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趕屍人用西王賞功當買路錢，那這買路錢未免太昂貴了。
看來他們是真的不認識，或者說這枚銅錢混在其它的錢裡面，他們沒注意。
朱泉卻說：「不可能沒注意，錢這東西誰都喜歡，恨不得每天都拿出來數一遍，咋可能混在別的裡面不注意嘛！」
書生說：「其實認識西王賞功錢的人不多，別說是認識錢的人，這世上大多數人都不識字。就算是把這西王賞功錢和崇禎元寶擺在一起，他們也分不清上面寫的啥子，在他們看來，這些字和鬼畫符差不多。」
朱泉說：「就算是認識字，也不一定曉得西王賞功是啥子意思。」
我立即說：「這話我信，比如你小子開始的時候就不曉得西王賞功的意思。」
王輝和強強都不認識字，到現在這桌子上的銅錢他們一個都不認識。所以說，就算是機會擺在他們面前，他們也把握不住。這一枚西王賞功要是保存好，在盛世的時候，換一套宅子肯定沒問題的。
雖然我不怎麼覺得這東西有價值，但是架不住有人喜歡啊，尤其是那些所謂的學者，或者是喜歡附庸風雅的一些人，他們總覺得文化是無價的。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在乎的是實用價值。當然，我現在也搞不懂是他們對還是我對了，求同存異。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陸陸續續在村子裡又收了一千多元錢的銅錢，這些銅錢還是一樣，大多都是明朝和大西國的銅錢。價值不高，再也沒有收到西王賞功這樣的寶貝。
本來這東西就沒多少，這張獻忠也不至於每個人都賞賜個百八十的吧，我覺得最多就是給立功的大將賞賜一套，包括金幣，銀幣和銅幣。最值錢的是錢幣上面的四個字，西王賞功。
這個多少和當初朱元璋賞賜給功臣的丹書鐵券同類，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的象徵。
書生小聲說：「看來這西王賞功有很大可能是趕屍人扔下來的。」
我說：「趕屍人從哪裡來的呢？難道是趕屍的委託人給的費用嗎？」
書生說：「誰會用西王賞功付費呢？這未免太奢侈了吧。一定是他不認得這個錢。」
王輝這時候哼了一聲：「我要是認得，也不會三百塊錢就賣給朱泉兒那個瓜娃子。」
朱泉立即說：「你才是瓜娃子好不好，你這個文盲。」
王輝說：「你管我叫叔叔，我和你師父是兄弟。快喊叔叔，我就原諒你了。」
「誰要你原諒，你算個錘子。」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蕭安這時候敲了敲桌子說：「不要吵，現在我們是為了一個共同目標走到一起來了的同志，是同志，就要有同志的覺悟，曉得不嘛！」
強強打著圓場說：「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兄弟，不要內訌。」
王輝說：「老子是他叔叔。」
朱泉說：「老子是你爺爺。」
我說：「好了好了，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打嘴仗啦！你們這樣一點作用都沒有，白白浪費唾沫。」
書生說：「我們來了也有七八天了，強強，你估計趕屍人啥時候能到？」
強強說：「這個說不準，趕屍人說來就來，沒有準日子。不過算日子，也該來了。」
書生拿著扇子敲了一下桌子說：「那我們就等。」
我們在這裡又等了足足十七天，總算是把趕屍人盼來了。
趕屍人來的時候，會有一個人吹嗩吶。
在夜裡，嗩吶一響，鎮上的人就知道趕屍團到了，家家戶戶關門閉戶，給趕屍人讓路出來。
趕屍人一邊走，一邊吹著嗩吶，浩浩蕩蕩從鎮子經過之後，會在地上扔上一地的銅錢。天亮之後大家出來去撿這些錢，這些就是趕屍人留下的買路錢。
我們幾個都趴在牆頭上，等著趕屍人經過。
趕屍人是從北邊過來的，這一隊人不少，除了邊上跟著走路的，只是擔子就有十八副。有的擔子上掛著三具屍體，有個是四具屍體。不管是三具屍體，還是四具屍體，總是兩個人在抬。
只能說這屍體應該是被處理過的，不然倆人根本抬不動。
我們沒接觸過趕屍人，自然也不知道這屍體怎麼處理。不過書生說，應該是把內臟全掏空了，在裡面填充了棉花之類的東西，再把肚皮縫合，這樣屍體就輕太多了。
他們抬著屍體走的很輕鬆，屍體在竹竿上顫顫悠悠，在夜裡就像是腳不沾地的阿飄，一跳一跳的往前走。
一邊走，果然有人在旁邊撒銅錢，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撒了不少。
朱泉擔子大，總想鑽出去看看，書生一直按著他的頭，不讓他出去。
這一撥人過去之後，我們幾個從牆頭上下來。
此時，家家戶戶都黑著燈，大家都不出來撿銅錢。規矩是天亮之後，大家再出門，去撿自家門前的那些。
我們乾脆，也遵守這裡的規矩，都回屋去睡覺了。
天剛亮，外面就熱鬧了起來，大家一邊撿銅錢一邊聊天，然後大家聚在一起，都在數自己得到了多少。
我們也出去撿了幾個回來，進屋之後，我們把自己撿到的都扔在了桌子上，一如既往都是明朝和大西國的銅錢。
朱泉說：「昨晚就應該出去找這些人聊聊。」
我說：「聊啥？」
「問他們從哪裡來，去向哪裡噻！」
我沒說話。
書生這時候一直在給自己扇扇子，現在的四川確實有點熱了，這是在蜀山，要是在蓉城會更熱。
書生不停地扇著自己，在想著啥。
他突然說了句：「怎麼就沒有氣味呢？」
朱泉問：「啥子氣味？」
「屍體的氣味。」
我知道書生對屍體太熟悉了，這麼多屍體從這裡過，總要有些氣味的吧。
書生說沒氣味，就是在懷疑什麼了。
我問：「你懷疑啥？」
書生把扇子合上，在自己面前搖著扇子說：「說不好，反正我昨晚沒有聞到屍體的氣味。」
朱泉說：「會不會在肚子裡添加了啥子香料，把屍臭給壓住了。」
書生點頭說：「也有這個可能。我還有個問題，他們過去之後，回來的時候還趕屍嗎？」
強強這時候呆愣愣地說：「我們其實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從哪邊往哪邊趕，只要嗩吶聲一響，我們立即就回家了噻！」
朱泉說：「難道就沒有人趕跟著看看熱鬧嗎？」
強強說：「鎮子上有個人叫方德軍，膽子特別大，外號方大膽。有一次他吹牛說要跟上趕屍隊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趕屍的，那天晚上趕屍團來了，他真的跟了上去。結果第二天，他吊死在了鎮子外面的那棵老榕樹上。死的時候，手裡還抓著銅錢呢。」
書生說：「是嘛。」
「是噻！」
我和書生互相看看，他的眼神告訴我，他覺得這事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