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指的是哪一件？」
小錢來到他身邊，那隻白色的眼睛像是瓷玉般冰冷，「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帶著目的接近你。」
「你表現得很明顯。」蕭淮不以為然。
小錢：「你不在意？」
「我為什麼要在意？」
人與人之間相識相知，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
「可我不一樣。」小錢湊到蕭淮的眼前，兩人一下子離得很近，他的聲音帶著低沉且有些危險的意味，「我很危險。」
蕭淮揚起了嘴角，光影照在他的眼眸里，那是一個極具美感的角度。
小錢愣了一下。
「你不信？」
蕭淮淡淡地說著，「沒什麼，我倒是不覺得你危險，我看你挺天真好騙的。」
「你……」小錢不是第一次被蕭淮這樣說過。
過了片刻，他很冷地說了一句：「我殺過人。」
小錢垂眸：「並且，我殺人的時候，還很小，長大了之後，也害死了不少人。我活著的信條很簡單——禮尚往來。不管是害我的，還是對我好的，我都會雙倍還他們。」
右眼的白色眸子輕顫著。
「這隻眼睛，它是瞎的，弄瞎它的人，已經去了地獄。」
他忽然抬眼，「我給你的情報是真的，因為我使用了預知未來的道具，這道具很寶貴，為了你，我用了它。然而我只能看到一部分未來，畫面告訴我需要誠實，便能贏得轉機，不過你，倒是劍走偏鋒。
我怕水這件事也是真的，我小時候溺過水，不止一次。大概七歲的時候，為了保護一個人，我差點淹死，也是那一天，我第一次殺人。」
他仰起頭，喉結上下滑動，輕輕地笑著，像是自嘲。
「從那以後，我活得不像我自己，我的身體裡，住著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惡魔。」
他低頭望向蕭淮，左眼與右眼，黑色與白色，哭臉與笑臉。
他有雙重人格。
蕭淮指節輕顫，在小錢說完那句話的一刻，房間的濕度降到了極點。
轉眼，房間裡站滿了小孩。
這個小孩他見過，便是昨天晚上的那隻水鬼怪物，他瘦得不成人形，蕭淮起初並沒有覺得他是人類。
他們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上十個孩子圍在床邊，死魚般的眼睛盯在蕭淮的臉上。
小錢低頭看著這些孩子。
他已經不裝了，水鬼怪物的主人果然是他。
小錢摸了摸他們的頭頂，「這些小怪物，都是我，沒想到吧。」他笑著，眼角卻帶著那麼一抹……悲。
「蕭淮，那天晚上不是我指示他去偷你的金幣，只是我太想得到金幣，以至於另一個人格知道了這件事情，在暗中做手腳，我並不知情。我們的記憶是分開的，但是偶爾也會重疊在一起，這個過程需要時間，信與不信隨你，我只想告訴你，我對你並無惡意，至少我的主人格對你沒有惡意。」
他說著，將一枚金幣取出，遞給蕭淮：「這是剛剛得到的金幣，你收著吧。」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小錢將金幣遞給蕭淮。
蕭淮站起身卻沒有接。
小錢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
小錢以為蕭淮不打算再理自己的時候，蕭淮卻忽然伸出手。
他終於要收走金幣了嗎？也好，至少能減少他們之間的隔閡。
蕭淮的手卻落在了小錢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兩下。
他只說了三個字。
「辛苦了。」
小錢的瞳孔卻止不住地微縮。
辛苦了。
蕭淮的聲音猶如三月竹林煦風，清澈乾淨，掃走了層層迷霧，溫暖了心尖。
小錢主動將過去的事情坦白，他的過去並不幸福，而且極有可能相當悲慘。
小時候，不斷地溺水？人一旦溺過一次水恐怕之後看到水都會繞道走。
他說得不止一次溺水，言下之意很簡單——
他被人一直用溺水來折磨，虐待，他第一次殺人，是為了保護人。
為了保護人，他體內誕生出一個新人格。
就算是惡魔人格又怎樣？
惡鬼在人間，地獄空蕩蕩。
真正的惡人逍遙法外，以惡制惡，何嘗不是一種手段。
小錢走到現在，會容易嗎？
答案可想而知。
蕭淮說出「辛苦了」的同時，那背後的千辛萬苦他又怎會不知呢？
蕭淮指了指周圍的水鬼小孩：「那個，你能讓他們走嗎？有點嚇人。」
小錢回過神，「哦，哦……」
水鬼孩子們在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蕭淮：「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他走到門口，沒有收小錢的金幣。
小錢沉默了片刻，還是把一個藏在心底的問題問了出來：「我這麼說，你會更加相信我嗎？」
若是換作平時的他，根本就不會在意這件事。
可他現在卻真的很想知道這件事情。
蕭淮望著他，緩緩走到他面前，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一個優秀的陪玩總是能讓顧客在遊戲中學到硬貨——驚悚遊戲裡不要輕信任何人，特別是像你這種看似是好人的人，不是嗎？」
小錢再次愣了一下。
他用了小錢在餐廳里對他說過的原話。
即便說出的話是表達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當他用出小錢原話的一刻。
性質卻又不一樣了。
蕭淮離開了房間，揮了揮手：「今天還沒得到金幣，我再去試試。」
小錢看著他的背影，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辛苦了。」他低聲重複了蕭淮對他說的那一句話，眉宇舒展，很輕聲地笑了一下。
輕舟已過萬重山，辛苦了。
接下來，他們一定會出去。
還得去看看傻弟弟現在怎麼樣了呢。
————
蕭淮再次回到大廳，即便身邊沒有尤霖的陪伴，那些血族玩家也不敢對蕭淮出手。
短短的幾十分鐘內，蕭淮身上的傷口已經痊癒。
他們更加不敢想像這傢伙到底有多麼特別。
首先，他一定巨有錢，畢竟系統商城裡賣的治癒型道具那麼貴。
很多人在遊戲裡受了傷都會忍到出去之後再治療。
他說痊癒就痊癒了，任誰想都會覺得他有錢。
實際上，蕭淮只是個平平無奇愛吃糖的小孩罷了。
蕭淮望向左數第一扇門，上面的紅痕多了一條，短裙女的死亡的確被記上了。
可真正吸引蕭淮注意力的是那扇門上的系統提示信息界面。
上面寫著「瘋帽子先生正在休息，今日不再開遊戲」
所以蕭淮不能重新再回那副本里碰運氣。
不過他也不打算去瘋帽子的遊戲了，他的遊戲就算被他破解了，能從他那裡拿到金幣的可能性為零。
並且管理遊戲的神明也可以更改遊戲，確保了遊戲的多樣性，還提高了難度。
遊戲的不確定性保證了玩家之間不能互相提示對方。
蕭淮看向第二扇門，在諸多人的注視下，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