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窘迫，改變
因為被渡邊晴代叫去辦公室的緣故，冰室侑吃午飯的時間稍晚了些。
不過比起她來，名冢彥吃午飯的時間更晚些。
原因嘛，自然是因為在聲優學校花了不少時間。等到敲定這些事情，登記確定入學之後，時間都快到了下午兩點鐘。
走出聲優學校，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名冢彥就感覺腹中傳來一陣空虛。
回頭看了看，泉悠月雖然表現得沒有那麼明顯，但看樣子也分明是在四處找有什麼能吃的。
想到少女初來東京時那幅窘迫的樣子，他忍不住輕笑兩聲。
「名冢彥，你在笑什麼？」注意到名冢彥看向自己的眼神，和意義不明的笑意，泉小姐保持警惕地發問。
雖然不用擔心這傢伙什麼時候突然把自己賣了，但還是要防著他耍壞占自己便宜！
「沒有，就是想到聲優學校的事情解決了，心情大好。」名冢彥裝模作樣地抬手擋住嘴巴，咳嗽一聲，示意自己沒什麼壞心思。
「我才不信。」少女靠近兩步，仔細打量了他兩眼。
「不信就算。」名冢彥倒是毫不在意，「泉小姐，你想去吃午飯嗎？」
剛才還有些氣焰囂張意味的女孩聽到這句話，肉眼可見地態度軟化下來，「嗯。」
「啊？」名冢彥心中好笑，面上還是裝作沒有聽到，甚至還把右手湊到耳邊，做出聚音的動作。
「我說，要去吃！」看見他有些討打的動作，泉悠月氣不打一處來，乾脆湊到他耳邊，大聲喊了出來。
名冢彥捂著自己被吼的的右耳，有些嫌棄地看著少女，「要吃就要吃，泉小姐可以不用喊得那麼大聲的……知道什麼是聲優的素養嗎？」
「不知道，也不想從你嘴裡知道。」女孩捂上耳朵，擺出「我就是不聽」的姿勢。
「聲優，至少要知道在合適的時間，發出合適音量的聲音。」名冢彥置若罔聞，甚至還湊近少女的耳旁，循循善誘。
跟出來以後，卻一直沒有發話的清水千夏看著眼前這一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清水同學？」名冢彥疑惑看去。
「沒什麼，只是有點羨慕名冢君和泉小姐的關係。」清水千夏輕輕搖頭，微笑回應，「可以這麼開玩笑，可以這麼玩鬧。」
「我沒有，我和這傢伙是冤家！」泉悠月明明耳朵還捂得很緊，本該聽不到清水千夏在說些什麼，但她就是神奇地聽了個一清二楚，還能即刻做出回應。
「泉小姐，義兄妹可不只有一種相處方式。」清水千夏豎起食指，輕輕搖動，「有些義兄妹相處的時候，氣氛時時刻刻都很融洽。但有些朋友相處的時候，時時刻刻都在鬥嘴。」
名冢彥看著清水千夏認真敘述的樣子，總覺得少女如果戴上一幅黑框眼鏡，束上棕發，換上制服，就是十足的教師模樣。
知性非常的那種。
「可我和他不是……鬥嘴也不是因為開心。」泉悠月不太服氣地反駁道。
但似乎是顧忌到兩人身份的問題，泉小姐的聲音不太大，聽起來底氣也不是很足。
「泉小姐，你剛剛和名冢君鬥嘴的時候，雖然表情看上去很氣憤，很嫌惡，但你的眼神可沒有哦。」清水千夏笑吟吟地回道，「眼神是最不容易出賣人的東西，也是最容易出賣人的東西。」
「說得太對了！」石原崇寬在一邊大聲拍手附和，「不愧是清水小姐，這樣的認識，在剛剛入行的聲優裡面也是十分出色的！」
「石原先生，我們現在要去吃飯，你……要來嗎？」名冢彥及時打斷這位聲優經紀人，發出「邀請」。
老實說，眼下他很想直接回宿舍，到時候隨便糊弄一下午飯就行。
至於泉悠月嘛……
餓不死就好。
但石原崇寬這邊，他帶著清水千夏和泉悠月來聲優學校這裡，還忙活了一個上午，連頓飯都不肯請吃，未免也太摳門了點。
所以，無論自己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名冢彥都發出了邀請。
「哎呀，名冢小哥相邀，我怎麼能不來呢？」石原崇寬笑得很開心，「而且泉小姐和清水小姐和聲優相關的事情，短時間內都和我有關係……有這樣增進了解的機會，我怎麼會不珍惜呢？」
當然，話是這麼說，但名冢彥分明看到石原崇寬向他擠了擠眼。
看那樣子，分明意味著「機會我已經給名冢小哥你創造了，能不能把握是你自己的機會」。
名冢彥一時沉默。
這位石原先生對於他的誤會實在有點大……
嘆了口氣，名冢彥還是接下話茬，「既然這樣，有件事情還需要石原先生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放心。「石原崇寬問都沒問，只是拍胸脯。
「我現在沒什麼錢，就算請客也只能去家庭餐廳。」名冢彥看他的反應，也懶得賣什麼關子，扔出話來，就直接打開手機，搜尋起附近的餐廳。
……
十分鐘後，名冢彥站在兩條街道外的路邊，看著眼前的餐廳。
餐廳名薩莉亞，在關東的名聲很大，算是相當典型的家庭餐廳。
進門，落座，名冢彥看著菜單，一時無言。
原因無他，關西受東國的影響，基本沒有家庭餐廳這種東西。
要是說薩莉亞，那他前世倒還吃過。
可經驗嘛……不太適用。
轉頭看去，剩下的兩位少女，一位聲優經紀人看起來都有些苦惱。
名冢彥有些哭笑不得。
他差點忘了，泉悠月來自中部地區，就不要想著有家庭餐廳這種東西。
清水千夏從北海道來，而那裡本就是幕府派治下，整體環境裡沒有家庭餐廳這種東西，似乎也是十分正常的情況。
但石原崇寬……名冢彥就十分奇怪了。
「石原先生，有什麼推薦的菜品嗎？」他主動轉頭，詢問坐在他身側的石原崇寬——石原崇寬和他坐在一排，泉悠月和清水千夏坐在一排。
石原崇寬一臉為難，「名冢小哥，說實話，整個高校里，我來家庭餐廳的次數都沒超過三次……」
他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頭頂，「我以前沒什麼朋友，每天又是準時上學放學，每天都在家裡吃飯……」
「明白了，我來吧。」名冢彥主動接過菜單，一邊詢問旁邊的服務生，一邊迅速完成點單。
也就在他努力完成點單的時候，清水千夏正在仔細打量著泉悠月。
少女是個纖細而敏感的人，所以在見到泉悠月之後不過幾分鐘，就看出她和名冢彥的關係不一般。
說兩人是普通的義兄義妹關係，甚至說泉悠月自稱的「普通朋友」關係，那肯定是在騙人。
清水千夏在私立花川里見過太多所謂的「普通朋友「，卻從沒見過鬥嘴成習慣，偏偏還樂此不疲的普通朋友。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泉悠月的目光停留在名冢彥身上時，總會比在其它人身上長那麼一小會兒。
一兩次還能說是偶然，可是次數一多……
總不能再說是偶然了吧？
而且兩人之間對話的語氣，鬥嘴間互相「冒犯」的程度，總覺得用熟稔來形容都不算夠。
雖然名冢彥已經親口說過，少女是她的朋友，但清水千夏卻也十分羨慕泉悠月和名冢彥之間的相處方式。
「泉小姐。」想到這裡，少女主動靠近泉悠月，壓低聲音。
「清水同學？」泉悠月對清水千夏的稱呼隨名冢彥。
「我真的很好奇，為什麼你和名冢君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就會成為她的義妹？
「按照常理來說，不是足夠信賴一個人，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不是嗎？」
「那不是我想的……」泉悠月愣了愣，用有些猶豫的語氣回答道。
「是名冢君強迫泉小姐你？」
「那倒沒有，他不會這麼做的。」泉小姐稍稍打起精神，「是因為一些其它的原因。」
「那泉小姐……後悔成為名冢君的義妹嗎？」
「後悔。」泉悠月不假思索。
「欸，為什麼？」清水千夏面露好奇。
「因為那傢伙已經有好幾次借著義兄的身份占我便宜了！」少女憤憤不平。
「什麼便宜？」清水千夏更加好奇。
泉小姐一下卡殼。
什麼便宜呢？
說到底，名冢彥在言語上占的那些便宜，放在稍稍粗線條的女生那裡，說不定都算不上占便宜吧？
這傢伙也沒有動手動腳，也沒有真的用言語來擠兌自己……
甚至連說點怪話都算不上。
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才會認為他是在占自己便宜，然後樂此不疲地和他鬥嘴，打嘴仗呢？
「……反正就是占便宜，讓人聽著覺得不舒服的那種話。」彆扭了好一陣，泉小姐只能扔出這麼一句話來稍作搪塞。
「名冢君不會的。」這下，輪到清水千夏斬釘截鐵起來，「他絕對不是個會讓人為難的人！」
誰說的，這傢伙對我的時候，言語可太能刺人了……
泉悠月還想反駁，但想到名冢彥在關鍵時點的那些舉止，卻還是沉默了下去。
刺人的時候，大概都是自己平日裡心情好，而且會去挑他刺的時候……
如果自己心情沒那麼好，或者真的碰見重要的事情，這傢伙也會變得很正經……
「……嗯。」泉小姐咬了咬嘴唇，發出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應和聲。
另一邊，名冢彥總算忙完點餐，剛想喘口氣，就注意到對面的兩位女孩都在看著自己。
他笑了起來，「泉小姐，清水同學，是覺得我長得……」
說到一半，名冢彥突然沉默。
如果只是面對泉悠月，那他之後的話語只會是「覺得我長得太帥了，所以要多看看是嗎」這麼一句。
但清水千夏也在對面，他直接甩這麼一句話出來，就十分不合適了。
所以，想了半天，他很是費力地把話扭了過來，「是覺得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沒處理乾淨嗎？」
「沒有，怎麼會。」清水千夏笑著回答，「只是剛剛在討論名冢君你而已。」
「我？」名冢彥偏轉視線，望向泉悠月，「泉小姐總不會是在說我壞話吧？」
泉悠月氣鼓鼓地看著他。
還說他不會占自己便宜，前面分明就是想說自己長得帥，是不是看呆了！
而且剛剛自己還覺得他還算說得過去，想在心裡說幾句好話的，這傢伙轉頭就污衊自己是在說他壞話！
哼，誰都可以是好人，就這傢伙一定是壞人！
泉小姐氣哼哼地沒有理名冢彥，自顧自地將一杯冰水喝了個乾淨。
「泉小姐，你這麼餓了嗎？也不用這麼大口喝水填肚子吧？」名冢彥在對面故作驚訝，「東西很快就上來的，不用那麼急。」
「名冢彥！」泉悠月終於忍不住，用威脅的目光看著他，聲音像是從牙縫裡鑽出來。
「好好，準備吃飯，不說了。」名冢彥連連擺手，一幅受氣包不再說話的樣子。
清水千夏看著兩人的表現，又想偷笑，又覺得羨慕。
只有石原崇寬一人，孤苦伶仃地坐在一旁看著三人互動，連一句話都插不上。
……
下午放學時，大部分三年A班的學生都看起來相當起勁。
畢竟是開學後的第一個周末，可以好好和朋友溝通感情，甚至直接去社團開展活動都行。
總而言之，一個勃勃生機，萬物竟發的評價，那是肯定逃不掉的。
但偏偏總有人和大環境不同。
比如冰室侑。
少女靜靜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
做值日的男女生雖然對還有人留在教室里還有些怨言，但對於這位關係交流生倒說不上有多大惡意。
但也沒有出言搭話的行為。
雖然不會落井下石，但冒著可能惹來西園寺雪繪反感的風險貿然接觸這種事，還是沒人會去乾的。
所以，值日的男女生們在靜靜完成工作後，就默契地將冰室侑一個人留在了教室里。
也沒有提醒，也沒有催促。
夕陽落在教室里剛剛被拖把拖過的地板上，泛起明亮的輝光。
少女望著窗外，心中的想法卻一直沒有停下。
就在下午第三節課下課後，渡邊晴代忽然用手機給她發了條消息。
內容很簡單，就是「教學研習部」的設立已經被學校批准。
這消息來得實在有些突兀，而且按照女教師先前所說，除去名冢彥和西園寺雪繪兩人之外，應該還有一位其它的部員才對。
但問題在於，冰室侑還沒有向其它任何人提及這件事情……
那會是什麼情況？
總不見得是主管社團的教師考慮到她和名冢彥是關係交流生，所以網開一面吧？
雖說也不是沒可能，但少女總覺得不太靠譜。
所以，冰室侑回復渡邊晴代，說她知道這件事情並道謝之後，順帶問了一句，創建社團通過有什麼其它的緣故。
結果渡邊晴代那邊乾脆就沒有回覆——是在Line上的已讀，卻沒有回覆。
這就更讓人心生疑惑。
不過，女教師沒有回覆，冰室侑也不能逼上門去詢問究竟是什麼情況。
反而因為這件事情，思維發散，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再往後，她究竟應該怎麼對待名冢彥。
沒錯，她現在能夠通過創建教學研習社來繼續創造兩人獨處的空間，能因為和名冢彥一樣身處交流生宿舍，而不用擔心和名冢彥在一起的時間變少。
甚至毫無疑問地，會比西園寺雪繪更多。
但她究竟應該怎麼對待名冢彥，才不會把他推遠？
先前稍顯霸道的態度，理所當然地自居青梅竹馬的態度或許有些問題……
可現在謹小慎微的樣子呢？
是不是會在和名冢彥相處時，讓他更加感覺難受？
仔細想想，自己眼下的情況，用「關心則亂」這東國短語來形容，好像再合適不過。
因為西園寺雪繪的刺激，因為她突然出現的動作，而過於擔心名冢彥會離開自己。
可回過頭想想，名冢彥對待自己的態度，真的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變嗎？
他還是像曾經那樣，看到自己身體不舒服，看到自己難受，就會習慣性地挺身而出，將自己護在身後……
那麼，究竟是她對自己的信心實在太過薄弱，還是她對於名冢彥的信心太過薄弱？
答案究竟是哪個暫且不說，有一點冰室侑可以肯定。
那就是無論哪個答案正確，信心薄弱這一點，都更容易將事情帶向壞的方向。
所以……
她是不是應該再次改變自己對於名冢彥的態度？
就像六七年前那樣，可以開玩笑，可以輕鬆地對話。
只是要規避過於頻繁地給他壓力，過於理所當然地以青梅竹馬自居。
少女抿了抿唇，終於站起身來。
她知道，只是謹小慎微，只是一昧給名冢彥壓力，是絕對不可能讓自己留在他的身邊。
而另一端，就是她曾經想到過的，那個可能成功的方法，眼下看來，也在逐漸成為唯一的方法。
成為名冢彥的女朋友，那無論是誰，都不能將他從自己身邊分開。
只是……
就算理清目標，少女也仍舊不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才好。
畢竟毫釐之差，或許就會是天壤之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