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抬起頭，唇線很淺地劃開。
「我賭上我的一切，從身到心，從魂到魄。賭有一天，你會想因我而存在，因我而呼吸，因我而心跳。」
時間從那一刻開始變得緩慢，呼吸聲，風聲，血液流動之聲……一切的一切，都逐漸變得緩慢，甚至趨於靜止。
他的手上出現一張散發著金色光芒的靈魂合約書。
這是最高級別的靈魂合約書。
一旦簽上，絕對沒有反悔的餘地。
這場賭注，沒有贏家。
陸沅時突然笑了出聲。
蕭淮抬起眼眸望向他，卻只見陸沅時伸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
「啊——」
蕭淮倒退了一步，彈腦門是最疼的，他捂住額頭，一睜開眼，就看見陸沅時燦爛地笑著。
很純粹。
沒有一點虛假。
「賭徒可偷不走它。」他笑得眼角都泛起了淚花，指節放在眼角處，半眯著。
陸沅時向他靠近，好像說了什麼，但是那一刻，群鴉從背包里被釋放出來。
啼叫聲、撲翅膀的聲音，以及玩家們的吶喊聲迴響在沙漠裡。
蕭淮盯著陸沅時，他的聲音被淹沒。
「你剛剛說了什麼？」
等人群聲音稍微變小，蕭淮低聲問道。
陸沅時卻搖頭：「沒打算讓你聽見。」
蕭淮：「……」
蕭淮眯著眼打量著陸沅時，他的好奇心可不小，但是現在可不是最好的時間來解決他的好奇心。
來日方長。
說不定陸沅時只是因為巧合而出現在他生命。
剛剛差點就認真了。
差點就賭上一件自己根本不擅長的事情。
他一個對戀愛感情一竅不通的人，怎麼可能輕易地讓人因他而存在，因他而呼吸，因他而心跳。
蕭淮心跳忽然加速，在內心倒吸了一口氣。
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話啊。
莫名的感到羞恥。
但是臉上還是面不改色。
只有耳尖微微泛著粉紅。
不管三七二十一，收走合約書，走向人群里。
另一邊，程山已經放出了將近一百隻烏鴉。
大家用了張大網把它們抓住，望向群鴉的眼神裡帶著幾分渴望。
他們實在是快要渴死餓死了，再這麼下去。
就真的要喪失人性了。
程山氣喘吁吁地，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太好了，這樣不用擔心會在路上渴死了。」
夜晚來臨，大家分食著烏鴉，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帶著笑。
連之前害怕蕭淮的玩家也會問一句：「那個……阿卓郎，你要不要也一起吃點？」
也許是因為蕭淮比想像中的要好很多，一些人也開始對他有了好感。
尤其是呂智。
甚至提前處理好了一隻烏鴉，將裝著血的高腳杯遞給了蕭淮。
「這個……這個我準備的，不介意的話，送給您。」
蕭淮望向呂智，他怎麼臉還是這麼紅。
難道這也是魂蟲的後遺症之一。
他接過高腳杯，淡聲：「謝謝。」
嘴角微微上挑，眉眼帶著讓人留戀的美。
其他玩家都在偷看這邊，不禁微微睜大眼睛。
原來阿卓郎也可以笑得這么正常好看。
一晚上，大家的氣氛要緩和了不少。
只要利益沒有糾紛，人類還是可以維持表面的和善。
利益一旦受到威脅，反目成仇。
只在短短一瞬。
————
入夜，所有人皆入睡。
這天夜晚，蕭淮沒有睡意，他獨自一人離開了人群，抬頭看向浩瀚無垠的天空。
星辰不斷閃爍，仿佛要將一切吞噬。
左手的傷口之前分明已經止住血，但是現在卻開始刺痛。
仿佛空氣中長出無形的刀子，一點點撕裂傷口。
蕭淮將纏繞在左手處的繃帶解開，一滴鮮血滴落在地。
落地的剎那，就像是喚醒了沉睡著的精靈，以他為中心，半徑一米的沙土之地皆泛著幽幽藍光。
如同皎潔的月色。
月亮。
蕭淮抬起頭，皎潔明月高掛於空。
規則四「請不要直視月亮太久，很危險。」
他一直盯著月亮，幽幽藍光愈來愈深。
蕭淮沉著一顆心臟，所有的細節被無限放大。
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那股詭異的香氣。
【警告，精神值下降1點，當前為90】
來到《女巫之家》副本之後，蕭淮的精神值只自然恢復了一點。
盯著月亮看，居然會讓精神值下降。
規則四，大概率沒錯。
但是如果他一直盯著看，又會怎麼樣呢？
他忽然聽到窸窸窣窣的響聲從周圍傳來。
藍光帶著詭異，包裹著他。
耳尖微動，他聽見了。
聽見了人們的討論聲。
不是玩家們的聲音，而是最原始的，集市上才會出現的聲音。
「水果三錢一斤。」
「這個給我來兩斤。」
蕭淮猛地回過神，向四周望去，除了幽幽藍光，什麼都沒有。
可是他剛剛聽見的又是什麼？
絕對不是幻聽。
他往地上一瞥，一隻手指大小的藍色小蟲子趴在他的腿上，兩根觸角不停地抖動。
蕭淮拽住這蟲子的兩根觸鬚，將它提到了自己的眼前。
他眯起眼，打量著藍蟲。
在月光下，甚至能夠看清楚它的內部臟器。
這就是魂蟲嗎？
下一秒，魂蟲像是靈魂出竅的一般，蟲殼變得乾癟，飄出來的白色煙氣鑽入蕭淮左手處的傷口。
蕭淮瞳孔微擴。
耳邊的聲音變得愈來愈嘈雜。
「他們來了，救命，快跑啊！！」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好美——」
孩子們好像在苦笑著：「在這裡……我們長不大。」
蕭淮像是被某種力量拖拽著，他比呂智不知道要敏感多少倍，各種夢幻的畫面衝破五感，鑽入腦中。
隨之而來的還有令人麻木的幻覺。
比生吃無數顆致幻菇還要讓人頭暈，他甚至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
幻覺里，烈陽高掛於空寂，繁華的古都城，孩子們奔跑嬉鬧玩耍著。
他抬起頭來，直視太陽，猛地，一隻全黑的三足鳥從太陽底下俯衝而下，以子彈般的速度鑽向蕭淮。
蕭淮瞳孔微縮，用力咬唇！
鮮血擠出來的一刻。
幻覺消失了。
緊接而來的便是一陣鋪天蓋地的頭暈噁心感。
耳邊全是系統的提示音【警告，精神值下降中……當前為87】
【警告，精神值持續下降中，當前為……85】
蕭淮一抬手。
只見密密麻麻的青色蟲子趴在左手上，努力地想要往傷口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