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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章 角聲寒,夜闌珊

2024-10-06 05:56:55 作者: 林兮lx
  黃昏與夜色交叉沾染,你與我共同度過多少失望的時間。

  時間流逝了風,流逝了你的夢,卻流逝不了你的疼。

  它們始終還在,就像深眠於你心中的無數塵埃。

  翠綠的柳樹梢頭掛了一彎單薄的月亮,因為黑夜還沒有徹底到達,所以顯得格外的模糊,遠望過去,只有一個單薄的輪廓而已。

  不過實際上來說,它很大,也很清晰。

  所以,雲霧與光線能夠改變很多東西,也能夠遮住眼,就像很多事物不能只看表面。

  更不能道聽途說。

  院子裡一天都是熱熱鬧鬧的,一頓晚飯過後,就該回家的回家,該留下的留下了。

  於是留在這邊的,就只有夏恪一夏雲霏,以及夏思城一家人了。

  夕陽最後一抹光線隱匿,橘色與黑色的交錯徹底離去。

  白日瞬間消失,夜晚終於來臨。

  蟄伏的白雲從白色到黃色到粉色,如今全是墨色。

  晝與夜的色彩碎片不再斑駁,它們也趟過悲傷的河。

  我們在白晝里緊繃,在夜裡放鬆神經。

  夏以安洗了澡換了睡衣,在房間裡和自己的朋友打著跨國電話。

  夏恪一也洗了澡,帶著半乾的頭髮坐在不太寬大的白色床邊,看著自己的一堆生日禮物發呆。

  因為家裡人多,也都不差錢,所以收到的禮物不少,也都不太便宜,不過夏恪一現在對於禮物沒什麼興趣。

  她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

  素白色的床素白色的睡衣,像是素白而冰冷的心。

  隔壁房間裡,頂著濕漉漉頭髮的夏雲霏還沒睡,她暫時還不想睡,她也知道,即使現在睡,也是睡不著的。

  不過沒關係,她準備了安眠藥。

  她把窗戶開著一條細細的縫,讓空氣流通,修長的手指上拿著一根綠豆冰激凌。

  充滿綠意的顏色與甘甜冰冷一起沁入喉嚨與腸胃,誰的心會在這樣的夜裡驟然枯萎。

  潮濕的夜,微雨與風鐫刻了歲月斑駁,凝聚了美麗的畫面一折。

  七夕是一個浪漫的節日,對於熱戀中的人來說,是充滿期待的節日。

  愛情甜蜜時如蜂蜜甘甜,痛苦時刀刀致命輾轉。

  也是在這樣微熱的一個夏日,那一年十九歲的夏雲霏在北城師範大學裡,遇見了二十歲的喬浥塵。

  你好。

  他定定的看著一身白衣的她,眼裡全部都是驚艷。

  夏雲霏看了一眼那個穿著灰色運動裝的精緻少年,並沒有說話,她都不想理他。

  他又追了上去,很是禮貌且高興的說:你好,我叫做喬浥塵,是中文系的,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夏雲霏沒回頭,也沒理他,一直在走。

  喬浥塵又繼續跟著她,寸步不移。

  夏雲霏回頭看他:再不滾,我就把你告到你們系裡去,說你性騷擾。

  喬浥塵並不懼怕,圓潤的臉上反而溢出很是燦爛的笑容:你不會的,你這麼溫柔漂亮。

  夏雲霏咬著嘴唇:你是個神經病吧。

  她沒再搭理他,徑直離開了。

  少女穿著純白色的連衣裙如花,披肩長發如墨,黑與白的極致對比,就這樣射中了年少的喬浥塵的心。

  他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發了很久的呆,直到他的同學重重的拍了他一把,才終於回過神來:喬浥塵,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沒什麼。

  喬浥塵急忙掩飾自己,扶了扶自己的眼鏡。

  同學笑了一下:怎麼,看見美女,把你的魂給勾走了,你也有今天啊喬浥塵。

  喬浥塵不再遮掩,連忙問:你知道她是誰嗎?

  同學戳了一下他的額頭:她啊?你猜我認不認識?

  喬浥塵急忙說:你快說啊,別賣關子了,我都急死了。

  同學燦爛的笑著說:哈哈看你急得,瞧你的出息,我給你說啊,那個不是我們學校的,人家是北城大學管理學院的超級大美女,叫做夏雲霏,不過啊。


  他搖頭說道:不過啊,你可千萬別追,追不上的,她從來不理人的,尤其是男人,他們說,她喜歡女人,不過依我看啊,她好像和女人也不怎麼來往,反正啊,就是很難搞就對了,冰山美人一個。

  同學一邊搖頭,一邊篤定的說:追她的人可太多了,雖然你長得很帥也很有才華,可是依我看啊,你沒戲。

  那時候的喬浥塵少年英氣,很帥,他一邊聽著同學的話,一邊想著剛才那個女孩子的美麗冷臉。

  大千世界,有些人終其一生,卻始終都不曾相遇。

  有些人擦肩而過,再也不會看見。

  有些人,卻註定一生牽絆。

  僅僅一個星期以後,喬浥塵這個人,就再次出現在了夏雲霏的眼前。

  那一天,北城大學的操場上,夏雲霏拿著一個綠豆冰激凌吃,一身灰色中山裝的喬浥塵,又繼續和她打招呼。

  然後,夏雲霏看著那張格外帥氣的臉,很是不屑的說了一句:你,給我滾,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那時候的喬浥塵訕訕的笑了一下,然後那種笑容,就變成了風輕雲淡。

  人要是長得好看,就什麼樣子都是好看的。

  那一張臉,時隔多年,依然清晰在她的心上與眼前。

  桌上吃了一半的綠豆冰激凌已經融化,它不會蒸發,就像記憶一直在心上的反覆的扎,於是心上的空洞也越來越大。

  記憶在現實里發芽,痛苦卻始終不能蒸發。

  誰的淚水與嗓子在記憶里共同沙啞,拿不起又放不下。

  梨初,你幹嘛呢?

  爸爸,我看星星呢,星星好亮啊。

  走了,過生日,吃蛋糕去了。

  哦,吃蛋糕吃蛋糕,蛋糕可好吃了。

  那年的七夕,是一個風輕雲淡,月朗星稀的夜。

  雲霧在天上漂泊,夏日裡沒有白雪。

  不曾凝固的黑暗的天色,不知何處的蟬鳴長長而淒烈。

  記憶格外深刻,愛與人都刻入骨骼。

  五歲的夏恪一被喬浥塵抱在懷裡,要過生日了。

  夏恪一個很開心,拍著一雙小手手開心的說:蛋糕蛋糕,寶寶寶寶。

  夏雲霏拿著手機,正在庭院裡接電話,那個電話是蘇雪薇打來的。

  嬰兒的啼哭聲傳來,喬浥塵準備去看他,原本興高采烈的夏恪一也突然說:爸爸,弟弟哭了。

  於是,兩個人就站在嬰兒床邊,看著小小的喬喆初。

  嬰兒時期的喬喆初,頭髮很黑,眼睛也很黑,他本來在哭,卻在看到自己的姐姐和爸爸過來了以後,就突然不哭了,他咯吱咯吱的笑了,舉著他肉乎乎的小拳頭,在燈光下晃啊晃,像是在招手。

  那時候的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也很是開心。

  夜色吟水,星辰吻風。

  誰的眼眸里喚醒了愛的沉溺,誰的記憶里浣動了無數的相思。

  怎麼洗都洗不掉,就像灼熱的火反覆的燒。

  潮濕的空氣里蒸發著誰的情緒,冷淡的月色帶走了誰深愛的雨。

  洛琛熠洗了澡,什麼都沒穿的躺在床上。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那條朋友圈裡有很多人的評價,但是依然還是沒有夏恪一的。

  這自然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她都不關注他,也不在意他,甚至在明白了他的感情以後,還在逃避他。

  雖然是在意料之中,卻依然覺得心頭空空。

  空如冷風,空如一夢。

  愛從未分層,心卻在分層。

  如果失望的多了,便不會覺得失望。

  可是一旦有了希望以後,再失望就會誕生新的憂愁。

  愛情讓人悲讓人喜,也讓人患得患失,分外迷離。

  他打開夏恪一的朋友圈,那裡是一條淺淺的黑線…

  什麼都看不見…

  他托著下巴,噘著嘴,嘆了一口氣。

  兩個人剛開始加上微信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到處撒謊騙人還狡猾的女人,哼!

  洛琛熠噘著嘴想。

  他放下手機,喝了一口紅酒,躺在床上想:夏恪一,等我把你拿下,等我睡到了你,我一定要讓你好好的反思反思自己這些深深的傷害我的行為,你這樣是不對的!

  酒紅色的液體在暗夜裡泛著一絲冷光,他的嘴裡心裡也泛著紅酒瀰漫的一些苦澀,與愛情失落。

  情緒總是執著,執著一如記憶里的雪。

  他悶悶不樂,覺得自己像一條努力的討人家歡心,卻始終討不到的狗一樣。

  還不如小荷,至少小荷一家人都寵愛它。

  此時此刻,他的傻狗小荷,正和洛嘉林傅文姝夫妻兩個在游泳池裡開心的游泳呢,過的可比他快樂多了~

  洛錦書和於泓文兩個打著視頻電話,隔著手機兩兩相望,一個吃著葡萄,一個吃著西瓜。

  於泓文旁邊是鸚鵡,它叫做小桃,洛錦書旁邊是小花,小花沒睡著,但是眯著眼睛。

  於泓文摸著眼鏡,小桃在旁邊搶先說「會不會太慢了?」

  這句話是剛才於泓文說的,洛錦書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因為她在思考。

  「嘿你個臭小桃,你越來越聰明了嘿。」她一邊打視頻,一邊追劇「慢什麼,欲速則不達,夏思歸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軸的很,對人對物和對他的研究一樣,墨守成規,死板的很,哦不過也不是,他腦子轉得快的時候轉得也很快的。」

  於泓文穿著銀灰色的睡衣,摸著鼻子說「要不,你從蘇華胥下手呢,總比夏思歸好一些,這老婆子溫和的很。」

  洛錦書喝著冰鎮可樂,擼了一把小花「我也是這麼想的,咱們一個一個的來,可以試探試探他們的想法。」

  「你沒去查查夏雲霏啊,這姑娘可是消失了好久了。」於泓文繼續說,卷著自己的長鬍子。

  「查什麼,能拿下憶江南的,能是什麼等閒之輩,算了,夏雲霏或者姑娘她爹怎麼樣,都沒有關係,反正也無所謂,我們家要這個人就可以了,即使她不是夏思歸的孫女,也還不是得為了洛琛熠拿下她。」洛錦書不屑的說,她確實這麼想的,不知道夏恪一是誰之前,她就覺得,只要是洛琛熠喜歡的,那也就不會差,反正也沒幾個能比得上他們家的,無所謂。

  知道夏恪一是誰之後的洛錦書肉眼可見的比洛琛熠還興奮,她時常在洛琛熠不在的時候激動的搓搓小手,要不是知道夏思歸的脾氣,也猜的到這裡面絕對有事兒,她能幹出來立馬帶著聘禮上門下聘的事兒。

  姐弟同心,這不,洛雲中也是一天三問,生怕他們沒有積極動手。

  於泓文一想也對,就轉著眼睛說「誠意夠一點,千萬要把孫子媳婦給抓住了,這麼好的姑娘,要是嫁進我們家來啊,就有意思了,想想都覺得挺好玩兒的,我要讓夏老頭子吹鬍子瞪眼!」

  於泓文一邊說一邊興奮,他想到夏思歸有好孫女還藏著掖著的,就覺得想去和他喝上兩杯,好把他灌醉質問質問。

  不過於泓文也明白,這裡面絕對有事兒。

  小桃在旁邊喊著「吹鬍子瞪眼,吹鬍子瞪眼。」

  風拂過夜色也拂過月色,拂不過心頭的冷色,心頭永遠有一塊寒冰,一場冬雪。

  夏恪一穿著白色的睡袍,吃著綠豆雪糕。

  她其實平常生理期的時候都會忌諱,可是今天沒有。

  修長的腿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它們細小,它們密密麻麻。

  白色手機里不是工作,也不是電影,而是喬喆初的照片。

  彩色照片上,喬喆初的笑容依然在,可是他的人早就不在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生與死。

  霧氣蒙蒙里,冰涼的心與冰涼的空氣,冰涼的身體沉浸於回憶,也沉浸於深愛的那一個你。

  可是世界上早已經沒有你。

  燈火闌珊的夜裡,浸泡著誰迫不及待的悲哀相思。

  月色染雨,也散開了誰經年摺疊的痛苦記憶。

  洛琛熠反覆輾轉,終於入夢,夢裡是白雪皚皚,霧氣蒙蒙,他的少女距離遙遠而清冷,平淡如風。

  夏雲霏在安眠藥的作用下陷入沉睡,她的眼角格外濕潤。

  可惜夜色太過深沉,夢裡也空無一人。

  夏恪一吃了一個冰糕,卻始終清醒。

  清醒著卻一如在夢裡,因為在夢裡就能遇見你。

  夢裡的你反覆的告訴我,你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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