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解圍

2024-09-17 13:36:25 作者: 好好噹噹
  潔白的紙箴,上面謄寫了十個字。

  行書,筆力虬勁,鋒芒畢露。

  字寫得真好看,倒是不像眼前瘦弱的書生風格。

  裴秀才一早來了長寧街,把紙箴遞給陳十一後,又安靜地坐在一旁,手持書卷。

  快到正午時,陳十一走到裴秀才身旁,給他遞了一份荷葉包著的酥餅。

  上面的芝麻香的誘人,不過裴秀才只瞥了陳十一一眼,眼眸毫無波瀾的側過頭去。

  「君子不吃嗟來之食。」

  陳十一眉頭輕蹙。

  「什麼?」

  裴秀才無聲,似乎不願意與陳十一相談。

  「這是你給我寫字的報酬,或者說你需要我再欠你一份人情?」

  裴秀才深吸一口氣。

  「我並不需要。」

  「那你快吃吧,等會涼了。」

  裴秀才覺得自己應該拒絕的,當手中捧著這香噴噴的酥餅,他都在想,自己是怎麼就接了?

  輕咬一口,咸香酥脆,裡面金黃誘人的,竟然還藏了個荷包蛋。

  果然,她生意極好,自然是有道理的。

  李冒被殺的事情一直沒有平息下來,長寧街的人到處都有人在談論這件事情。

  在對於李冒的事情上,陳十一提心弔膽著。

  一日未結案,一日就像一把劍懸在自己心頭。

  後來,聽得有個人有模有樣地說著。

  「聽說是欠錢鬧的,李冒常在賭場賭錢,欠了一屁股債,賭場有個姓谷的,專門催債,上次碰到李冒,拒不還錢,一氣之下就把人殺了,殺人的匕首就在姓谷的家中。聽說啊,那姓谷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看到他們狗咬狗,真的痛快。」

  裴秀才看到一直在他家中忙碌的陳十一,神色複雜,又頗為不耐。

  「你聽到了?」

  「什麼?」

  「坊間的傳言並不真實,但現在就是事實。我利用李冒的死大做文章,用匕首的漏洞置姓谷的受了牢獄之災,只因曾經,我與姓谷的人有深仇,你要明白,我之前的那番說辭,根本不是為你辯白,我只是利用你而已。」

  「哦,然後呢?你是要說,以後不要再往你家跑了?」

  裴秀才對於陳十一的不知趣,眉頭緊蹙。

  陳十一笑著。

  「你要姓谷的打手下大獄,這是你的事情,不是嗎?」

  裴秀才雙眸疑惑不解。

  「被當做嫌犯進了縣衙的,哪個不是一身傷地出來,或者,有些都出不來了。其他的事情我不太關心,我只知道,我最無助的時候,是你為我說了話,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

  話及此處,裴秀才無可辯駁。

  他輕啟了唇,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疤痕滿布的臉陷入迷惘怔愣。

  無人會像陳十一。

  那麼執拗!

  「我姓裴,名珞疏,表字謹言。」

  陳十一正在生火的手,頓了一下。

  「哦。」

  裴珞疏看了陳十一的漫不經心,垂眸說道。

  「我在告訴你我的名字。」

  陳十一忙回道。

  「我記住了,裴秀才。」

  一直坐在屋檐下乘涼的裴母,看著兩個年紀相仿的人,莞爾一笑。

  「十一,珞兒的意思是,你可以喊他的名字,不用總秀才秀才地喊他,不然顯得很是生疏。」

  陳十一笑著點頭,轉過身心想,他叫裴什麼來著,聽著很是拗口,要不還是喚秀才吧,簡單又好記。

  這次說開之後,裴珞疏偶爾會和陳十一說幾句話,只限於打個招呼,問候一聲。

  陳十一覺得很是奇怪,裴珞疏實在沒什麼生意,他究竟是靠什麼生存的。

  她來長寧街,算算也快兩個月了,這兩個月內,不超過十人光顧了他的字攤。

  問過旁邊的趙嬸子,嬸子說她也不知道。

  偶爾陳十一碰到熟悉的人,都會多一句嘴,說旁邊的裴秀才字寫得好,花費也便宜。


  他們都笑著答應,後來也確實有幾人光顧了他。

  每次,只要陳十一提一句,裴珞疏手一頓,眼眸往她那邊一瞥,隨後又安靜下來。

  直到有一天,一個藥鋪的楊大夫找了過來。

  楊大夫是個中年人,雖是做生意,臉上沒有精明的眼神,只是歲月沉重,讓他整個人顯得很是悲天憫人。

  這樣的人都有一副菩薩心腸。

  他站在裴珞疏的面前,遲疑很久才開了口。

  「秀才,不是我非得催你還錢,實在是這藥錢拖得太久了,我這個藥鋪小本生意,沒有錢財進門,我也很難周轉的。」

  裴珞疏清瘦的腰身,筆直站立如松,面對楊大夫的催債,此刻微彎了背脊,面露囧色。

  「楊大夫,你能再緩些日子嗎?我這邊一有了銀錢馬上還你,還望你寬限些時日。」

  楊大夫深深嘆了口氣,甚是無奈。

  「秀才,要不是家裡內人催的緊,我如何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催著要你的藥錢,你也可憐可憐我這老頭子吧!」

  眼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裴珞疏的臉色越來越透出窘迫的紅,嘴唇輕抿,也不知如何是好。

  「楊大夫,你別說他,這事怪我!」

  陳十一忙完了,在旁邊聽了一下,忙插話進來。

  「裴秀才之前已經湊夠了錢,想要還你來著,後來,我身上受傷,沒帶夠銀子,就借了秀才手上本應該還你的銀子,你看,時間久了,秀才也沒催我,我這段時間都在掙銀子,準備還他,你若生氣,就怪我,莫怪裴秀才。」

  楊大夫這才鬆了口氣。

  「他欠你多少銀子?」

  「二兩八錢。」

  陳十一把今天掙的銅板全倒了出來,數了數,再從身上袖口裡摸出點碎銀,一起遞給了楊大夫。

  「你數數,看夠不夠?」

  楊大夫滿意地點頭 ,數清楚錢後笑眯眯地走了。

  周圍的人見沒什麼熱鬧可看,也紛紛地散了。

  裴珞疏還是剛才的姿勢,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手掌心握得緊緊的,指關節都泛了白。

  剛才,陳十一口若懸河為他解圍之時,他一直看著她。

  他在想,她幫了他,還把所有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讓自己不沾染任何污垢,還平白得了大善人的稱讚。

  他明明不是什麼好人,一直在利用她,怎麼就值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相幫,而且心細如髮,幫他的同時還照顧他的顏面。

  他清冷不好相處,挑三揀四脾氣臭,相貌醜陋還毒舌。

  他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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