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什麼意思。」李瑤皺眉加重幾分，眼底里的警惕根本藏不住。
蕭淮一步步緩緩走到她面前，俯視著她，眼裡不帶一絲情緒。
「你們外界人，是犯了什麼錯，而被選中。」他微微偏頭，「換這種說法，你聽懂了嗎？」
李瑤睜大眼，她聽懂了，她當然明白蕭淮在說什麼。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問，為什麼要問她們曾經犯過的錯誤。
難道犯過的一次錯誤，就要被記下一輩子嗎？
一瞬，她好想逃離，好想逃離這個房間，好想遠離蕭淮！
她仿佛只要與他再對視一刻，內心深處藏起的陰暗面都要被挖出來。
李瑤閉上嘴，乾脆什麼都不說。
忽然，蕭淮懶懶的聲音傳入耳畔，讓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
「你是個騙子。」他望向李瑤，「如果我是女巫，我會砍下你的舌頭。」
他的指尖在離李瑤嘴唇五厘米處停駐三秒。
李瑤瞳孔地震，渾身小幅度地顫抖著，她像是被帶回到了那個晚上，那天晚上……
女巫對她說了一樣的話。
「你的懲罰是——砍掉舌頭。」
她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就瘋了一般，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只要能活下去！完整地活下去！她就算出賣靈魂也願意！
就算禍害所有玩家！她也願意。
而現在，蕭淮對她說了同樣的話。
「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李瑤突然雙手抱頭痛苦地大叫起來。
「不要砍掉我的舌頭，我什麼都願意做，我什麼都願意！靈魂我也不要了！我想活！我想活！」
李瑤的反應是典型的創傷後應激。
即便蕭淮不繼續追問，他甚至都能猜到李瑤經歷過什麼。
說不定……那位女巫和他想得差不多。
「那你告訴我，她以前做過什麼事情？」蕭淮蹲在地上一手指著小雪，另一隻手撐著下巴。
李瑤因為恐懼兩眼通紅，泛著淚花，「我不能說……我說不出口……」
蕭淮想到她能夠做出往所有玩家食物里下藥的事情，便也有預感她被控制住。
不是簡單的傀儡控制，而是更深層次的威脅。
「說出來，你會死嗎？」蕭淮慵懶地眨眼。
李瑤身體顫抖，什麼意思？
難道是在逼她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她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她的聲音顫抖：「她……她就在我們身邊，我無法逃脫她的視線，她會殺了我的！！她會殺了我的！！」
本來以為蕭淮還會繼續盤問她，就算是逼也要逼她說出來，可讓人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蕭淮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很輕地說了句：「那算了，懶得問你了。」
李瑤愣了一下，眼裡還有著遲疑。
結束了？
不繼續問了？
難道沒有折磨人的刑罰？
她看著蕭淮走向門口的背影，疑惑遲疑地低聲：「你……不逼我嗎？」
蕭淮餘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頭稍稍抬起弧度。
「不是，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我不會相信你。」
他側身，視線落在她身上，「因為你是個騙子，你不僅欺騙了你的朋友，你也出賣了你自己。」
就像《狼來了》的故事，愛騙人的孩子，即便最終說出了真相，也沒有人願意相信他。
然而真正讓蕭淮不想聽下去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李瑤喜歡說謊。
而是因為，她是一棵牆頭草。
她能夠為了活下去坑害隊友，能夠為了活，對閨蜜的一切視而不見。
察覺不出小雪的難受，察覺不出自己已經喪失了人性。
可是卻能夠裝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讓所有人都覺得她是被害者。
她作為一個騙子，很成功。
至少，她把自己也騙了過去。
人類的求生本能是很強的，為了活，踩在同伴的屍體上又算什麼？
蕭淮已經見慣了，他習慣面對這些陰暗面，習慣與他們打交道，習慣從無數堆謊言裡分析出那為數不多的真相。
說完，蕭淮握住門把手。
擰動把手的瞬間，他聽見了身後李瑤低沉的嗓音。
「我們……偷過東西。」
蕭淮沒有回頭，沒有問她更多細節，也沒有再多看李瑤一眼。
邁出腳步，離開了房間。
———
夜晚來臨，所有玩家都外出尋寶過，就算是裝，也裝出了一副努力的樣子。
集體任務就是這樣，只要有一個人能夠找出寶藏其他人就都平安無事。
於是某些人就會開始偷懶，磨洋工。
人們總是如此，只要不是死到臨頭，總可以在同一個坑裡反覆跳躍。
那些磨洋工的人不明白，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遊戲監視著。
規則已定，又怎麼會不知道有誰在擺爛？
偷懶的玩家早早地就已經進入房間準備一覺睡到天亮。
總覺得壞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總覺得自己會是那個存活下去的幸運兒。
他們是很幸運，至少能夠來到第三層的玩家，已經比很多死在第一二層的玩家要幸運多了。
可是他們一路走來是幸運，沒有那些僥倖，他們什麼都不是。
如果沒有蕭淮在暗中操控，人心早已亂套，他們會成為強者成長之路的犧牲品。
蕭淮坐在大廳里，茶水的熱氣縈繞在空中，他對其他人的死亡不感興趣，更對別人努不努力完成任務不感興趣。
只要不要妨礙他，做什麼事情，他都無所謂。
他和聖父八竿子打不著邊，也不知道遊戲為什麼選擇他作為聖父。
他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有放棄這些人，原因實在是太簡單。
他不想疼死，如果選擇一個死法，他是絕對不會選擇痛死，要死，也要死得乾脆一點。
蕭淮指尖輕輕地觸碰在熱茶杯口，指腹摩擦著。
他在等……
等昨天晚上錯過的——女巫夜行。
整個大廳，唯有幾盞油燈亮著火光，才晚上九點，大廳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其他玩家都知道女巫夜行時會發生什麼，他們不想在大廳這種空曠的地方近距離地感受恐懼。
大部分的人害怕時，總喜歡躲在被子裡面。
覺得那樣，妖魔鬼怪就會看不見他們。
可是在驚悚遊戲裡，不會因為你在臥室，在睡覺，就能逃離鬼怪的追殺。
蕭淮端起茶杯，送入嘴邊，視線落在鐘錶上。
時針走到九的位置。
時間到了。
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