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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章 笙歌散後酒初醒

2024-09-26 01:58:08 作者: 林兮lx
  深愛無法回頭,也同樣萬劫不復。

  許是夢深深地刺激到了心靈,於是人就驟然酒醒。

  海城的夜,似乎是一片安靜的。

  可是,夏恪一知道,這座城市永遠都有自己的浮華。

  就像海水下面,有極其盛大的一個世界。

  你所看到的平靜,不一定都是真實。

  一如你所看到的浮華,也不一定真的就是浮華,它們有可能瞬間就會坍塌。

  一如表面美麗的人的偽裝~

  這一刻,夏恪一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時間,是凌晨四點鐘。

  沒有海棠花,沒有梅花,沒有雪花,也沒有煙花。

  只有指尖的一縷,長長的白髮。

  只有歲月打馬,心痛到嘶啞。

  她搖晃著下了床,隨意的穿上睡衣,拿了一瓶牛奶喝。

  海面上有星星點點的溫柔光亮,天空上也有遙遠的一些星光。

  夢是凌亂,是真實。

  也是冷漠,是心痛,是破防。

  她伸出右手,輕輕的摩挲著,大腿上的那一條傷疤。

  它像一條小小的蜈蚣一樣,看起來甚是醜陋。

  兩邊縫合的痕跡仍然依舊,經年之後,它們都在。

  就像記憶和痛苦都在,一樣。

  記憶從指尖翩躚而過,痛苦卻永遠膠著。

  那一日,因為打了麻醉,所以她並不覺得疼。

  年輕的女醫生一邊縫合一邊說:刀傷這麼深,小姑娘怎麼這麼不小心呀。

  夏恪一表情淡漠,實際上心裡卻咬牙切齒,最終出口的依然是極為平淡的謊言:在家裡削蘋果,沒拿穩刀,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麻煩了。

  女醫生有些心疼的說:說什麼呢,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其實不是在教育你,而是在心疼你,畢竟你這么小,這還好傷的是腿,要是傷到了上半身,就不得了了。

  夏恪一苦澀一笑,有些感激的回應:您說的是。

  女醫生在收尾,針線在她的指尖生花:你說你長得這麼可愛,要是留下了疤痕,看起來多醜啊。

  夏恪一很是無奈的說:沒事兒,我不在意。

  女醫生處理完了,很是耐心的說:好了,記得定期來找護士換藥,這幾天不能洗澡,實在是難受的話,可以用毛巾擦身體,但是不能碰到傷口,更不能見水,否則不容易好,你還得繼續受罪的。

  夏恪一看著很是負責任的醫生,有一些難得的欣慰說:謝謝您了。

  女醫生拍拍她的肩膀:小可愛,希望你早點好哦。

  夏恪一起身告別:好的,謝謝您。

  女醫生的臉在口罩下:不客氣。

  走出診療室後,她看見孟弦一穿著便裝的,坐在斑駁的木製長凳上,旁邊跟著兩個年輕的便裝保鏢。

  那時候他已經不再年輕了,但是白髮很少,也精神爍立。

  他看見她,立馬關切的問道:還好吧你。

  夏恪一嘆了口氣:沒事兒,謝謝你,孟爺爺。

  孟弦一咬牙切齒的說:你放心,我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夏恪一搖頭說:不用了,孟爺爺,不能再麻煩您了,這事兒,我會想辦法處理的,我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誰都跑不掉。

  她不想連累孟弦一,畢竟,他不是普通老頭子那樣的。

  孟弦一看著十二歲的夏恪一,她的眼裡是充滿怨毒的光,像極了自己當初說的那句:我一定讓他們,血債血償。

  她明明那么小也那麼可憐,卻也帶著,天生的狠厲。

  五點鐘的時候,天亮了。

  黑夜驟然變白,我們又有了新的期待。

  孟弦一獨自坐在床上,他抽了一支煙,看著床頭上放著的,一顆綠中帶紅的桃子。

  桃子已經不再新鮮,但是依然很甜。

  他吃著桃子,忽然想起來,十三年前的這一段記憶。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了,但是卻依然清晰,一如昨日。


  他沒有忘記這些,但是他卻希望夏恪一忘記這些。

  忘記那些痛苦,忘記那些悲哀。

  可是人往往就是這樣的,痛苦與悲哀都被深埋於心,快樂也能根植腦海。

  夏恪一定定的看著這道疤痕,紅腫的眼睛裡,溢出一顆眼淚。

  它很晶瑩,像秋日的露,像冬日的雪。

  後來的好多年裡,夏恪一用了一些祛疤產品,試圖去消除這道印記。

  但是最終還是留下了一些疤痕,雖然疤痕很淡,但是總是能看得見的。

  靈魂住在深淵,歲月總是把愛恨糾纏。

  她的精神有些木,仿佛還一如那一年的十二歲,一如後來的十五歲一樣。

  可是事實上,如今,她已經二十五歲了。

  海風拂面,拂動了外面的浪花與雲煙。

  她覺得自己沒有哭,但是實際上,她哭了。

  淡淡的,晶瑩的眼淚從她的眼睛裡四處迸發,無聲滑落。

  滑落在光潔的,纖細的腿上。

  沒有開燈的清晨,無色的水珠很快消失了,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她流著淚的眼睛,迎著不間斷吹來的海風,也不覺得冷。

  她看著那個已經被設置成隱私的社交帳號,眼前浮現出一張張臉。

  那種根植於內心的愛與恨不停的閃現,沸騰翩躚。

  魚肚白色從海面上升騰跳躍,天空瞬間變成紅色,海水變成藍色。

  然後,天空變成白色,再變成藍色,海水變成透明的藍色。

  無垠的天,無垠的海。

  無垠的心,無垠的愛。

  刺眼的光芒照亮了無邊的海面,那裡波光粼粼。

  遠揚的船隻發出長長的鳴笛聲,驚醒了多少人沉睡的美夢。

  有的人的夢,是一生痛苦的影。

  孟弦一一身灰色短袖套裝,獨自站在院子裡的石榴樹下,慢慢的打著太極拳。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清晨,就像習慣了波瀾的曾經。

  桌子上放著一壺陳年的普洱茶,湯色很深,味道很香。

  六十多年前,那個眉目如畫的少年,手裡拿著一顆鮮紅的大石榴給他說:孟哥,你看,這是我給你的,我對你好吧?

  想到這裡,他忽然笑了一下,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頭頂的石榴樹上,小小的石榴很是鮮紅,就像那一年鮮紅的朝陽一樣。

  時間滄桑,感情一如既往。

  清晨的風是溫熱的,但是空調的風是冷的。

  一夜沒睡好覺的,反覆做夢的,還有陶若琳和陶若珊。

  陶若琳因為昨天的事兒,對於夏恪一的恨意更多了。

  她心裡忿忿不平,睡覺之前就一直在詛咒夏恪一。

  她詛咒夏恪一不得好死,出門被車撞死。

  於是,她的夢裡也有夏恪一。

  她夢見夏恪一一直在扇她的巴掌,夢見夏恪一拿Q頂著她的額頭,讓她去死。

  她夢見自己好不容易逃跑了,結果一輛大卡車過來,直接撞到了她。

  她夢見自己被卡車撞得起飛,很疼,於是她驚呼一聲。

  這一聲呼叫,她醒了。

  醒來之後,她一身冷汗,立刻就哭了。

  她瑟瑟發抖,很是害怕,念念有詞:夏恪一,你放過我吧,我不想讓你死了,你也別讓我死。

  她喝了一口水,極力的保持鎮定。

  她看著手機里夏恪一的照片,又恨恨的說:夏恪一,你這個賤人,爛人。

  隔壁房間,因為窗戶關的很緊,所以風吹不進去。

  因為陶若珊的老公這段時間不在國內,所以她是一個人睡的。

  陶若珊其實很識時務,她雖然也囂張,但是知道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也知道什麼人可以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

  當年的她,因為不認識夏恪一,所以在得知陶若琳被打了以後,就習慣性的說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畢竟,在海城,她們還是很有話語權的。

  她又護短,不想讓自己的妹妹被欺負,更不能丟臉。

  可是她沒想到,夏恪一居然是蘇暮寒的女朋友~

  因為她早就被蘇暮寒忽略了,所以也就刻意的不去關注他了。

  有些人的愛是念念不忘,持續關注。

  有些人的愛是念念不忘,但是卻想要刻意去忘記的。

  陶若珊就是後者。

  她有自己的愛,也有自己的驕傲,更知道自己的份量和目標,所以她並沒有打算在蘇暮寒身上浪費時間,也就更不去刻意的關注他。

  所以她也並不知道,低調的給夏恪一打掩護的蘇暮寒。

  加上陶若琳和夏恪一不是一個大學,所以陶若珊不知道,蘇暮寒和夏恪一的套路。

  這時候,她的夢裡,是三年前。

  蘇暮寒抽著一支煙,極其不屑且高傲的說:出來混,先拿出做人的素質和涵養,然後呢,掂量出自己幾斤幾兩重,護短可以,但是別囂張跋扈,也不要顛倒黑白。

  那天的她,又是痛苦,又是無奈,只能給蘇暮寒道歉:不好意思,都是誤會,這事兒,我們私下聊吧,我們和解。

  可是,陶若琳立刻說:姐姐,你幹嘛,明明是這個賤人欺負我,是她打我的。

  她立馬阻攔道:你閉嘴吧你。

  夏恪一冷笑一聲:可真是死鴨子嘴硬,怎麼,你很厲害啊陶若琳,把不要臉精神發揮的可真是好。

  蘇暮寒也笑了:孟珩啊,你這女朋友挺好的,真是你的福氣啊,你幹嘛要分手啊,你的留著啊。

  陶若珊繼續想要爭取和解:這事兒我們道歉,我們好好說。

  蘇暮寒抽菸了煙:不必了,不需要。

  夏恪一也冷笑著說:公事公辦,該怎麼辦怎麼辦,總得吃點教訓,才會長記性對吧。

  陶若琳看著場面奇怪,就哭了:你們都欺負我,你們不要臉。

  你閉嘴吧。

  夏恪一個陶若珊同時說,陶若琳沒說話了,只繼續在哭。

  陶若珊從這樣的夢裡醒來,眼前是蘇暮寒的臉。

  她覺得悲哀,也覺得自己的妹妹,有些無藥可救。

  這一夜,洛琛熠忐忑思考了很久,終於是睡下了。

  早上六半點,只睡了四個小時的洛琛熠,準備帶著小荷在院子裡跑步。

  運動場不小,小荷呆呆的蹲在那裡,似乎是在抗拒,也似乎是在說:洛琛熠,我明明幫你追老婆了,你能不能放過我。

  洛琛熠看著它,威脅似的說「趕緊跑,我過兩天要出門了,你就跑不了了,趕緊減肥,胖的跟個狗熊一樣,不聽話就把你給賣掉。」

  小荷委屈的蹲著,一動不動,洛琛熠又拉了拉牽引繩說「賣給吃狗肉的。」

  此話一出,小荷不情不願的跑了起來。

  洛琛熠看它這個樣子,心想傻狗也不是很笨了。

  當初洛琛熠之所以買了小荷,是因為夏恪一發出來的那句話。

  他其實不太喜歡阿拉斯加,也不喜歡養寵物,因為要投入精力,還要給它鏟屎。

  費神費力,費錢費精神,鏟屎還容易噁心。

  後來,他決定要養狗,因為既然夏恪一喜歡,那麼他就可以用這條狗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後來,從一堆阿拉斯加幼犬里做選擇的時候,純粹就是看小荷長得好看,以及,還是賽級的。

  他想,等夏恪一回國了,就用小荷去吸引她。

  可是這幾年,夏恪一回到海城的時間很是短暫,他都沒有機會怎麼見到她。

  如今,雖然最後是用狗吸引了夏汀蘭,但是夏汀蘭明顯比夏恪一要更好糊弄的多。

  想到這裡,他開心的笑了。

  他一邊跑步一邊說「傻狗,你最近減減肥,少吃點兒。」

  養小荷的這幾年,因為家裡條件好,小荷胃口也好,加上一家人都餵它,所以它日漸圓潤。

  小荷還有些懶,不是很喜歡動,他不是個喜歡逼迫動物的人,所以也沒在意。

  不過,現在看來,不行了。

  因為小荷太胖了,再這樣下去,會影響到健康的,所以他也決定給它減減肥。

  小荷塊頭大,呼啦呼啦的跑。

  洛琛熠習慣性的跑步,所以並不覺得累。

  他一邊跑,一邊心想:我多久能拿下夏恪一呢,可儘快吧,我東西望眼欲穿了…

  腦海里的另一個小人告訴他:慢慢來,不著急。

  院子裡的果樹上掛滿了果子,夏天是一個炎熱的季節,但也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季節。

  酒店裡,早就已經酒醒的夏恪一,沒有再睡回去了。

  她早早的就洗了個澡,然後坐在陽台上,一邊享受著海風,一邊繼續工作了。

  她是一個傷春悲秋的人,同樣也是一個理智的人,不會長久的陷入這種讓人自我懷疑的情緒里。

  即使這種情緒讓她崩潰,也讓她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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