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鍾把鶴衍帶回了病房。
現在是五點,距離天亮還早,還能再睡會。
「遲鍾,後來,發生了什麼?」
鶴衍看著遲鐘擺放枕頭整理被子,實在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墨空不讓我告訴你。」遲鐘頭也不抬,他沒說那種敷衍的話,也沒有撒謊,直接明了地告訴鶴衍,墨空不讓說,是機密,他現在不能知道,「他說,你要是知道了會被換掉。」
遲鍾鑽進被窩,扭過頭看著他,「我很喜歡你,不想換掉,所以不能說。」
其實他也怕,如果鶴衍知道自己是異能者,會不會害怕自己,會不會不敢當他的助理。
鶴衍會辭職嗎?
「……您是捨不得我做的飯吧?」
「沒有!」遲鍾義正言辭,拍了拍自己旁邊,示意鶴衍鑽被窩睡覺,「好吧,我承認我真的很喜歡,你做飯超好吃。」
他兩手交叉像是貓貓祈禱一樣,「我找閃耀給你加工資,不要走。」
鶴衍不記得遲鍾以前會如此粘人。
不對,他對信任的人是非常依賴的,偶爾能表現出比小椰子還幼稚的樣子。
只是絕大部分時候都是非常可靠的東方神明。
「那您準備什麼時候搬出去?」
鶴衍鑽進被窩。
「就這兩天吧,睡醒了去看看,不知道需不需要置辦家電,需不需要裝修一下,或者我可以先住一個,再裝修一個。」遲鍾美滋滋地想,「阿衍,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
鶴衍有些遲疑,「可是我……」
「阿衍,你總不能早上五點爬起來開車過來給我做早餐吧?」
「可是這不太好吧……」
遲鍾閉上眼睛,語氣認真了很多,也顯得他多了幾分威嚴:「鶴衍。」
鶴衍一頓,瞬間被回憶拉到很久很久以前,但他沒有沉淪多久,「我只是覺得,太舒坦了,這工資拿得燙手。」
「……」遲鍾抽了下嘴角,鶴衍竟然嫌錢太多傷良心,「那你空閒時間還能去輔佐一下閃耀,出個任務什麼的。」
「算了我不怕燙。」鶴衍立馬改口,「我看過你手下的那五套房子,太久沒人住了,需要重新收拾一下。如果不想在聯邦大廈,可以先去我家,過了年之後再考慮裝修的事情。」
「也行。」遲鐘點點頭,「啊,我看到了美好的未來。」
鶴衍笑了兩聲,「遇見您真是我此生之幸。」
……
早上八點。
遲鐘好像聞到了很香很香的芝麻糊的味道,他翻了個身,鼻子動了動,緩慢睜開眼睛,入眼就是小桌子上擺放的熱氣騰騰的早餐。
念兒靠著門,看小廚房裡的鶴衍忙活,他還隱約聽見閃耀指指點點的聲音。
閃耀:「蔥姜蒜香菜都不要放!多鹽加辣,但是我不能吃辣,你用勺子在湯上面飄一下就當是放了。別放小蝦米我覺得扎嘴,這些什麼耗油十三香放不放,哪個是醋?」
然後是鶴衍忍無可忍的聲音:「上將,您可以在外面等著的。」
「我覺得做飯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情。」閃耀擺弄著瓶瓶罐罐,「雖然我只會炸廚房。」
自從昨天晚上閃耀吃了一次晚飯,就後悔了,後悔得要死要活,要求鶴衍必須每頓飯多他一份。
鶴衍拼命在心裡洗腦這是上將這是發工資的老闆你不能拿鍋鏟拍他。
遲鍾拖著拖鞋走過去,探了個腦袋,「你們在做什麼?」
「醒了?洗漱完可以去吃了,我做了芝麻糊,但上將想吃餛飩了。」鶴衍利索包餛飩,因為閃耀不吃蔥姜蒜,兩個人僵持半天最後被閃耀暴力榨汁加進去調味,「你想吃哪個?」
「都要~」遲鍾飄去衛生間洗漱,然後坐到椅子上開始吃早飯。
鶴衍動作很快,包了三人的份,芝麻糊只有他和遲鐘的。
遲鍾喝了濃稠到勺子不倒的芝麻糊就吃不下了,所以淺嘗了兩口餛飩,看著閃耀炫了兩碗。
鶴衍秉持不浪費的態度吃完了,收拾碗筷。
「聽說你今天就想搬出去?去鶴衍那邊?」閃耀托著腮,從來不做家務的上將看著遲鍾把桌子收拾了一下,「這麼著急,我以為你會過完年再走。」
「上將,你什麼時候退休啊。」
「啊?我大概率退不了休。」
遲鍾「嘖嘖」兩聲,把衛生紙扔進垃圾桶了,「所以你不能理解我自由的感覺。」
閃耀:「……」
閃耀:「你再說我就要破防了。」
遲鍾靠著椅子笑話他,而後嚴肅了很多:「念兒的情況怎麼樣了?」
念兒看過來,眨了眨眼睛。
「最後的監控視頻是十五天前的聯邦大學門口,她出了學校,就不見蹤跡了。」閃耀點開手腕上的通訊器,把藍屏移動到遲鐘面前,「你看這兩段視頻,兩個攝像頭之間就空了一點距離,她就在這裡消失了。」
念兒湊過來看。
「念兒身上沒有感染。」遲鍾道,「她應該是失蹤以後才感染的。閃耀,你有沒有臨禾市那些受害者的照片,我看看有沒有感染。」
諾依彈出來照片。
今早閃耀醒的時候,玖言把大概事情經過都說了,上將懊惱自己錯過了大戲,所以馬上來病房蹭飯了。
「全部都是感染者。」遲鐘面色陰沉地下了定義,「就是不知道,這些感染者的感染能量跟昨晚的靈核是不是同一個。」
閃耀收起藍屏:「我看你休養得不錯——」
遲鍾馬上敲響警鐘:「你要做什麼?」
「過完年一起去臨禾市轉一圈吧。」閃耀誠懇道,「就當是公費旅遊。你只需要站在馬路上看看哪裡有感染什麼的,去一些蹦迪現場啊,裝作服務員敲個門,我和鶴衍跟著你,有情況咱就動手。」
遲鍾:「……你又想逼我上班。呵,我有五套房,你拿捏不了我。」
「你要為你的理想奮鬥啊!」
「我失去了理想,就像是魚失去了自行車。」
鶴衍沒忍住,笑出了聲。
遲鍾閉上眼睛,「上將,我才剛睜眼五天,您還記得兩天前不許我下床的要求嗎?我是病號,累不得,罵不得,打不得,說不得。」
「這是新時代的四德嗎?」
「我還有三從,從不管事,從不勞神,從不操心。」
閃耀:「……」
閃耀試圖道德綁架:「可這關乎臨禾市幾千萬人民的平安,你忍心看他們戰戰兢兢過不好一個年嗎?」
遲鐘沒有道德:「我要求低一點,這幾千萬人有誰給我燒過紙嗎?」
連他差點戰死北美為人類捐軀都沒有誰給燒過紙,好不容易活下來了享受享受怎麼了。
遲鍾高度讚賞那些為人類奉獻一生的大人物,但他自己現在就想摸魚休息,剛睜眼五天就去上班他也不要太辛苦了吧。
閃耀趴在了桌子上。
鶴衍擦乾手,從小廚房走出來,「上將,您準備什麼時候再去臨禾市?」
「明天下午的飛機,高調入場震懾一下臨禾市的異能者,爭取新年這幾天沒事。過完年之後初三去東南亞的棉南省的象市,初五去南亞的摩陀利州中心城市,初八去西亞,那邊好像不太安靜,被異能侵擾得厲害。十四回來過個元宵節,十六去非洲……」
他掰著手指數自己的行程。
遲鍾一邊「嘖」一邊搖頭,「還好我退休了,上將真苦。」
閃耀不死心:「你幫幫念兒不行嗎?現在只有你能看見她。」
「左古隴醫生的那個風水先生朋友馬上到長安,您可以聯繫一下他。」鶴衍把閃耀的藉口塞回去,「那人在業內的評價非常高,或許可以試試。」
換而言之不要纏著遲鍾,他應該休息。
閃耀:「他怎麼來的?」
鶴衍莫名其妙:「坐飛機啊?」
「……」閃耀,「我的意思是,左古隴怎麼把他喊來的?那種高深莫測的神棍難道不是在山的犄角旮旯里隱世直到我們虔誠地三顧茅廬才肯出山指點迷津嗎?」
「……上將,少看電視劇。」鶴衍說,「左醫生打了電話,超度一個靈魂是明碼標價的。您付錢。」
閃耀:「道理我懂了,為什麼是我付錢?」
遲鍾誠懇:「你的錢我的錢不都是聯邦的錢嗎?」
「……這話別讓安良笙聽見。」閃耀托腮,「那神棍有譜嗎?」
「試探一下不就知道了。」遲鍾躍躍欲試,「喊人來聯邦大廈,還是我們約他在外面?左醫生上班沒?」
「沒有,接機去了,現在應該是剛落地吧。」鶴衍看了看時間,然後問閃耀,「怎麼安排?」
「我有個主意。」
閃耀神秘一笑。
……
楚湘坐在行李箱上打遊戲,機場實在是太大了,他走不動。
楚霧戴著口罩,跟著導航定位去找左古隴的車,一隻手拉著行李箱的把手往前走,看起來輕鬆無比。
路人們紛紛側目。
兩個人沒露臉都帥得周圍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高個子男人戴著口罩,穿了個寬鬆褐色風衣,衣角隨著他大步往前走而翻飛,內搭一件深灰色的高領毛衣,柔軟的材質貼合肌膚,不僅舒適,更凸顯出他修長的頸部線條。下身搭配一條深藍色的直筒牛仔褲,硬朗的牛仔面料修飾著他筆直的長腿。
而坐在行李箱上的男人看起來年幼一點,米白色羽絨服沒有拉上拉鏈,露出裡面白色的針織衫,細膩的紋理散發著溫暖的氣息,下身是一條黑色的休閒褲,褲腳整齊地收束在一雙白色的運動鞋中。
他頭髮略長,更顯得毛茸茸,左耳後面落下來的一縷極長的黑白過渡發色隨風而起。
「你真不知道自己多少斤?」楚霧的手用力了幾分,雖然不是特別沉,但看弟弟這麼悠閒他就不得勁。
楚湘全當沒聽話。
楚霧一會嫌他重一會嫌他瘦,楚湘已經練出了選擇性耳聾的技能。
「昨晚的聯邦很熱鬧啊。」楚湘從兜里摸出來一顆糖,趁自己遊戲人物死了正在復活階段,仰起頭掀開哥哥的口罩給楚霧塞了一顆。
楚霧看見左古隴了,對方戴了一條紅色圍巾,於是舉起手,「這邊,阿隴。」
「霧哥,湘兒。」左古隴提著兩杯熱奶茶,「有事,上車細說。」
楚霧挑眉。
左古隴開車,點開通訊器把藍屏划過去給楚霧看,「上將想考驗湘兒的能力,讓他去長安世博園『偶遇』鍾哥,要湘兒自己主動看出來不對勁。」
「問題不大。」楚湘抱著奶茶,「先去吃早點,我餓了。誒,你怎麼搶我的奶茶啊,阿隴你帶的這人是誰啊?」
左古隴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我沒帶人啊……」
楚湘眨了下眼睛,盯著自己旁邊的人看,確實有一種淡淡的死氣,應該是才死沒多久不肯走輪迴路的人。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有人能看見,立馬模仿電影片段向楚湘露出一個惡狠狠的邪惡笑容。
而副駕駛的楚霧偏過頭,眼神仿佛刀子一樣直接剜了他的靈魂,渾身的凶煞氣息比厲鬼還要可怕。
「嚇跑了。」楚湘嘖嘖兩聲,他哥的戾氣比鬼還要嚇人,「阿隴,你遇到啥事了?」
「我沒幹啥啊。」左古隴想了想,「哦對了,我車今天限號,這是小吉祥的車。她昨天休假突然叫去加班,開這車去的。」
「昨天晚上死了幾個人?」
「川哥說,就死了三個異能者。」
「剛才那可能是其中之一。」楚湘往後面看,那傢伙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阿隴拐彎,我把他收了。聯邦有線索沒?沒有的話我就要漫天要價了。」
「據我所知還沒有。」
「嘿嘿,賺票票,養哥哥~」
楚霧看著通訊器,頭也沒抬,「崽崽真乖。」
吃了早餐,三人往長安世博園出發。
閃耀叮囑左古隴不能透露念兒的任何消息,鶴衍提醒道左醫生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
遲鍾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發呆。
念兒坐在他身邊,鶴衍被上將拽著下去划船,美其名曰考驗風水大師的能力。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在湖另一端抱著望遠鏡偷看遲鍾。
遲鍾已經在腦海里描繪出一個神仙道道的白鬍子老頭,還是那種一看就道行高深令人信服,最好配備什麼裝備,比如說拐杖,不起眼的木頭拐杖其實是什麼通天的法器——
「先生,您好。」
遲鐘的目光落在面前這個過分年輕看起來還未成年的男生身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