧明珠是個什麼樣的人。」
倪平森低頭看著面前那麼多的信件和筆記本。
直到他按照年份打開,只第一眼他就被筆記里的娟秀字跡所吸引,能寫出這麼娟秀漂亮字的人,想必也是個很出色的人吧。
然後他開始看了下去,這些筆記本都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明明是個人日記,可是倪平森卻仿佛看到了一個女子的一生,在大學的時候她遇到了那個穿著白衣的俊秀少年,他雖然出身貧寒卻為人正直又出色。
他們經歷了那樣的青蔥年華,直到步入婚姻。
很快他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他給女兒起了小名叫星星,因為他的妻子是明珠,他的女兒便是星星。
一樣的珍貴,一樣的想叫他捧在手心裡。
如果筆記里記載的可以一直是幸福該多好,偏偏到了最後幾本,她的字體不僅變得越來越虛弱,到最後甚至是潦草。
她連筆都拿不動了。
直到筆記停在最後一頁,在最後的筆記後面,有一行黑色字體。
「吾妻明珠,一生一世一雙人。」
落筆:倪平森。
這是他寫下的一句話。
當倪平森雙手顫抖著打開那些信的時候,才發現這些竟是在顧明珠死後,他所寫下來的,每年她的生忌和死忌,他都會寫一封信。
一筆一字明明是在寫他和景兮還有岳母的生活,可是字裡行間全透著他的思念。
哪怕只是去吃一個好吃的東西,他都會想要跟她分享。
她不在了,可是她又一直在。
因為只要他還想著她念著她,顧明珠就一直活在他的心底。
終於,當倪平森看完最後一封信的時候,這個強忍著的男人終於落淚,他像是求助一樣地抬頭望著倪景兮問道:「我很愛她,對吧。」
我一定很愛她吧。
他在看到這些信的時候,似乎一下能感受到寫這封信人的感受。
因為那就是他的感受。
可是他這麼愛著的人,他卻把他忘了。
最終倪平森將信紙捂在自己的胸口,哭了出來。
他忘了他的明珠。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嗚嗚嗚你怎麼能把明珠忘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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