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武道之變（二合一）
萬里無垠的海疆之中，坐落著一座千里地域的島嶼。
武道靈島，乃東海萬道靈島之一，由古代體修之士演法建造，乃靈根修仙體系之內的一門旁門左道。
其法適合那些廢靈根以及偽靈根修士，能以遠比同界少的資源修煉晉升，乃是修仙界大量地從修士之中非常普遍的修煉法門。
但此法易學難精，越到後面，消耗的資源越比同階要來得多，是以能走到高境界者寥寥。
那些在武道之上走到堪比築基甚至是金丹存在的修士，以及大量那些靈根資質差的不行，無奈只能走武道之路的凡人修者，占據了此處不入階的靈脈，共同構成了如今的武道靈島。
他們打著抱團取暖的名義宗旨，竟然也匯聚了不少資質低劣的修士，約莫有了上萬餘人，更有東海其它島嶼中資質差甚至近乎於的凡人，不甘心墜落凡俗的凡人武者聞名而來，使得此地雖然沒有仙道的富貴，但也顯盡了凡俗的繁華。
可人多了是沒錯，但修仙的資源卻沒有相應變多，武道之路在東海仙盟這個龐大的市場之中，根本不能像丹藥，靈符，陣盤等占據最重要的市場份額，也沒辦法像馭獸、靈植、孕礦一般最大能修士服務或者或者生產靈物，只能充當修煉的護衛，洞府的建造，域外的征戰，貨物的押送等苦力活的修士，獲得的靈物數量可想而知。
而偏偏靈俑之法在東海開始大行其道，大量島嶼之中的修士都抱著為什麼幸運兒不是我的心態，紛紛傾盡家產，簽訂生死賣身契，換得仙盟的資源支持，來了一場命運梭哈。
大部分修士自然是賭輸了，化成了靈俑，一部分成為了仙盟征戰的助力，至於其它的，則按照盟中的安排，取代了不少低階修士的工作，就從最底層的苦力修士開始。
由於靈俑不用考慮忠誠的問題，消耗的靈石又是原有修士的一半，不少高層修士幾乎都沒有猶豫多少，就把那些底層修士給裁了，讓靈俑取代了他們的工作。
按理來說，技術更新換代，想要引發變革，這得需要一個十分漫長的時光，得以年單位為計，但在東海仙盟大舉戰爭債，形成了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每一方都在瘋狂收割。的局面，以及不少有心人士的推波助瀾之下，靈俑之法的影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擴散到了此島的中下層，使得無數的修士丟失了原本屬於他們的雜役。
即便鍊氣修士可以通過凡人五穀來充食體內，可是他們境界又或者說是體內法力的維持，都得需要外來的靈氣補充。
倘若沒有足夠的靈氣的話，修為退步倒還是小事，就怕體內因為沒有充足的靈氣滋潤，導致原本因為各種雜役而積累下的暗傷、毛病，甚至因為靈氣而延長的壽元出現了問題，恐怕當場就會坐化而亡！
外來沒有靈石入帳，內在的家底一點點的被消耗殆盡，身體一日日的在虛弱，各種因為勞作而積累的暗傷、毛病爆發，軀體在衰老……
無數底層修士在重重壓力之下，終於支撐不住崩潰，原本就已經積累無數的怒火，在這個時候悍然爆發。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暴動，在這一刻，開啟了。
「殺狗賊，分靈脈！」
「奪洞府，搶靈物！」
「廢話這麼多幹什麼？殺了他們，這些都是我們的！既然不給我們活路，那就一起死吧！」
「你們這些刁民竟然敢……啊！！！」
慘叫聲、哀嚎聲遍布了武道靈島各個繁華的地方，幾乎所有的城市、洞府、城鎮……到處都是戰鬥的痕跡，好似經過了一場大洗劫，一片狼藉，處處都是殘留的火焰、冰霜、雷焦的景象，屍體遍布各地。
原本還穩定詳和的武道靈島，此時此刻，已然化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三天之前，因為被開而失去了任何靈石收入來源的大量底層修士，組成了龐大的隊伍，在武道靈島各大城鎮之間舉行了浩大的遊行，欲要廢除推廣開來的靈俑之法。
本來此事該島的高層也並不在意，因為在這個偉力歸於自身的世界，螻蟻的成群結隊，沒有絲毫的作用。
但沒有想到的是，這些遊行的隊伍中，竟然接二連三地出現了自稱是散修的築基甚至金丹修士，二話不說，更是拿出了市面上需要層層限制才能購買到的二階、三階破禁符，一舉破開了島上用來防禦的禁制，並且將大部分高層屠戮一空。
島上的高層死傷殆盡，底層的修士失去控制，在沒有人能夠維持秩序的情況下，可怕的暴動便開始了。
本來是因為靈俑之法而積累的矛盾所引發的抗爭，但在失去足夠的約束之後，便演變成為了一場不折不扣的暴亂！
別說散修、家族子弟，甚至就連島上嫡系弟子都赤紅著眼珠子，借著這一場暴動瘋狂的掠奪，在短短的數天時間內，此地便已經化成了一片血色的地域！
誰也沒有想到，底層修士的暴動，在沒有約束的情況下，硬生生摧毀了一座完整的東海靈島！
在短短不到幾天的時間內，這座建立了數萬載的武道靈島傳承徹底煙消雲散，無數人已經倒在了血泊當中，這裡面不僅有散修，也有武道靈島弟子以及仙盟路經此地的修士。
他們冰冷的屍體躺在地上，汩汩流出的鮮血化成了一片血湖，甚至懸浮起無數殘肢斷骸以及軀體。
更讓人感到詭異的是，這些死去的屍體，無論神情多麼地猙獰痛苦，表情多麼的兇惡扭曲，但在嘴角之處，都掀起了一個微微的弧度，像是在輕笑。
甚至完整的屍體也好，只剩頭顱的也罷，又或是被剝下人皮，只留下一張臉的面孔，都出現了一抹一模一樣，絲毫不變的詭異微笑，讓人看得有種說不出的悚然。
可只顧殺戮掠奪的修士們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點，又或者說下意識的忽略，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了這等異象，而同樣也沒有注意到，島上的屍體，在不知不覺中變少。
死的人越來越多，可是屍體卻越來越少，就好像被這座島……吞了一樣。
而伴隨著這個悄無聲息的過程，整座島上，開始慢慢的散發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
「這什麼鬼玩意兒？」
武道靈島之外，蔚藍的海水之中，一隻巴掌大的靈龜在透明的陽光下若隱若現，米粒大小的眼睛穿過了重重阻隔，看到了島上的場景，不由感覺到一陣寒意。
先是暴動超出了他的意料，然後是這種詭異的現象讓他升騰起了久違的不安。
「這是本道的後手，就不為外人道也了，還望龍宮而來的龜公子能夠見諒。」香火靈島的黑袍身影出現在此處，淡淡道。
當代龍宮龜相之子龜武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
此次它被龍宮派出，潛入東海仙盟內部，就是為了支持地獄十道的戰爭。
本來以為對方敗局已定，所以只想儘可能的耗盡仙盟的戰爭潛力，但沒想到這個區區數萬載的勢力，手段似乎超出了龍宮原本的估計。
不過倒也無妨，這些小伎倆撼動不了體量的優勢，對方遲早都得死的，意外的驚喜越多，仙盟的損失越大，這才有利於他們東海龍宮。
想到這裡，龜武心中一定，淡淡道：
「也罷，既然爾等不願意說，那本公子自然不會強求，不過你們確定，要把龍宮的支援，放在此島之上？」
「沒錯，本座確定。」黑袍身影道。
龜武眉頭一皺，沉聲道：
「雖然我知道你們地獄十道有點手段，但集中所有的力量，在東海仙盟的內部跟他們打攻堅戰……你確定你們的腦子沒有問題？」
將他們龍宮的支援散落各方，與潛藏在東海萬道之中的十道邪修勾結，侵占靈脈，血祭人族，形成愈演愈烈的邪修海獸之禍，最大可能的削弱東海仙盟的潛力，這才是龍宮的計劃。
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地獄十道竟然決定打算集結所有的力量跟東海仙盟打一場對壘戰……這得有多腦殘的人，才能想出在敵方內部打一場攻堅戰，這不是給人集而殲之的機會嗎？
「本道自有謀劃，就不勞龜公子多擔憂了。」黑袍身影語氣不緊不慢，但卻帶著一股隱隱的威脅，「閣下只要配合好我們，彼此都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龜武神色一沉，對方的計劃完全不符合龍宮的利益，但怎奈在東海仙盟的內部，身為海獸的它們限制實在太大，東海仙盟百萬載來的嚴防死守，它成功潛入已經算是極難，如果一露頭就得死，更別說以一己之力掀起海獸之亂，只能藉助仙盟中人奸的力量，所以它也不得不配合對方的計劃。
「只是提醒一句而已，你們真的打算跟仙盟死磕？」龜武盯著黑袍身影，語氣莫名道。
見後者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龜武神色一閃，沒有再說些什麼，而是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了一物。
那是一顆顆如沙粒一般細小的晶石，但內在卻是濃縮到極致的靈氣。
這是人造靈晶，每一顆的靈氣都堪比一億下品靈石，是東海兩方大勢力用於戰爭的便捷能源之物。
隨後龜掌輕輕一松，這些沙礫般大小的人造靈晶紛紛往深海墜去，在光線無法照耀到的海淵之中，有無盡的獸卵在其中誕生……
「此地的海獸之卵經過上百年的孕育已然成熟，這次我又帶來了龍宮異種，人造靈晶，必然能在這一片東海內海，掀起海獸狂潮！」
……
轉瞬間，時間便過去了三個來月。
當東方透露出一抹黛青色的黎明之時，此島周圍似乎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宏偉的宮殿，古樸的城鎮，美輪美奐的樓閣，似乎恢復了原先的樣子，只是奇怪的是，在這無數的建築中，卻看不見任何一個人的影子，甚至整座島上一片死寂，安靜得有些滲人，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不，還是有聲音的，只是極細極微，悠遠飄揚，像是有人在極遠處輕聲吟唱。
「生盡復死眠，亡者復生靈。眾生屍隕處，億萬鬼唱詩。」
歌謠悠遠，仙姿飄渺的白衣書生，手持竹簡，行走在這青山綠水，群屍之間，有種說不出的瀟灑風流。
可倘若仔細看去，看對方的臉，卻會越看越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因為那張臉太完美了，用盡人類所有的讚詞，都不足以描述其一，完美的讓人覺得不真實，不像是人類能夠擁有的面孔，反而像是一種未知的存在，拿著一張上好的人皮畫貼在臉上，學人又像人。
白雲書生手持書卷，站在高山之上，看著死寂的讓人毛骨悚然的場面，臉上反而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意，格外的滲人，像是蒼白屍體嘴角那僵硬的弧度。
「你們也真是的，既然要玩，那就玩大一點嘛。本座的屍毒可不是什麼陰森玩意，而是一把鑰匙，一把開啟進化的鑰匙，一把能夠讓凡俗生命乃至於整個世界都進化的鑰匙，你們又何必要抗拒它？」
「只要一點，輕微的一點，這近十萬裏海疆的所有生靈，乃至於這一片海疆的本身，都會開啟進化的大門，這是所有生靈的幸運，為什麼要拒絕呢？」
「呃……」
在白衣書生的身後，三個利用畫皮之法，披著人皮，偽裝出現在此島之中的地獄十道的三道之主，面對著這位不似凡俗，宛若真仙的白衣書生，竟然在……微微顫抖。
哪怕變成了怪物，披著人皮，這種恐懼，也深入骨髓。
「大、大人，您的智慧跟偉力，根本不是這些螻蟻可以享受的，此等洪福大運，豈能輕易賜予啊！」
天人道主惶誠惶恐地恭敬道，絲毫不復蓬萊島之上的囂張之色。
「哦？既然這些螻蟻沒有資格，那你們呢？」白衣書生聞言眼神一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你們願不願意接受呢？」
咕嚕——
這一刻，哪怕是身為邪尊的三大道主，那張人皮上的臉色都露出了一抹顯而易見的變色：
「吾等卑賤之人，豈有資格接受大人這等偉大的賜予啊……」
他們昔日可是在外域看到了，就這麼一點手指大小都不到的屍毒，竟然硬生生污染了一座巨島之上數以百萬計的生靈。
所有的生命，人類修士也好，妖獸異種也罷，魚蟲鳥獸，花草樹木，甚至連大地靈脈，都產生了無法理解的屍變。
修士凡人變成殭屍互相啃噬吞噬，妖獸異種崩潰成交纏粘聚的噁心肉團，森林異變成了白骨之叢，大地則化成了殷紅所有生命死物，都在那一刻產生了屍變，然後互相啃食、吞噬、聚合，最終異變成了一隻不人不鬼，非生非死，完全不在他們理解之中的邪物。
這邪物沒有任何智慧，帶著一種無法理解的詭異邪性，只會遵循生前的本能行事，並且幾乎不死不滅，他們任何的手段，都無法阻止其本體分毫，最關鍵是，帶著一種宛若規則一般的殺人能力……對於他們這些見識過無數的慘烈景象的邪修來說，這種不在認知範圍之內的東西，最讓人恐懼。
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無聲無息地化為這種玩意甚至被取代……
「呵，不願意也罷，看在你們獻上這朵有趣的花份上，本座這一次就出手幫你們一次吧……」
白衣書生微微一笑，似乎格外的好說話，但那雙漆黑無比的眸子裡，卻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深淵。
「並且，本座也很想看一看，吾等花費了數萬載所創造出來的完美物種，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話音既落，白衣書生的身影，就這麼一點點地徑直消散開來。
但幽幽的歌謠，卻未曾止息，足以讓任何此方天地的生靈，在聽到的那一刻，陷入恐懼中無法自拔，只覺自己只要動一個念頭，便立刻有萬鬼環伺。
只有一念不生，一絲不動，腦顱枯木，魂如死水，才能苟且偷生。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只是下一刻，又好似過了漫長的時光，這幽幽的歌聲一點點的離遠飄散，三位道主才抬起頭來，神色露出了明顯的驚恐後怕之色。
半晌過後，地獄道主才率先出聲，有些遲疑道：
「跟這位大人合作，是不是……」
猶豫了片刻，他左顧右看，確定周圍真的沒有異常後，才低聲道：
「太危險了點？」
「可不跟這等存在合作，藉助他們的一絲力量，吾等如何在新天建造之時，逃脫仙盟的鎖定？」天人道主幽幽一嘆，「別看龍宮方面對我們鼎力相助，甚至派遣嫡系還要潛入東海內部掀起獸潮，但實際上，不過是工作消耗仙盟戰爭潛力的棋子。」
「倘若我們沒能在天機法網徹底收束之前逃出去，繼續這麼耗下去，最終就會徹底隕落，無一絲生存之機……」
他們這些活了數百上千年的老怪物豈能不清楚，戰爭一旦不能速勝，拖入持久戰的泥潭之中，比拼的就會是交戰雙方的制度，物資，人心，潛力……而這些，他們根本就不是東海仙盟的對手。
因此絕對不能這麼拖下去，而是要迅速逃脫，而這個過程，必須得要藉助外力。
「龍宮那位巴不得我們跟東海仙盟死耗到底，十萬大山那位山君已經是上一個時代之存在，已然垂垂老矣，夢中那位虛無縹緲，根本無法尋得蹤跡，如今，也只能藉助這位的力量了。」輪迴道主也在此刻出聲道，「只要對方能夠降下偉力，拖延住東海化神諸位化神一刻鐘，那就是我們新天誕生的最佳時機！」
「可那位存在不會對本道的新天感興趣吧？」地獄道主有些顧忌。
「以那等存在的偉力，根本看不上吾等一個小小的新世界，非要像此方天地那一般，在諸天之中都算得上浩瀚的世界才能讓他們動心。」天人道主搖了搖頭，否定道，不過猶豫了片刻，卻又嘆息一聲，「並且那位大人要是真的感興趣，以我們的實力，又能擋得了嗎？」
此言一出，三位似人非人的怪物頓時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天人道主才俯瞰著眼前的千里巨島，神色幽幽：
「血肉獻祭儀式已經準備好了，但僅僅只是上百萬凡人修士的性命，還遠遠不夠。」
「無妨，我們會故意暴露轉生島的痕跡，吸引附近數十片海域的仙盟修士前來，再加上道內培養了這麼多年的血食，足夠了。」地獄道主道。
「沒錯，不過此次大計，速度一定要快，時機一定要准。待到收集到足夠的祭品數量之後，立刻開啟血祭儀式，不能有絲毫遲疑，萬萬不能拖到仙盟大部隊趕來匯合之際！」
竊竊私語的聲音仿佛夏夜腐土裡的蠅聲，在陰影與腐臭之間瀰漫，此時此刻，是黎明之前最深沉的黑暗，無盡的夜幕，掩蓋下的一切的怪異。
彼時東海正過夜，海上明日生。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在天穹與海域融成一片，不分彼此的盡頭，一抹淡金的曦光穿越了無盡的霧霾，撕破了這漫漫的長夜。
而在這金光之中，一艘又一艘的靈艦從中飛出，排開了重重浩蕩的雲海，向此島徑直飛來。
這是……林辰所在的飛舟艦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