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303.請來當我孩子的父親吧
鴨川附近的嵐山秋韻園，聽起來像是一處觀賞美景的園林，但實際卻大相逕庭，這是一處公立的福利院。
建築富有西洋風的福利院，外面種著花草，裡面傾出孩童的打鬧聲。
一輛高級轎車緩緩停駐，黑西裝保鏢下車掩著門框，護送神谷聖子踏出腳步，源賴光跟在她身邊往裡走。
最後兩人並排朝福利院走去。
這所福利院設施不錯，或許是礙於地處嵐山的原因，受人的關注也比較多，但總體看上去，大廳的裝潢也略顯陳舊，似乎裝修過便沒再翻新。
再往前走，就看到了一堆孩子。
這些孩子普遍年歲不大，幾乎都是五六歲，七八歲的樣子，有坐在地上玩太空泥的，有捉迷藏的，還有捂著眼亂轉的，大廳里聲音有些喧鬧。
這種孩提的吵鬧聲，足以讓任何一個年輕媽媽心煩意亂，但落在神谷聖子的耳中，卻沒讓她有任何不耐。
源賴光看了眼周圍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瞧見個老人急匆匆走了過來。
「下午好，神谷夫人，好久不見。」
「嗯？」神谷聖子的視線從孩子們身上收回，伸出手與來者輕握了下：「富田院長，你好，還真是好久不見了。」
來者是這所福利院的院長，大概五六十歲，頗顯老態，身材也略有些清瘦佝僂，身上穿的衣服大概是上世紀的西裝三件套，很正式，但洗的都有些掉色，看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老人的聲音很有磁性，但剛才言語間有點急切，急匆匆走過來到現在還有點氣喘，像是工地上監理看到資方的模樣，但又不讓人感覺太功利。
以源賴光的目光看去，能夠清晰看到對方臉上不太自然的賠笑，似乎也並不深諳此道，但大概是有著什麼需求於神谷聖子，又或者礙於身份。
「神谷夫人來這裡，可以早點跟我說一下的，孩子們這才午休完在互相玩遊戲，弄的大廳很亂，也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不如去我辦公室坐坐。」
富田康勇臉上堆著笑容，彎著本就佝僂的腰板，蒼蒼白髮看起來比想像中的還要老，雖然說的話有種市儈感，但落在源賴光眼裡卻有點心酸。
神谷聖子拒絕了他的邀請：「我只是突然想過來看看，沒其他的意思。」
「呃，神谷夫人，您這次來真的只是看看嗎？上次您讓我給您挑的孩子我已經有一個人選了，等會我帶來給您看看如何？而且是個女孩，而且才都是六歲，很聽話，就算您不打算領養她們，還是希望您能先見上一面。」
見她不願意去，本來還有點耐心的富田康勇頓時急了，就像是看見什麼希望破滅了一樣，就連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臉上的笑容也成了苦楚。
神谷聖子見狀細眉微挑，沉吟片刻：「見一見也可以，等會再去你辦公室吧，我打算和朋友在這裡逛一逛。」
富田康勇臉色一滯，似乎沒想到轉變會這麼順利，頓時舒了一口氣。
他咽了咽口水，看了眼與神谷聖子同行的源賴光，心懷忐忑的小心問道：「那就好，那就好，對了，還有一件事，神谷夫人您上次說要給孩子們建一個食堂的事，如果那孩子真能入您的眼，這件事您能幫院裡解決嗎？」
聽到這，傻子也明白了為什麼這個院長這麼勤快，原來是為了資助。
福利院雖然有國家補貼，但那只是一小部分罷了，能讓孩子吃上飯就算不觸及紅線，但若是想要更好的設施和待遇，那就得看院長的能力了。
像這家福利院，明顯已經超出了源賴光的眼界，稱得上是一流的了。
他回老家是，三河町的邊界也有家福利院，但那所福利院破破爛爛都沒有幾個人，跟這裡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但就算這樣這位院長還想著謀求福利，只能說人都往高處走。
而且能把福利院經營好，他剛才看那些孤兒孩子臉上的笑容也不是裝出來的，心裡還是對其生出了敬意。
無論在什麼年代，也無論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只要不觸及法律，幫助別人讓別人過上更好的生活，這種人都無疑是值得令人敬佩和尊重的。
神谷聖子聞言沉默片刻，似乎在考慮這件事，不說話期間氣氛有些沉悶，讓那位老院長都意識到自己操之過急了，恨不得都立馬收回這句話。
但世上沒有後悔藥，雖然該事成之後再提，但現在說都已經說了，潑出去的水也收不回來，他只能等著。
好在他沒等太長時間，神谷聖子略做沉吟後便點了點頭道：「沒問題。」
富田康勇臉色一愣，隨即心裡有些不可置信，瞬間一股強烈的驚喜噴涌而出，雖然壓抑著欣喜，但嘴角還是忍不住咧開，一時笑的合不攏嘴。
「神谷夫人請隨便參觀，我去把那孩子帶來吧，您先見一面看看如何。」
「好，見見吧，麻煩了。」
神谷聖子微微頷首，同意了對方的說法，隨後又將目光挪向孩子們。
富田院長面帶喜色的走了。
大概是去找給神谷聖子準備的那個孩子，打算等會帶來給她來瞧瞧。
源賴光見人走遠後，才突然開口問了句：「聖子小姐打算領養個孩子？」
這個問題他還是問出來了。
從昨天在手機上得到她的答覆之後，雖然模稜兩可，但源賴光還是認為神谷聖子想要自己來生一個孩子。
包括剛才在丸山墓地。
大概是自己的話和神谷聖子父親的日記都起了作用，她並沒有堅持燒掉父親的遺物，但最後說想要一個孩子，都還讓他覺得是打算親自來要。
可出了丸山墓地，她就說要帶自己去一個地方，也就是這個福利院。
領養孩子不失為一個辦法，但對於重視血脈傳承的武士家族來說，這無疑是條死路，是絕對不能觸碰的。
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長大了性格如何誰也不知道，萬一狼子野心。
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在這個下克上十分常見的社會沒有發生那種最壞的情況，讓一個被權力與金錢浸染幾十年的人再去交給沒有血緣的人。
恐怕換成誰都不會甘心吧。
聽剛才那位富田院長的話，神谷聖子是打算收養個女孩，可就算是女孩，也不敢保證這基業會拱手讓人。
「是有這個想法。」神谷聖子點了點頭，然而還沒等他說話，便話鋒一轉道：「不過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
似乎察覺到了源賴光的疑惑，她輕聲解釋道：「不是自己的孩子終究還是不放心，沒必要為了心安就去冒這個風險，況且對那孩子也太不公平。」
幾歲大的孩子能懂什麼，更何況是福利院的孤兒，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只有去接受被安排的命運。
但要是這樣的話，那以後的風險更大，也更違背神谷聖子她的本心。
源賴光聞言若有所思，看著在大廳里玩鬧的十幾個孩子，貌似不解的問道：「那昨天你發的簡訊意思是」
「真的能一次就懷上嗎？」神谷聖子打斷了他的話，轉過身來凝視著他。
源賴光有些啞口無言。
他總不能說，自己身上擁有神明的賜福，一次就中的概率是百分百。
本來這話聽著就像騙人身子。
更何況是現在呢。
「前兩天說的是玩笑話。」源賴光微微沉吟了下，思索片刻後說道：「哪裡能有百分百的事，如果聖子小姐真的打算要個孩子，去人工受孕比較好。」
這才是比較中肯的建議。
現代科技非常發達，不想經歷人婦之痛，還想要孩子的話，人工受孕無疑是最合適的方法，而且也不會被人瞧不起，這種方法已經流行多時。
更何況人都相信父母基因一說。
人工受孕的話，甚至可以根據對方的學歷和成就來選擇，在這一點上醫院很人性化，直接按價錢來排名。
只是神谷聖子聞言不為所動。
甚至還攥緊了手掌，似乎是有一股壓抑的情緒盡力壓制著沒有傾斜。
她的瞳孔中倒映的是那群孩子。
看了許久之後，緊攥的手掌才微微鬆開，但神色看起來依舊很出神。
「聖子小姐？」
源賴光皺著眉輕喚了聲。
這聲呼喚起了作用，讓神谷聖子的眼睛逐漸聚焦，但她沒有再轉過頭的意思，只是輕聲說道：「去看看吧。」
說罷她便邁開步子往裡走了。
源賴光皺著眉緊隨其後。
嵐山秋韻園這座福利院挺大的。
逛了二十幾分鐘，才算是把這座福利院給逛完，但期間兩人一直沒什麼交流，直到再次見到了那位院長。
富田院長身邊站著個小女孩。
五六歲的模樣，個頭不高，整個人看起來怯生生的，身上穿的衣服也很乾淨，問她什麼也都會回答什麼。
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但神谷聖子只是問了幾句，摸了摸那孩子的頭，就打算告辭離開了。
富田院長看起來有些失望。
可確定了幾遍沒有成功領養孩子的神谷聖子也會無償為福利院捐獻一座食堂之後，蒼老的臉龐上還是笑出了褶子，只是暗嘆那孩子沒有運氣。
「那孩子還挺懂事的。」
轎車的后座上，已經離開福利院的源賴光，微攏著眼睛低聲說了句。
神谷聖子凝視著窗外，天氣逐漸變得陰沉了起來：「但她不是我生的。」
「也對。」源賴光嘆了口氣。
嗡嗡嗡——
兜里的手機振動了下。
他掏出來看了眼。
是良影天海發來的信息。
大概是問他晚上幾點回來，她準備做幾道源賴光的中華料理，而且似乎還準備了驚喜，想等他回來開啟。
回復了句晚上正常回去吃飯。
見良影天海乖巧的回了一個可愛的表情，他便把手機屏幕熄屏收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作為神谷聖子的司機，開車技術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路上基本就沒有顛簸的情況。
只是閉著眼在車上小憩了會。
車子就開到了法勝寺町，經過正常的安檢程序，車子並未在路過的居然亭停下，反而一路開向了神谷家。
「源君，今天還有時間嗎，我有些事想問問你，有空的話進家一趟吧。」
「嗯？可以。」源賴光睜開眼，看著車門外神谷家的大門，緩緩點了頭。
穿過頗有平安時代風格的迴廊。
直奔神谷家的別墅主樓。
然而剛進了別墅大門，神谷聖子忽然轉身合上了門，順勢就用手臂撐住牆壁，把源賴光整個人都囊括在了其中，薄潤紅唇輕啟：「您喜歡我嗎？」
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況，讓源賴光措手不及，一時間有些搞不太清楚。
可隨著視線的清明他看清楚了。
只是微微低頭，就能看見她雪白的後頸，白皙絕美的側臉，以及白色襯衫開口之內令人浮想聯翩的曲線。
在短暫的懵意渡過後，聞著鼻尖曖昧的幽香，又有誰能夠無動於衷。
源賴光一時間有些勃然大怒。
但他還是保持冷靜，作為在對抗綠茶一道上走了極遠的人，遇到這種場面的次數也不算少，只是這麼點東西就想讓他失去理智未免也太可笑。
「聖子小姐說的是哪種喜歡？」
源賴光面色不改的出聲問道。
「感情和身體都有嗎？」
神谷聖子如幽蘭般的吐息。
源賴光目視前方，福至心靈般的道：「我只是很敬佩你的為人，無論是對這個家的付出，還是為別人的深」
「您能別再彎腰了嗎？」
神谷聖子忽然就打斷了他的話。
源賴光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在她扶著自己後腰的情況下站直：「好。」
「到底有沒有？」
「有。」
「那就夠了。」
說完這句話，神谷聖子便將臉頰輕貼在了他的胸膛：「今晚能留下嗎？」
源賴光試探道：「打算說說話？」
「不，很累了，該休息了。」
「那我留下是不是」
「父親和母親都離開了，愛子也搬了出去，只有我自己守著這個家了。」
「那聖子小姐想怎麼辦？」
感受到脖子間的熱息，以及夫人話中的真摯，源賴光只是低頭看她。
神谷聖子抱著他，閉上了那雙疲憊的漂亮眼睛，仿佛太累了，像只樹袋熊一般擁著他的身體，細若蚊聲般的輕聲道：「請來當我孩子的父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