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大事不好了。」
韓相宜手持著三支香,看向面前供奉顧景年的牌位。
在牌位前插上三支香。
每逢初一十五,她都會給亡夫上香,願他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上完香後,她秀眉微蹙,問:「寶福,為什麼慌慌張張。」
「夫人,將軍回來了。」
什麼?
韓相宜以為自己聽錯了!
控制住全身顫抖,她問寶福:「你說什麼?他沒有死?」
寶福激動的點頭:「嗯,沒死、沒死,將軍真的回來了!」
太好了!
韓相宜激動的攥緊手中帕子:他平安歸來,真好。
沒有細聽,寶福後面的話。
提著裙子,她立即往外面跑出去。
顧景年回來第一時間,一定是去看老夫人。
韓相宜往晚風堂跑了過去。
一路奔到晚風堂前。
韓相宜停下一腳步,她整理了自己的儀容,拍了拍袖子上沾的香灰。
整整三年啊!
他死而復活,一定是老天爺看到了她天天上香的誠意了!
韓相宜淚流滿面:整整三年守寡,一個人苦苦支撐著諾大的顧府,真的是太累了!
三年前,顧景年在戰場上被偷襲跌落懸崖,屍骨無存。
他去世的消息傳回時,祖母、婆母一病不起。
韓相宜一個人照顧婆母,祖母,也是她一個女人撐起整個將軍府。
同時,她也擔上克夫,寡婦的罵名。
真好,擦去滿臉的淚水,韓相宜:——他回來,一切都會變好。
可就在此時,一陣孩童歡的笑聲傳入韓相宜的耳中。
她一愣,踏入正房的腳步頓了一下:將軍府沒有孩子,又怎麼會有孩童聲音。
想不到哪來的孩子,韓相宜立即進了屋。
才踏入,就見老太太的身邊轉著兩個孩子:左邊一個男孩,右邊一個女孩。
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老太太發現韓相宜,眼神間躲閃了一下,輕拍了拍兩個孩子道:「明軒,明雪,去叫娘親。」
聽到這稱呼,韓相宜整個人僵在原地:她跟顧景年連房都沒有圓,何來的孩子,何來被人稱為母親一說。
明軒抓著祖母,童聲童氣說著:「祖母,我有娘親。」
說話間,還指著坐在一旁、穿一身青衣,梳著婦人妝容的女人喊著。
韓相宜順著男孩明軒看向女人身姿颯爽,模樣姿容秀麗。
她身邊坐著身穿戎裝的顧景年,兩人看起來是那麼的般配。
一瞬間,韓相宜隱約猜到了什麼,心口發緊。
可是,她卻還是想聽他親口說。
手緊緊攥緊拳頭,渾身顫抖看向顧景年詢問著:「夫君,這位夫人是誰?」
顧景年看著韓相宜,也怔了一下:眼前這嬌艷動人的女子,是三年前他那個稚嫩的小丫頭?
「相宜,這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只是救命恩人嗎?」
韓相宜反問了一句……
顧景年有一點心虛:「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在邊關新娶的夫人。」
「三年前,我受了重傷,失憶,是晴川救了我。」
韓相宜心口一窒,攥緊手中帕子:新娶的夫人,為什麼她不知道。
看向屋子裡的人,老夫人,顧母,眼神在躲閃。
她顫著聲音問:「祖母,母親,你們早就知道?」
顧老太太點頭。
顧母眼神躲閃。
見到顧老太跟顧母的反應,韓相宜沒有什麼不明白的了!
頓時,她的心涼了一截:這就是她悉心照顧、伺侍了三年,說比親生女兒(孫女)還新的婆母與祖母?
「那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韓相宜一股怒火從韓相宜心底升起,她憤怒的看著顧景年質問。
顧景年也愣了一下:「一年前我就寫信回家,母親,沒跟你說嗎?」
「一年前,你們就知道了?卻不告訴我,你們卻忍心看著我擔上克夫,寡婦的罵名?」
「母親,你就是這樣把我當『女兒』的嗎?」
韓相宜心口堵的慌,看向顧夫人,眼中寫滿傷痛。
顧夫人不敢與她對視。
三年前,剛成親那夜,還沒有圓房,兒子就收到聖旨第二天就去了陣守邊關。
一個月後,將軍府就收到自己兒子的死訊。
當時婆婆與自己一病不起,是她悉心照料。
不假他人之手,用最好的藥材,一日復一日將她們照顧好。
看著顧母的眼神,韓相宜什麼都明白了。
自己對她們掏心掏肺,可是她們卻連顧景年還活著的消息也要瞞著自己。
一瞬間,韓相宜的心情一下降到谷底,整個身子涼了半截。
——果然,再好的兒媳婦,也抵不過親生的畜生!
顧老太太臉色閃過一抹尷尬,打著圓場:「相宜,我本來早就想跟你說來著,只是我怕說不好會引起你的誤會。」
「再說了,景年也快回來,我想等他回來跟你解釋。」
「以後景年回來了,你也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顧景年看向站在一邊的韓相宜,她長了一張明艷的臉,五官精緻美艷,膚色柔白細膩,唇紅齒白。
偏她又生了一雙含情的眸子,烏黑剔透,眼角泛起幾滴淚水,只是看她了一眼心都軟化。
令人心生憐惜,忍不住壓低聲:「我回來了,以後你不用這麼辛苦了。」
三年克夫,寡婦的罵名。
獨自撐起整個將軍府。
一句辛苦就抵消。
韓相宜能聽懂顧老太,顧母說的道理,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從知道他平安歸來的喜悅激動,再到他新娶一房妻,她心口處壓抑又難受。
身體像是泡在冰水裡,感覺到骨頭裡都在發寒。
卻還是想親口問:「她是誰?」
「她是洛晴川,是我在邊關娶的妻子。明軒是我兒子,明雪是我女兒。」
韓相宜捏緊手中的帕子,三年了,他變得成熟些,卻更陌生。
「妻子?她是你在邊關娶的妻子?那我是什麼?」
顧景年心跳加快。解釋道:「相宜,你也是我的妻子啊。」
「她對我有恩,我不能負了她。」
「我已經向陛下請旨,立她為平妻,從今以後,你們平起平坐。」
韓相宜看著眼前熟悉的臉,眉目溫和,說出的話卻是那麼的傷人。
——不能負了她,就能負了我。
他的話像裹著寒意的刀朝她插過來,心寒如刀絞。
「請旨賜婚,平起平坐?顧景年,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
「且不說以前我對你有多好,就說這三年,我為府中做了什麼,你想過嗎?」
「你給她多大的榮耀,就把我踩得有多低,那你有沒有想過我?」
「一府二妻,我該怎麼辦?
「難道就因為我出身商戶,就該低人一等,就活該被你們這麼輕賤嗎?」
「你有沒有想過,一府兩妻,我會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嗎?」
「別說整個京城,就整個盛京都找不到一府二妻。」
「我是高嫁,可是也是你將軍府求著上門娶的。」
「好,既然你不能負她,那就負我吧!」
「誰讓我出身低,沒救過你性命呢?看在這些年我的付出上,請將軍給我一封和離書。」
這話一出,顧景年的臉色瞬間漆黑!
顧老太太一見,立即開言相勸:「相宜啊,你就別說和離那些傻話,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你還年輕,現在景年回來了,你到時給顧家生個兒子就好了。」
「我們女人以夫君為天,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你啊就別計較那麼多。」
「這些年,你替顧家做的事,我們顧家,不會虧待你的。」
顧老太太知道孫媳婦心裡有氣,說些氣話也正常。
這三年來,顧家能撐下來多虧了相宜。
如果不是她帶著八十八間鋪面,莊子,一百八十擔嫁妝進來,將軍府早就敗了。
哪裡還能夠維持今日這般光榮。
顧景年心裡惱得不行,他堂堂一個平西將軍,被一個後宅婦人質問,臉面何在?
不過他也知道,這些年妻子受了委屈。
會說和離的話,也只是一時氣話。
他忍住了怒火,語氣輕緩下來:「相宜,你放心,我會給你該有的體面。」
「體面?你準備給我什麼體面?」
韓相宜捏緊著帕子緩緩的抬頭,冷冷的對上了顧景年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