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沅時雖然不能看到蕭淮的正臉,但好像能夠讀懂他的背影。
像是看透了他的情緒般,緩緩說道:
「餓鬼道就是這樣的地方。這裡的大多數傢伙,不能被稱之為人。」
人有七情六慾,沒有七情六慾的人跟屍體沒什麼區別。
但是當這些欲望過深,深到可怕。
是人還是惡鬼?這說不準了。
地獄並不遙遠,它從來都在人心深處。
餓鬼道究竟與現實有多像?
那麼所謂的現實,會不會是另一種形式的地獄呢?
怎麼能確定,路過身邊的——
是人,還是惡鬼?
「你不會被嚇到了吧。」
陸沅時的聲音頓時靠得很近。
蕭淮下意識轉過身,目光落在床旁的陸沅時身上。
他還穿著蕭淮特意挑選的粉色睡衣。
蕭淮靜靜地看著陸沅時,嘴角很輕地上揚了幾分,似乎想笑,卻又壓住了那點情緒。
他忽然伸出雙手,掌心向上,像是在請求擁抱一樣。
陸沅時愣住了,眼神裡帶著一絲驚訝,低聲問:
「怎麼了?」
蕭淮的聲音輕而淡,像夜晚吹過的風:
「有點冷。你過不過來?」
話音剛落,反應時間只用了一秒。
陸沅時便迅速地鑽進了被窩。
然而,當他靠近蕭淮時,也馬上意識到不對勁。
被窩裡冷得像冰窖一般,那種寒意從蕭淮的身體傳來,直接沁入骨髓。
蕭淮沒有開玩笑。
他是真冷。
「你怎麼回事?」陸沅時立刻抓住了蕭淮的手。
他的手指冰冷,毫無溫度,像是一塊凍透的石頭。
蕭淮卻只是搖了搖頭,語氣平淡:「沒事。」
但他的眼神略微暗了幾分,像是在掩蓋什麼。
他作為玩家違反了餓鬼道的守則五,受到了懲罰。
那種如寒冬般的懲罰早已深入骨髓。
可這一切,他不會告訴陸沅時。
蕭淮輕聲自語,像是在對自己說話,又像是在喃喃:「慶典快到了,餓鬼道里的那位君主,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陸沅時沒有馬上回應,手環抱住了蕭淮的腰,好像在試圖用自己的體溫驅散那刺骨的寒意。
隨後輕聲開口:「能投胎的那種。」
或許是因為陸沅時的存在,蕭淮好了一點,不至於冷得無法入眠。
兩人之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陸沅時守著蕭淮,直到看到他入睡後平靜的睡顏。
他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卻偏偏要在餓鬼道受苦受難,見證醜陋人性。
為什麼?
難道真的是想跟自己一起……
見證未來?
那樣的未來,會是怎樣的呢?
這一次,陸沅時真的好奇了。
有他的未來。
是什麼樣子的?
————
玫瑰花園裡,女人懷抱著一束盛開的玫瑰,眼神痴狂地盯著電視屏幕,笑意從嘴角蔓延。
「愛我,不愛我,愛我,不愛我……」
指尖輕輕拽下最後一片花瓣,「不愛我。」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化作一抹冷笑。
下一秒,她瘋了一般沖向花園,將滿園的玫瑰盡數摧毀。
花瓣零落滿地,猶如一場凌亂的血雨。
她愛上了屏幕里那個人,全心全意,將他視作生命的全部。
每日沉浸在幻想之中,妄想著某一天,能夠真正與他在一起。
玫瑰花園的廢墟中,女人的愛已然扭曲成了一種無法控制的瘋狂。
她開始尾隨那個屏幕里的男人,白天偽裝成普通人,晚上隱藏在角落裡偷窺他的身影。
她記下他的所有習慣,甚至潛入他的家中,將他的日常生活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刻在心裡。
「他是我的。」她喃喃自語,目光偏執得可怕。
直到有一天,她在他的房間裡發現了一張合照。
照片上,他笑得溫柔,而他的懷中,挽著另一個女人。
那一刻,她的世界崩塌了。
「怎麼可能……你怎麼能愛別人?」
她的手顫抖著,攥緊了照片,指甲划過紙面,留下了幾道深深的印痕。
憤怒、嫉妒與絕望如同洪水般淹沒了她的理智。
她站在他的床邊,盯著那張照片,幾乎要當場掐碎它。
「如果他不能只愛我,那他也不該愛別人。」
可是就在這時,戲劇性的事情發生了。
一張傳單飄進了她的視線。
「真愛藥水——餓鬼道獨家配方,保證對方愛你至死不渝!」
女人的呼吸急促起來,目光熾熱。
「至死不渝……」她喃喃著。
她找到傳單上的地址,毫不猶豫地買下了藥水。
蕭淮站在她面前,「這款藥你買不起。」
「憑什麼!?我有錢,我有很多錢!」女人拿出一堆彩色琉璃。
蕭淮說:「這需要你全部的財產,你知道什麼意思嗎?你將失去投胎的機會。」
「我不在乎,我的全部都可以給他!」
聽到女人的回答後,蕭淮笑了。
他把藥水送給了女人,而那之後,女人癲笑著離開了。
在她離開後,陸沅時從櫃檯後緩緩走到了蕭淮身邊。
「我這麼有用,你以後該怎麼報答我啊,今天晚上,必須再多跟我講一個故事。」
陸沅時為蕭淮破戒,直接把那幾大欲望化身給找了出來,這樣蕭淮便不必想方設法地把他們引出來。
而是可以直接讓夢魘降臨於那些化身。
從某種意義上來看,蕭淮違規的懲罰也因為陸沅時降低了不少。
陸沅時好像還沒有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今天也得讓我暖床。」
「嗯。」蕭淮輕聲回答了一句。
沒有拒絕。
————
女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就進入了夢魘的世界。
她只知道藥水奏效了。
男人開始變得溫柔而痴迷,無論女人說什麼,他都無條件順從。
「你愛我嗎?」女人第一次問他。
「當然愛。」男人的聲音低沉而繾綣,目光專注得令人沉醉。
她笑了,感覺自己終於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但很快,她發現事情變得不對勁了。
男人開始反覆追問她:「你愛我嗎?」
「當然。」她回答。
「有多愛?」
「我所有的愛都屬於你。」
「那就證明給我看。」男人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從那以後,他每天都要求她證明愛意。
她需要毀掉自己的一切,只為他的歡心。
「你不是說愛我嗎?你不是說我就是你的全部嗎?」男人步步緊逼,目光裡帶著病態的執著。
女人開始崩潰了。
藥水不僅讓男人瘋狂地愛她,也讓他對她的控制欲變得無止境。
她無法逃離,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他。
「為什麼要懷疑呢?」男人將她禁錮在懷裡,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令人恐懼的柔情:「你不是說過要只愛我嗎?你得到了後,難道就不愛我了嗎?」
女人漸漸發現,自己成了男人的囚徒。
每一天,她都在被不斷剝奪自我,她的愛欲化作了無底的深淵,將她一點點吞噬。
愛欲,到底是被愛的欲望,還是愛人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