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瀾做了一個特別可怕的噩夢。
在夢裡她不再是玄門的天之驕女,不再是師尊 引以為傲的小徒弟 ,也不是師兄們寵溺偏愛的小師妹,而是人人唾棄,善妒自私,殺人如麻,惡貫滿盈的歹毒魔女。
因為一個名叫箏梨的女孩被大師兄帶回宗門後,所有人都愛她,因為她身體不好,資質極差,師兄們為她尋找各種靈丹妙藥。
對她極盡疼愛,千嬌百寵,一個個如同入魔著迷一般,箏梨受傷是葉輕瀾爭風吃醋,箏梨金丹受損是葉輕瀾刻意陷害,箏梨被魔教教主抓走,是葉輕瀾勾結魔族。
反正只要是箏梨少一根汗毛都是葉輕瀾的錯,是她罪大惡極,不知廉恥。
後來葉輕瀾被師兄們厭棄,毀去雙眼,廢掉四肢,丟入寒冰洞面壁思過,被珍重的姐妹背叛,羞辱她都不曾想過尋死。
她一直堅信那個慈愛的師尊一定會來救她出苦海,可是葉輕瀾錯了。
道清來了,卻是為了給箏梨剔骨剜丹的,他手執霜寒劍,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自己,眼中沒有憐憫沒有關切,取而代之是憎惡,不屑,甚至噁心。
那劍刃刺入皮肉,直入內腹,反覆攪動,肉屑反卷著鮮血噴涌而出,一劍又一劍,葉輕瀾雙膝跪地沒有躲避,沒有哀嚎,只是眼中的希冀化作一片死寂的灰敗。
取出靈骨,剜出金丹,葉輕瀾猶如一隻破敗的木偶一般都丟棄在地,身下是大片的血泊,她雙眸圓睜,眼中湧出血淚,分明如此痛苦,一心求死,可金丹的靈力還要一段時日才能徹底散去。
她死不了。
「賤人從一開始吾收養你就是為了今日,你的靈骨和金丹都是屬於阿梨的,以你卑賤之身滋養金丹是你是三生有幸,所以不必心存怨恨。」
「阿梨是我親生的女兒,金枝玉葉還天生道骨,何其尊貴,你卻多番欺負她,說到底你只是卑賤的奴隸之女,天生下賤,我會把你丟棄到人間最下等的青樓妓館以做懲戒。」
「葉輕瀾你不是自詡天資和美貌嗎,如今你天資已毀,美貌也會被那些最髒的男人狠狠侮辱!」
葉輕瀾不想再聽,道清的所說每一個字都比剛才剔骨剜丹的劍鋒還要鋒銳千百倍,刺進心口,痛不欲生,她不敢相信,從小對自己寵愛有加,悉心教導,有養育之恩,有師徒情意的道清會這般痛恨憎惡自己。
「好,既然你們都要我死……那我死了便是……」葉輕瀾痛苦的大聲狂笑,口中的血沫噴濺在道清那張狠厲扭曲的面容上。
………………
「嗡嗡嗡…………」
葉輕瀾雙目倏然睜開,頭頂白色輕紗帳被清風吹的微微搖曳,白鶴屏風後,精巧香爐還在青煙裊裊。
擦拭額頭浸出的冷汗,葉輕瀾只覺得丹田處隱隱作痛,她掀開裡衣,觸碰到平滑的肌膚,還能感受到內丹還在其中運行,口中舌頭尚在,夢中咬舌自盡的慘烈並非是真。
連續三日葉輕瀾都在做同一個噩夢,而且夢境太過於真實,道清的語氣,還有那冰冷至極的劍鋒刺入皮肉的觸感,剜心剔骨的痛不欲生,以及那些冷酷至極的對話。
一切的一切根本不像一場夢境。
「箏梨!」
「這個女人的出現真的會搶走我擁有一切嗎?還是自己擁有的一切不過都是營造的假象。」
在夢境裡她分明什麼都沒做,她沒有嫉妒陷害,更沒有做那些齷齪的勾當,可是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每個人都恨不得將她踩進塵埃里,狠狠凌辱踐踏。
什麼師出同門,什麼天之驕女,什麼尊師重道,師徒情意,通通都是放狗屁。
整個玄門之人,通通都是偽善至極,罪大惡極之人,他們通通該死。
「葉師妹,自從在浩渺峰閉關以來,你就一直心神不寧,還經常做噩夢,要不然出關找了塵師兄要幾顆純原丹,平心靜氣啊!」
小環遞給她一杯清火茶,滿是擔憂。
二師兄了塵,在夢境裡這位可是箏梨最忠實的追隨者,也是剜掉葉輕瀾一雙眼睛的罪魁禍首,原因只是因為她瞪了一眼箏梨,多麼滑稽,多麼諷刺的理由!
葉輕瀾放下茶盞,她無法忘記那個男人用散發冷芒的匕首突然發難時,那張臉上是何等凶厲狠毒的表情。
削鐵如泥的匕首甚至還在她眼眶裡攪動片刻,鮮血噴涌她已經無暇顧及,徹骨從腦髓的痛直入心扉,痛不欲生,疼得她咬斷了半條舌頭,硬是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整個人都徹底失去知覺。
不是她反應慢,而是葉輕瀾根本不相信從小一同長大的二師兄,那個平日裡謙遜溫潤,對自己呵護有致的親人會因為一個相識幾年的箏梨,而且還是為了芝麻針尖大的小事,就突然下如此毒手,她根本沒有防備。
而在昏迷之前,葉輕瀾卻聽到了塵用無比嫌惡的語氣對箏梨說「梨兒以後這賤人再也不能用那雙惡毒的眼睛看你了。」
箏梨聲音帶怯「輕瀾姐姐或許不是故意的,她已經沒了眼睛夠可憐了,我原諒她了,了塵師兄以後能不能不要難為她了。」
「梨兒就是太善良了,這種心思歹毒,惡行累累的賤人,殺了才是清理門戶!今日你求情我就暫且饒她一條賤命。」
想起夢境之中的種種,葉輕瀾只覺得胸口怒火翻騰,幾乎要將她的五臟六腑都點燃了。
只是憤怒過後,心頭卻夾雜著幾分悲涼,從浩渺峰閉關也有三年了,按照夢境中事情發展情況,箏梨此刻已經入門兩年,沒有意外情況下,箏梨被師尊收為關門弟子,甚至還排在葉輕瀾之前。
夢境之中,雖然百不情願,但為了不忤逆師尊,也為了讓箏梨這個可憐孤女有人相依,葉輕瀾忍氣吞聲喊了她十幾年的師姐。
葉輕瀾一直處處忍讓,可所有人都盲目偏袒箏梨,甚至後來就連知慕也對她,原來箏梨是道清的親生女兒,在道門傳承重於一切的仙魔大陸,所有人自然更愛他一些。
畢竟得到箏梨就等於得到道門之首的玄門,更不用說她還身有點道骨。
「葉師妹,你這三年閉關不知道咱們玄門來了個狐媚子,把了塵仙君和知慕仙君迷的那叫一個神魂顛倒,就連掌門師叔都對她格外偏寵。」
「你是不知道啊,掌門師叔最愛的就轉琉璃珠都贈給她做了珠釵,葉師妹當年纏著掌門師叔要了好幾年都沒有忍痛割愛,竟然這般便宜了那個狐媚子。」
「葉師妹等你出關可得好好殺殺狐媚子的氣焰,不然她還以為整個玄門以她為尊呢!」
「我們這些外門弟子平日被她欺負那是敢怒不敢言,可她可不能騎在葉師妹的頭上作威作福啊!」
葉輕瀾只覺得今日的環兒特別聒噪,每一句都意有所指,她這些話分明處處替自己著想,可仔細一聽她只是想讓自己做那個出頭鳥罷了。
若沒有這幾的夢境遭遇,她或許真的會被環兒拱起火來,腦子發抽的去找箏梨麻煩,可是現在她比以前長了不少腦子,箏梨是要對付,但不能用這種愚蠢可笑的方法。
「叮,狂傲系統啟動,請竭盡全力報復你的仇人,檢測到宿主煩躁情緒,請讓噪音停止。」
清脆的電子音不帶一絲正常人該有的溫度,就連語氣都沒有絲毫起伏,像極了鸚鵡學舌那般透著怪異。
「誰在說話?」
葉輕瀾心中微動,她看著環兒依舊嘰嘰喳喳,並沒有反應,看來這個聲音只有自己能夠聽見。
不過她很好奇,如果按照這個聲音去做的話,會發生什麼。
葉輕瀾站起整理一下裙擺的褶皺,抬起纖細白嫩的手掌,毫不遲疑狠狠的甩在環兒那張肥碩臃腫的臉上,她用上了三分靈力,所以這一巴掌威力不弱,足以打飛一頭水牛。
環兒雖然修為淺薄但多少有點實力,只是被打飛了三顆門牙,一臉懵逼錯愕的站在原地,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你打我?」
環兒捂著臉,眼神滿是怒火「葉輕瀾我可是你師姐,我對你掏心掏肺……你竟然打我……你……」
葉輕瀾心底冷笑,這環兒倒是有些城府,她不敢還手只是怕打不過自己,反被繼續胖揍,現在反而打起了感情牌,也是聰明。
「環兒,少在這裡哭哭唧唧,你今日來不就是激怒我,想要我跟箏梨斗得你死我活,你坐收漁翁之利,你表面處處為我,實則包藏禍心,你敢不認?」
「趕緊滾,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環兒被說中心思,臉色變換了一下,隨即運用靈力,蹭的一下化作白煙,溜之大吉了。
葉輕瀾本以為環兒從小跟自己一同長大,雖然喚她師姐,其實也就相差一歲,她們二人情同姐妹,可是夢境裡就是這個姐妹,在自己被毀去雙眼後,竟然變了一副嘴臉,連合同門在玄冰洞將自己衣物撕碎,隨意凌辱。
還高高在上的踩著葉輕瀾的頭,雖然沒了眼睛 ,但是光靠聽,都能猜到 這個女人臉上何等張狂惡毒的表情。
「葉輕瀾,葉輕瀾你沒有想到自己會落到這般下場吧!天之驕女,一代翹楚又如何,如今還不是被我這個低賤的外門弟子踩在腳下,哈哈哈哈,你現在真像一條可憐骯髒的野狗啊!」
「懲治無恥小人,狂傲度+3。」
古怪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和之前不同 葉輕瀾眼前一黑,再度睜開眼睛 她站在一扇掛滿無數黑鎖的金色大門前。
而且這扇門通體散發著光澤,竟然真的是一扇黃金打造的門 ,其上還有雕琢的各種前所未見的妖魔圖案,然而比較怪異的卻是每個妖魔的脖頸之間都掛著一把黑色的小鎖 ,葉輕瀾大略的看了一眼 ,心中卻是驚駭非常。
她確信不是錯覺,這門上的妖魔圖案 是活的 ,它們在動,張牙舞爪,群魔亂舞,恣意怒吼,似乎下一秒就能衝破這個封印著金色大門,洶湧而出,毀滅一切 。
而此時此刻這金門之上一隻頭上長著犄角看不清整體的妖魔 ,他的脖頸之間那把黑色的小鎖 竟然出現了細小的裂紋。
葉輕瀾有個極為大膽的想法,那個叫做狂傲度的東西恐怕就是解鎖的關鍵,只要高傲的報復那些在夢境之中傷害自己的人,就能夠獲得狂傲度。
也許終有一日,這門內的妖魔能為自己所用 。
神思轉換之間,葉輕瀾又回到縹緲峰的竹屋,仿佛剛才看到的金門和妖魔是大夢一場的幻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