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之衡一回來,聽到陳十一被打的消息,忙進了她的房間,捧著她的臉仔細端詳著。
溫之柔最是知曉溫之衡的脾氣,看著不動聲色,實則憤怒至極。
她眼眸一轉,識趣地退了出去。
「是上次那個人打的嗎?」
陳十一點頭。
溫之衡垂眸掩飾憤怒。
「是何姓名?我去殺了他。」
陳十一沒有說話。
溫之衡轉身就要往外走。
陳十一急忙下床扯住他的衣衫。
「我已把他殺了。」
溫之衡轉身,甚是詫異,眼前的人,個子小小的,卻十分堅毅,眼眸漆黑黝亮,握緊的拳頭卻在瑟瑟發抖。
他輕輕把陳十一擁入懷中,額頭頂在她濕漉漉的頭髮上。
「別怕。」
「如若官府找到了我,會不會連累你們?」
「你身上留了血跡嗎?」
「沒有。」
「匕首銷毀了嗎?」
「嗯。」
「有人看到了嗎?」
「有。」
「可認識那人?」
「認識。」
「你告訴我長什麼樣,那人不能留,否則後患無窮。」
陳十一搖了搖頭。
「我在路上想了很久,我確實想活命,但那人只是偶然間看到,我與他無冤無仇,何必傷了無辜人的性命,如果他告發了我,也是我命數已定,殺人償命而已。」
溫之衡緊緊擁著她。
「你倒是從容慷慨。」
陳十一靠在炙熱的胸膛,微微急促的心跳讓人聽了很是安心,她焦躁的心思須臾間平靜了下來。
「十一,你不該自己動手,你如何忘記了,你還有我,有什麼事情要同我說,我去幫你處理。你啊,有事情總一個人扛,被打了也不吭聲,報仇也一個人去,你這樣,要將我至於何地?」
「我從小習慣了,沒人會為我出頭的。」
溫之衡捏了捏她的臉頰。
「以後,我為你出頭。」
「嗯。」
「明天不要去鎮上了,在家裡休息幾日。」
陳十一搖頭。
「我要去,我若是不去,那人被發現死了,而我又消失,第一個就會懷疑在我頭上。」
溫之衡眼眸幽深低頭望著她。
「十一,殺人不是這樣殺的,以後我教你,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而不是落了把柄在別人手中,讓別人掣肘。」
「就像,你殺那官差一樣,不用自己動手,就有人幫你殺了。」
溫之衡溫和一笑,似驕陽融了冰雪。
「這只是其中一種,以利誘人,這種適用於一半人以上,因有人就會有欲望。但也有弊端,它只能殺一些微不足道的人,而且,當自己沒有達到一定的高度,沒擁有一定的權力,這種方法基本無效。」
陳十一眼睛閃亮如星辰,不一會兒,又黯淡下去。
「怎麼了?」
「只希望我能度過這個難關。」
「別那麼悲觀,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許多人都選擇明哲保身,沒有人會願意摻和到這種事裡。」
「嗯。」
「小心為上,如遇到事情,立即尋人喚我,我會保你毫髮無傷。」
溫之柔在房門外一直不停地徘徊。
抱一會兒得了,抱那麼久,雞蛋燙死了好嗎?
陳十一的臉腫腫的,過了幾天,雞蛋熱敷已經沒什麼用處,也是為了心安吧,至少,這也是個作用。
雞蛋確實有點燙,溫之柔耐心地滾動她的臉。
有時候燙狠了,陳十一會瑟縮一下。
溫之衡就在一旁厲聲說道。
「你小心些,沒看到她疼嗎?」
溫之柔咬了咬牙,把雞蛋丟給溫之衡。
「來,你來!」
溫之衡接過雞蛋。
「我來就我來。」
陳十一想,剛剛小姐動作輕柔,燙一下就燙一下,她不應該躲的,總好過眼前的人,捏著自己的下巴,毫無章法地亂揉一通。
到最後,他還挺自信地說道。
「你看,這不挺好的嗎?她也沒躲。」
不是不躲,是你摁住我下巴我怎麼躲?
溫之柔不屑地冷笑一聲。
「別炫耀了,人家一直在忍著你呢,指甲都掐白了。」
陳十一嘴角微揚,大少爺和小姐是變著法子在給自己安慰,希望他們的插科打諢能祛除自己心頭的陰影。
李冒該死,殺了他,她不後悔。
如若裴秀才因著之前的嫌隙,要告發她,她也無話可說。
畢竟殺人償命,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照常來到攤位上,點燃爐火,醒了麵團,制好了各種配菜,手腳麻利地烤制大餅,一如既往地張開笑臉,嘴甜地招攬客人。
得了空閒,她禁不住往旁邊的裴秀才瞥了一眼。
她發現他鎮定自若地坐在一旁,清冷地不與旁人攀談,只看著自己的書,偶爾寫幾個字,有來寫書信的,便輕聲細語地同別人說話。
仿佛,他也早已忘卻昨日的傾盆大雨下,那滿地的鮮紅。
其實,陳十一還有一個底氣。
那日,她被李冒打時,那句喊著袁捕頭來了,聲音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大少爺說得對,不能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別人身上。
可是,她的命從來就由不得自己啊。
懷揣著心裡的不安,她戰戰兢兢地度過一日。
次日一早,果不其然,事情就被翻了出來。
趙嬸子義憤填膺地興奮。
「前幾天打你那個天殺的,被人給捅了,在爛巷子裡,死得可慘,也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仇家,不過,死得好,大快人心。」
陳十一訕訕地陪著笑了幾聲。
眼光偷偷地瞥了旁邊的裴秀才一眼,他依舊安靜坐在那裡,仿若鬧翻天的殺人案,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陳十一忙碌中,忽然面前來了一行人。
她抬頭一看,一身衙門裡的捕快服飾男子站在她面前,面容冷厲地說道。
「李冒死了,有人看見你前幾天與他有過紛爭,懷疑你報復殺人,跟我去衙門問話。」
陳十一腦袋嗡鳴起來。
原來,就算李冒不是她殺的,只要與他有過紛爭,都可以被認定為涉嫌殺人,要關入大牢審問的。
旁邊的人瞬時都驚訝起來。
「不會吧?」
「這小姑娘甚是心善,嘴甜,怎麼可能殺人?」
「還只是懷疑而已,誰殺的不一定。」
陳十一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眼睜睜地被捕快身後的衙役擒了胳膊,準備帶走。
「袁捕快。」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陳十一抬頭,是裴秀才站立起來瘦弱的身影。
她心裡一怔,她恐怕要完了。
「裴秀才。」
那袁捕頭看見裴秀才,連忙作揖道。
裴秀才也回了一禮。
「不知道袁捕頭要帶這個女子去哪?」
「死了個人,這是嫌犯。」
裴秀才瞭然。
「死者是誰,何時死的,我們與這女子一處,說不定能提供點有用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