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了刀,有了趁手的東西,幹活速度就越快。
還沒多久,陳十一就把院子種的雜草全部割完,點了一把火,草堆冒著濃黑的煙朝天空飄蕩而去。
溫之柔被嗆得直咳嗽,一邊用手扇著,一邊問道。
「十一,我們的動靜會不會鬧得太大了些?」
「燒一燒,祛除濕氣,草木灰往牆角一撒,能把蟲蟻趕走。」
主房的屋頂塌了一半,還有一半完好,房內,一張床榻早已被腐蝕得殘破不堪,或許只要稍微坐上一坐,就應損壞塌掉。
床的旁邊,是一個木架子,原應是用來放置衣物的。
斜靠在角落,放著一把竹椅,睿兒坐起來剛剛好。
旁邊的廂房,也放置著一張床,這床沒有經過歲月的洗禮,倒還顯得紮實可靠,只是床略微要窄小一些。
柴房尋到了一個陳舊的陶罐,還有一個完好的水桶。
陳十一想著,找了這個院子,是自己做得最正確的一次決定。
她麻利地把提著水桶把院子內打掃乾淨,尤其是廚房,更是乾淨得一絲不苟。
她看著自己的成果,心裡泛起一絲濃郁的成就感。
終於有個燒火做飯,熱水洗澡的地方了。
就是,柴垛里沒柴火了。
她交代了幾人一聲,又往樹林子裡跑去。
天上還在下著零星的小雨,松木都濕了,不過地上的松針葉倒是燒火的好燃料。
她現在手上只有刀,砍了幾根瀕臨死亡的樹幹,再用手撈了一些松針葉,捆好後準備回去,看到樹林裡有幾個年輕的婦人在尋些什麼。
陳十一忙向前問道。
「你們在找什麼?」
「樅菌。」
「什麼?」
「就是蘑菇。」
陳十一懂了,她看著她們的籃子裡,暗暗記下蘑菇的樣子,也連忙去找尋。
這可是能吃的,他們現在的生活,完全靠的就是荒野中的饋贈。
這些樅菌,喜歡長在潮濕溫熱的灌木叢里。
陳十一找了幾朵,得了經驗,速度也快了起來。
背上柴火,衣衫下擺兜了樅菌,急忙趕回家去。
睿兒看著傘狀的蘑菇,很是稀奇。
「姐姐,你以後去采蘑菇,能不能帶上我?」
陳十一蹲在溪邊,正在處理蛇肉,回頭微笑。
「好啊,下次給你編個小籃子,我們一起去。」
陶罐里,裝滿了蛇肉,蘑菇,加了清泉水,在庭院中,燃了篝火,細細地燉著。
不一會兒,鮮甜的香味漫滿整座庭院。
睿兒一直蹲在陶罐前,不停地咽著口水。
「姐姐,什麼時候可以吃啊?」
「要等大少爺和二少爺回來,我們一起吃。」
溫之柔在一旁守著火,偶爾添上一把柴。
「十一,沒放鹽,能吃嗎?」
陳十一此時在主房裡把落下來的瓦片收拾起來,聽得溫之柔的話,愣了一會。
等蛇羹熟了,從廚房取了一個大碗,裝了一碗,對溫之柔說道。
「我出去一趟。」
她又轉到山坡上崔永安的院子外。
崔永安剛好坐在院內,手上正擦拭著光亮的刀,狼獸般的眼神瞧了陳十一一眼,又專心做眼前的事情。
「幹嘛?」
「我打了一條蛇,做了蛇羹,給你送來一碗。」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快拿個碗來裝,燙的很。」
崔永安神情不屑一顧,身子很誠實地往廚房裡走去。
鮮甜的香味讓崔永安很是受用,剛剛還板著著的臉此刻也有了一絲笑意。
「沒放鹽,記得加鹽。」
聽得陳十一說,崔永安愣了一下,嘴角抽笑一下。
「我就知道,天下哪裡有白吃的東西。」
說完,把裝滿蛇肉的碗放廚房裡,隨後出來,遞給了陳十一一個鹽罐子。
「記住,你欠我的,以後要還的。」
陳十一開心地點頭。
這個人看起來粗狂,實則心細如髮。
「謝謝崔大哥,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陳十一以為會有一番波折,想不到竟然這麼輕鬆,遇到這麼好的人,運氣真好。
溫之柔見陳十一抱著個鹽罐子回來,眼睛都愣直了。
「一碗蛇羹,換一罐鹽?不是我瘋了,就是那個人傻了。」
陳十一解釋道。
「崔大哥是個好人,院子的事情,我就是向他打聽的。」
溫之柔倒是有點憂心忡忡。
「流放的,沒幾個好人。」
陳十一清洗著從田埂上摘的薺菜,輕聲細語。
「我們也是流放來的,我們不是壞人。」
「你們在說些什麼?」
身後,溫之衡和溫之遠的身影走了過來。
溫之柔連忙迎了上去。
「大哥,二哥,今天怎麼這麼早?」
「礦洞有個地方打了很久不通,就讓我們先回來了。」
溫之柔與溫之遠回了院子。
溫之衡走了過來,蹲下身子,幫陳十一清洗薺菜。
「大少爺,你先回去休息吧,這點子活,我馬上就忙完了。」
溫之衡笑了一聲。
「沒事,你一個人忙上忙下,比我辛苦多了。」
陳十一手裡動作沒停,抿嘴問了一聲。
「大少爺,在礦洞裡,會有人拿鞭子抽你嗎?」
溫之衡僵了一下,嘆了口氣。
「有的人幹活慢就會被抽,我年輕,有力氣,不會被抽的。」
陳十一移到溫之衡身邊,雙手抓過他的手臂,擼起他的衣袖,一條非常醒目的鞭痕顯露出來。
溫之衡臉上露出不自然的蒼白,仿若被拆穿這個事實,比他身上遭受的鞭傷還要難受。
他的衣裳完好,看來是和溫之遠換了衣衫。
陳十一低垂著頭。
「大少爺,我不會告訴夫人的。」
溫之衡唇角微揚,手揉了揉陳十一的髮絲。
「你真的很好。」
兩人回到院子,溫之遠的身影竄來竄去,興奮的聲音不斷響起。
「十一,真有你的,這院子選得真不錯。」
二少夫人嗔罵一聲。
「都這麼大人了,一點正行都沒有。」
陳十一把洗好切好的薺菜倒入瓦罐里。
睿兒歡快地跑到火堆旁,被煙嗆著了,也不肯離開,趴在陳十一的臂膀旁,一直不停地問。
「姐姐,好了嗎?」
「好啦,快端碗過來裝上。」
忙碌了一天,終於能美美吃上一頓了。
蛇羹還是很少,分到每個人手上也只有那麼一小碗,但對於流放這二十多天路程,一直吃著黑乎乎的餅子,左一頓右一頓要強多了。
碗也只有那幾個殘缺的,溫之遠在用刀削了幾個竹碗和竹筷,剛好派上了用場。
陳十一坐在院外的石塊上,慢慢地吃著蛇羹和樅菌,看著眼前,溪面水煙繚繞,蕭條的樹木枝頭泛著新綠,生機勃勃的,感覺生活真的好極了。
旁邊,一道身影坐了下來。
溫之衡給陳十一的碗裡扒拉幾塊蛇肉。
陳十一連忙阻止。
「不用了,總共才那麼點,我吃了,你就沒有了。」
溫之衡嘴角微微上揚。
「我還沒開始吃,別嫌棄。」
陳十一弱弱地回了一聲。
「我怎會嫌棄。」
溫之衡喝著碗裡的湯感嘆。
「十一,你的手藝真好,我好像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陳十一雙眼彎成一道月牙。
「你以前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現在換了一下口味,肯定是覺得這個味道新鮮,才會覺得好吃。」
溫之衡長嘆了一口氣。
「也許吧!」
陳十一似乎想起什麼,側過身子看著溫之衡。
「以前,村裡有個老人家說,有個獵戶打了一頭熊,賣給了京城一富貴人家,他們只取了熊掌下來吃,其他的竟然都不要,分給了下人。大少爺,那熊掌是什麼味道,特別好吃嗎?」
溫之衡不意陳十一會這麼問,一下子怔愣住。
「我也沒吃過,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陳十一一臉疑惑。
「侯府那麼富貴,連你也沒有吃過嗎?」
溫之衡抿嘴笑了,眼眸亮晶晶地盯著陳十一。
「富貴人家,不一定都會吃熊掌,這世上還有很多很美味的東西,你知道嶺南嗎,距離京城幾千里,在大鄴最南邊,那裡盛產非常清甜的水果,一車水果半車冰,才能運進京城,所耗費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可估量的,一顆果子,吃掉的就是普通人一個月的嚼用。」
陳十一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這個吃法,她連做夢都不敢這麼想的。
「十一,你是我的人,等我好生籌謀一番,以後回了京城,也讓你過上好日子。」
陳十一回了神,大口地吃著碗裡的肉。
「還能回去嗎?」
溫之衡定定地看著遠方。
「一定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