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輕輕閉上眼睛,靜默中,夢魘惡魔之力拓展開來,墨羽化作了他的第三隻眼睛,感知擴展至極致,隨著他的思維一直往外四散。
看清了遠處正在發生的一切。
如方拓所言,那邊確實湧現出大量的海怪和各種猙獰的怪物,它們從迷宮的陰影中爬出,利爪與獠牙在黑暗中閃爍著寒光。
黑暗中,幾名參賽者被突如其來的恐懼吞噬,眼神逐漸扭曲,皮膚變異、四肢延展,漸漸變成了怪物的模樣。
見此情景,方拓毫不猶豫地揮刀,迅速而果斷地將他們逐一斬殺,手法精湛而冷酷。
其他參賽者目睹這一切,滿眼驚恐的同時,眼神中也漸漸透出對方拓的信任。
不少人都開始思考:方拓沒有騙人,他說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的!
蕭淮不相信任何人。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偶遇,沒有那麼多及時的援助。
他清楚地知道這些怪物的出現並不自然。
現在蕭淮他們兩人周圍並沒有任何怪物靠近。
或許所謂的怪物似乎本能地被火光所吸引。
迷宮每晚都在變化這一點並沒有錯。
這片迷宮並非靜止不動的,而是緩緩移動著。
每次的變化極其微小,幾乎無法察覺。
然而,這些細微的移動累積起來,整個迷宮的布局悄然改變,舊的迷宮便成了新的迷宮。
並非徹底的重組,而是一種無聲的調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暗中進行。
就在他帶著陸沅時前行的這段時間,幾個原本通暢的通道入口已被封閉,而新的通道漸漸敞開。
他們不知道迷宮的真正盡頭究竟是哪裡。
又也許這裡就是一個無盡的迷宮。
倘若猜測沒有問題,第二關的任務會是什麼呢?
若想真正脫離這座迷宮,最好的方式便是跳出它的限制。
他知道,只要能躍到迷宮牆體之上,脫離這錯綜複雜的地面通道,就有可能找到通向出口的路徑。
然而,這一方法顯然不簡單。
迷宮設計者絕不會輕易讓人逃脫。
為驗證自己的猜想,蕭淮從懷中取出一顆黑色鑽石,將其拋向迷宮的高處。
鑽石飛速上升,穿過層層迷宮光影。
可就在鑽石達到某個高度時,它驟然消失,像被無形的力量吞噬。
幾秒鐘後,一絲晶瑩剔透的粉塵自空中飄落而下,蕭淮冷冷地掃了一眼,發現那是被粉碎的鑽石粉。
他微微皺眉,眼中浮現出一絲冷靜的警惕。
顯然,迷宮上方有某種強大的屏障,阻止任何物體超越設定的高度。
這意味著,跳出迷宮的方式被徹底封鎖。
這個世界不存在通關不了的遊戲。
但是存在吃人的迷宮。
就在這時,陸沅時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蕭淮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掠過一絲疑惑,但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陸沅時不會無緣無故離開。
他們一路行走在迷宮的昏暗之中,穿過幾處狹窄的通道,繞過錯綜複雜的岔路。
他……對這附近……很熟悉?
四周寂靜得詭異,唯有他們的腳步聲迴響在石牆之間。
過了許久,他們竟然來到了一個隱秘的墓地。
周圍空氣陰冷,四處瀰漫著腐朽的氣息。
黑暗之中,陸沅時忽然停在了一塊古老的墓碑前,沉默地凝視著上面刻著的內容。
蕭淮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瞳孔微微一縮。
墓碑上貼著一張照片,陳舊泛黃,邊緣已經模糊了。
可是,那張照片裡的面容竟與陸沅時極為相似。
不同的是,照片中的人是黑髮,並且他明顯年長,目光深邃且帶著一絲英氣,比現在的陸沅時更為成熟,像是已歷經風霜,整個人帶著一種深沉的冷靜與決然。
但是他已經死了。
墓地里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照片下方的名字模糊不清,無法辨認。
不過在照片下的墓碑銘文上,卻刻著一行隱約可辨的字。
「逆命者,永不安息。」
看到這幾字的一刻。
蕭淮的心臟驟縮了一下。
陸沅時依舊站在那裡,靜靜地凝視著墓碑,似乎不是很理解,又好像在好奇。
那神情像極了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意外尋獲了遺落的記憶碎片,陌生而又莫名地熟悉。
片刻後,陸沅時的手輕輕抬起,捂住了自己的喉嚨。
他的眉頭緊皺,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極力想要說出什麼,但口中發出的卻只是一些斷斷續續、刺耳而難以成形的聲音,像是被卡在喉嚨深處的嘶啞。
那種掙扎的模樣,充滿無聲的痛苦。
蕭淮靜靜地看著他,心中一陣微痛。
這不是一時的失聲,而是深刻的殘缺。
他是一個真正不能說話的啞巴。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註定被命運剝奪了聲音。
沒有人知道他經歷過什麼,也許在這永恆的沉默中,他的一生便與悲劇緊緊相連。
蕭淮掠過陸沅時,朝前方邁去,有些秘密,必須親自揭開。
他沒有多說一句話,俯身在墓地前,手上出現一把鐵鍬,插入鬆軟的泥土中,開始掘開這座沉睡已久的墳墓。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去挖別人的墳,但此刻的他格外安靜,好像想要將所有情緒都已壓在心底,伴隨著泥土層層堆積起來。
陸沅時緩步來到蕭淮身邊,抬手,想要阻止他繼續挖下去。
可是蕭淮的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來,他固執地將土層一點一點挖開,泥土越堆越多,他的手也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紅了。
直到微微的玻璃光澤在泥土中露出輪廓。
……
那是一口玻璃棺材,在暗淡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蕭淮怔怔地望著棺材,心頭湧起複雜的情緒。
他試想過許多可能性,棺中或許是另一個人,或許只是一個與陸沅時極為相似的影像,甚至可能根本沒有任何東西。
然而,當他終於看清裡面躺著的那個人時,心底的防線被擊中了。
玻璃棺材裡睡著一個人,沒有一點腐爛,但是蒼白的臉色,以及閉上的雙眸,無不訴說著他已經去世的事實。
他手上握著一封信。
依稀可見手寫的字跡,線條柔和而深情,落在眼中卻帶著令人心碎的重量。
「我用盡我所有的愛,將他從鏡中喚醒,賦予他新的血肉。即便我離去,他即是我,替我來愛你。」
為什麼他無名無姓,為什麼他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因為他在等一個人。
等一個命定之人。
他是為了愛他而誕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