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煙選杏枝去,也是因為杏枝那張臉長的老實,說起謊話來,就跟真的一樣。
杏枝那日聽星煙對薛先生說了假孕,初聽時,嚇的她差點連茶杯都拿不穩,後來穩住了心神之後,便豁出去了生死,只要娘娘決定了的事情,不管占不占理,對不對,結果會如何,她都會支持。
大不了就是一死。
是以,杏枝站在嚴太醫門前對嚴太醫說的那些話,都是發自肺腑,沒有半點演戲的成分。
演戲的只是嚴太醫一人。
星煙如此一問,倒是將杏枝問懵了,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被娘娘算計在了裡面。
嚴太醫上前,又替星煙把了一次脈,把完了之後,神色仍舊沒有波動,「娘娘明兒去太武殿,微臣也跟著娘娘一道過去。」
秋分之後的夜漸漸比白晝長。
同樣的時辰,沙漏里的沙子漏完了,外面的天還沒見亮開。
天沒亮開,該到的人都到齊了。
福壽宮太后已經移步,人去樓空,幾波人落了個空,都去了太武殿。
就如薛先生所說,第一個到太武殿的人是文王,急匆匆地趕過來,囔囔著要見太后和皇后,結果被御林軍直接擋在了外面,不給進。
文王進不去,急的在外渡步,恨起了康王不顧大局,昨兒夜裡,他派人去找康王,想同康王聯手,先揭了皇后想要假孕之事,之後兩人怎麼爭,就各自憑本事。
誰知康王是個木魚腦子,完全不買他的帳。
說什麼太后和皇后自有她們的打算,讓他別著急。
他能不著急嗎?
宮裡的太醫都是她們的人,她們說懷了孕,誰還敢反駁。他就不信康王不急。
裝!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不得罪人。
文王在外面急的亂竄,後面的臣子也陸續的趕了過來。
御林軍將太武殿門外圍了個水泄不通,誰都進不去,這形勢不用說,臣子們就知道,皇上出事的消息,假不了了。
個個都跪在外面的甬道上,齊呼,要見太后和皇后。
太武殿門前的侍衛過來問肖安,肖安便去了後殿請示太后和娘娘。
太后坐在軟塌上,一夜沒瞌眼,到了這時候,也沒見她露出疲憊,臉色肅然,撐足了精神。
肖安進來傳了話,太后便讓秦嬤嬤替她收拾妝容。
「皇后也好好收拾收拾,莫讓旁人輕看了我孤兒寡母,御林軍如今還在咱們手上,誰敢輕舉妄動,今兒就殺雞給猴看。」
星煙道是。
一屋子的人表情皆是肅然,各自堅守著本分,井條有序,臨危不亂。
從後殿出去時,星煙扶著太后的胳膊,跨過了門檻,再經過長廊,就像是平常的遛彎兒,不慌不忙。
天塌不下來。
正殿的門已經關了十幾日,肖安重新再打開,像往常恭請皇上一般,請了太后和星煙進屋。
屋裡的陳設,還是皇上走之前的模樣,一股心酸竄上來,星煙差點就沒壓住。
這一別,確實如隔三秋。
曾經無數次地跨過門檻,習慣性地往那椅子上瞧,每回都能瞧見那人,如今那裡卻是空空如也,冷清的可怕。
星煙沒忍住,剛埋下了頭,太后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背。
「皇上不在,有事皇后就得頂著,你且坐上去,若是有誰敢來找事,哀家替你撐腰。」太后拍了拍星煙的手,讓她坐上了正位。
太武殿的正殿,便是皇上的御書房。
椅子上雖也雕刻著龍,稱為龍椅,卻也不是皇上早朝的那一把椅子。
皇上出了事,
皇后有資格坐。
況且星煙又不是第一次坐,曾在這屋子裡,眾臣子不只一次看到皇上摟著皇后坐在了那上面。
見的多了,也沒人覺得不妥,今日他們來,有兩件大事。
一是來詢問皇上的安危。
二是同太后、皇后商量朝廷的將來。
至於皇后該不該坐在那位置上,臣子們不關心。
可看進文王眼裡,就大大的不妥。
皇后姓庚,不姓贏,皇上出了事,她沒有子嗣,卻坐了龍椅,說簡單了,她想攬權,說嚴重了就是篡位。
假孕龍嗣這等殺頭的罪,她都能想的出來,恐怕早就生了野心。
太后皇后準備好了,才放了外面的文王和臣子進來。
結果文王一進來,就盯著星煙和她坐的那把椅子看,雖說文王的那雙眼睛三步開外就模糊的厲害,眾人知道他看也看不出什麼來,可此行為,不只是太后和皇后覺得他無理,眾臣子也都皺了眉。
「今日天未亮,聽說王爺和各位大人便來了太武殿,辛苦你們了。」星煙的聲音清透,藏了那股嬌媚,多了些涼意,眾臣子才反應過來,這位皇后恐怕再也不是曾經躲在皇上懷裡撒嬌的人。
「王爺這眼疾的毛病,怕是還未好利索,肖總管給他帶個路,找個地兒坐著,免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文王是個不懂禮數之人。」
御書房裡皇上一般不設坐席。
除了龍椅,就是四個圓凳,放在棋盤前,一為下棋用,二為同臣子商談軍務時用。
今日星煙坐了龍椅,太后坐的椅子被肖安臨時設置,王爺要坐,也就只剩下那四個小圓凳。
肖安領是領過去了,文王也沒好意思坐,忍著努氣剛站直了身子,又聽星煙說道,「等皇上回來,本宮去求皇上,還是將王爺的眼疾徹底治了的好。」
星煙說完,文王臉色難看,但心底還是有些虛。
皇上能回來。
他定不敢如此無禮。
但能不能回來,誰也說不準,萬一他大難不死了呢。
臣子們也聽出來了星煙話里的意思,先不論其他,單就文王剛才的舉動,確實讓人看不起。
眼疾?
從他住的偏殿,一直摸到太武殿,再摸進來正殿,也沒見他走錯路,一到了皇后面前,他的眼疾倒是犯了。
誰信?
不過就是包藏不住野心,沉不住氣,皇上不過剛傳出落水的消息,見到皇后,就可以不講禮數,直勾勾地瞧了。
別說皇上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就算當真出了意外,大民國的皇后,也容不得他如此無禮。
「王爺請自重!康城不比你邊塞,講究儒雅,注重禮數,王爺早年在宮中也呆了十幾載,應該懂得這些才對。」
說話的是蘇老先生。
上回將皇上逼的去了御花園,逼出了宮,這回卻是站了皇后。
文王被蘇老先生一說,羞憤難當,如今這些臣子是被奸詐的皇后蒙在了鼓裡,要是知道了她是什麼心思,還能誰站她。
文王說,「臣此言雖有些欠妥,但臣記得沒錯的話,皇后好像還未正式冊封,」
「蘇老先生既然說大明國最是講規矩,便也應該知道,皇后還未冊封,也只能算半個皇后,怕還沒資格坐上正位。」
文王終是露出了嘴臉,撕破了臉皮。
這回太后先接了文王的話,問他,「那依你看,誰有資格?」
「文王妃?」太后的聲音不輕不重,可分量卻重。
文王今日進來的一番表現,算是徹底讓臣子失望了,從文王膝下過繼子嗣,臣子們同意,但若是讓這江山的主人突然換成了他文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文王恐怕還沒有這個本事。
文王本也沒有這個意思,被太后這話說出來一將,卻感覺長上十張嘴也不夠他解釋。
「兒臣並無此意。」
文王臉色鐵青。
正奇虎難當之時,康王也到了。
文王的餘光瞟到了康王,心裡突然就有了底氣,不管康王願不願意與他為伍,如今利益已經將他們綁在了一塊兒,他們便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
皇后假孕,欺君之罪,可殺頭。
文王將話鋒一轉,「臣只是擔心朝廷不可一日無主,皇上至今下落不明,膝下尚未留有子嗣,若出了事,我大明國江山該何去何從。」
這話,倒是眾臣子今日過來的目的。
這回沒有人反駁文王,等著太后和皇后回答。
「誰說皇上沒有子嗣?」眾人安靜下來,星煙的聲音就清晰地傳到了大殿內的每一個角落。
但也說的含糊。
眾臣子還未反應過來,文王嘴角一抽,搶先一步去揭穿了星煙的陰謀。
「皇后難以孕育子嗣的事情,眾所周知,臣近日聽到了一個傳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今日斗膽當面來問問皇后。」
文王徹底撕破了臉。
星煙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你說。」
「臣聽人說,皇上出事之後,皇后逼迫了太醫院的人,要策劃一出假孕。」
文王說完,殿內鴉雀無聲。
星煙沒急著反駁而是追問了文王,「王爺聽何人所說?」
文王答,「一個宮女。」
星煙問,「哪個宮女?」
文王怕她不認帳,直接指著杏枝,「皇后的宮女。」
星煙接著問,「王爺何時聽說的?」
文王答的很快,「昨夜。」
星煙又問,「王爺在哪聽到的?」
文王胸有成竹,「太醫院。」
「親眼看到的?」
星煙問完,文王這回沒答,臉色尷尬。
星煙也沒再問,眼裡的神色卻是冰涼,「王爺這不是聽說,王爺是一直在跟蹤本宮。」
「本宮不知是王爺的本事太大,還是我大明國的護衛不作為,王爺居然能在宮裡來去自如,王爺沒安歹心倒也罷了,若是安了歹心,本宮怕也活不到現在。」
星煙掃了一眼眾人,語氣冰涼,「替皇上分憂解難,心系皇上,爾等這話脫口而出,說的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說到底,這宮裡離了虞統領,到底還是一盤散沙,沒有一個可用之人。」
「御林軍倒也管用,至少今兒沒讓你們肆無忌憚的衝進來。」
虞統領是太后的人。
御林軍如今是皇后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建議三更連著看,更容易懂。(替寶寶們打躍躍,能不能連看,不還得看躍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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