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強敵再來
死河教之人，對死亡大道的修煉，分為五重。
第一層就是肉體的死亡。形骸枯稿而火燼，生機消逝而靈亡，此世大部分生靈當肉體死亡的那一刻，魂魄，意識，智慧，思維到等一切無形之物都會隨之隕落。
除非是修煉至金丹，將意識轉移到靈氣之內，否則下至朝生夕死的蜉蝣，上至享得兩百年長生的築基真人，在肉體死亡的那一刻，都會徹底的死去。
第二層就是魂魄的泯滅。凡人靈識愚昧，魂魄不顯，即便是築基修士，可以類比陰神顯化於世，但本質依然無法脫離肉體，即便是鬼魂，也是依賴一地陰煞而存，受到天地法則的極大限制，唯有將意識轉移到靈氣之上的修士或者天生異種，才能拋棄肉體而存，比如金丹元嬰修士，又比如修羅天人異族。
而想要徹底殺死他們，不僅要將他們存世的肉體毀去，還要將沾染了他們氣息的靈氣所形成的神魂抹除，否則其極有可能奪舍重生，轉世再來，相當於招惹上了一個不滅的敵人。
前面兩種，都修行界中常用的滅殺敵人的方法，挫骨揚灰，魂飛魄散，可以是使此方天地九成九以上的修士，徹徹底底的死去，沒有一絲活過來的可能，是以大部分修士也只是通曉此法。
但身為仙盟高層，死河教道子的方忘冥卻知曉，對於那些與靈氣糾纏極深的大能修士而言，單純的挫骨揚灰，魂飛魄散，還真不一定管用。
他們已經與靈氣糾纏到極深的地步，甚至可以成為天地之間某種靈氣的象徵，這就代表著他們隨時可以將自身的記憶複製到一道靈氣之中，一旦本體被徹底的滅殺，隨時可以找一個地方進行重生。
到達他們這個境界，已經近乎於凡人話本中的不死不滅，甚至還可以壽元無盡，要不是此方天地有著限制，以及靈氣熵增的存在，使他們到達一定的時間就必須得入滅，否則他們幾乎可以與日月長存，與天地並在。
而這個境界，幾乎是得到化神巔峰甚至煉虛的修士才能做得到，放在一方世界，也是堪比始祖、真神、天仙級別的人物，滴血重生，元神無滅，純陽不朽，這等存在，除非你徹底毀滅他的所經過的每一處空間，否則單純的使用暴力，根本不可能將其徹底滅殺。
在仙盟漫長的歷史上，這等人物也十分的罕見，但僥倖獲得其中一部分不死不滅之妙的妖魔也不是沒有，比如血魔修羅、太歲異種、天魔之影等存在。
仙盟修士也針對此類存在，研發了種種至高秘術，而這種秘術大致分為兩類。
一是通過玄之又玄的天機、氣運、宿命之道，在溝通天意之中，欺騙天地，使其認為此存在已經死亡。
天地已經認為你死了，可如果你再活著，那就是欺天，在一方天地無窮無盡的惡意之下，除非離開此方天地，否則煉虛修士也會被活生生的耗死。
更別說在天地生死兩極擁有著極大限制的情況下，萬劫陰靈難入聖，被認定死亡的存在，周身會誕生無窮無盡的死氣消蝕生機，直至最終的滅絕。
另一種就是針對真靈入手，真靈玄之又玄，乃是至高唯一的存在，誰也說不清究竟是記憶承載著真靈，還是真靈有儲著記憶，定的是，真靈與原本的記憶，或者說分裂出來的記憶，都是息息相關的。
通過真靈來影響本體的記憶與儲備的記憶，從而徹底抹除那些大能修士所遺留下來的後手，使其徹底死亡，而不是從永恆的長眠中歸來。
這就是以死河教為首，聯合仙盟諸多頂尖存在，對殺戮各種存在所研發出的針對之法。
當然，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動用夢境的力量，將一個人在整個世界上的所有痕跡給抹去，又或者說是讓所有人徹底遺忘其存在，然後遺忘影響現實，做到一種不可思議的根源抹殺。
但此法的研究與夢境息息相關，自南華夢派失落之後，此法也跟著失落，根本無法應用，所以……
「究竟怎麼……才能殺死你？！」
在這一片死寂的大地上空，濃郁的鬼潮陰雲之中，一個巨型的人臉浮現，其身上浮現出無數猙獰痛苦的面孔，散發出恐怖的哀嚎，聲音更仿佛從九幽而來一般，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卻又夾雜著難以遮掩的驚怒之色。
先前各種方法都試過了，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對方參透了乾坤造物化法之中血肉與魂魄的奧妙，哪怕被毀滅了也是可以隨時重造。
通過詛咒欺騙天地認定死亡的宿舍，也可以被其詭異的道域給修正，甚至就連千萬以隕落為代價，針對真靈的詛咒，都被其直接無視……
如此一來，那究竟要通過什麼方法，才能殺死對方？
如果真的找不到殺死對方的方法，那麼一個不死不滅，隨時可以捲土重來的敵人，那無疑是十分恐怖的，更別談如今對方所表現出來的天賦，絲毫不弱於他們這些道子，甚至猶有超出。
可一旦放走對方……那絕對是心腹大患，仙盟上百萬載的歷史，已經明確了放走一位敵對天驕的隱患！
但問題是，現在別說殺死對方，連困都困不住。
哪怕是沈清洋的生命之海，他的九幽世界，蘇漓月的天地有雪，也頂多只能封印眼下的靈胎，而無法追溯到他遺留在天地間的後手。
因為對方正式出現在他們仙盟眼前，面對他們如此之多高層，甚至聞名於世的情況，也就是如今一次，並且這還只是第一次！
沒有絕對的把握，絕不顯世於人前，而一旦出世，便是石破天驚，更修煉到幾乎不死不滅……這等人物，無論是智慧還是實力，都堪稱此世一絕。
要是不能趁對方剛出世的時候扼殺，那麼未來，將不會再有一絲可能，甚至會如同那些絕代人物一般，進入專屬於他的時代！
「沒有用的，我既然決定了要出世，那就就代表著此方天地，除了那幾位以外，將再無敵手，而即便把我打敗，也幾乎不可能滅殺……」
林辰閒庭信步的走在這死寂的大地，抬頭仰望著天空的巨大人臉，臉上儘是輕鬆愜意之色。
「就算不能滅殺你，那又如何？」方忘冥在這一刻獰笑道，「如今萬古魔劫將近，天地遭逢大變之際，在此過程中所有存在都在爭命，只為成就天地那至高位格之一。」
「而在此過程中，任何所積攢了一點底蘊，所累積的一點修為，都能成為未來決勝負的關鍵！」
「你不死不滅是不假，但是那是針對你整體而言，倘若滅殺了你如今的本體，爾等必然會元氣大傷！」
「值此關鍵時刻，一步慢，便步步慢，失了先機，最後必然會斷了成道之途！」
「到了那個時候，此方天地的成道者，難道還會容忍你這個變數存在？那時，便是你的死期！」
「不愧是道子，此等見識，果然非凡。」林辰聽到此話，反而笑了起來，「我承認你說的對，但是現在的你們，可不是我的對手！」
言語既落，林辰身後浮現出了重重迭迭的影子，仔細望去，那是與這片夜色國度相同的地域，不過有的是冰雪漫天，有的是無限汪洋，有的是天河倒掛……這是仙盟修士與對戰的景象。
在林辰的無盡分身之下，被分割戰場的他們，陷入了死戰，別說抽出精力彼此支援，連自身都難保！
「爾等確實非凡，更是集合了這個時代的精華，一個個都是絕世的天驕，但可惜，面對一個不死不滅的敵人，終究會被耗死在這裡……」林辰在此刻臉上露出了讓人心寒的笑意。
「我們這些修士是殺死不了你，但是……死河呢？！」
方忘冥在這一刻徹底沒有了絲毫的顧忌，根本不理會在此處動手會將仙盟不知多少同道席捲進去，而是毫不猶豫地溝通起了死河之力。
說實話，對於其這種能夠從死河之中上浮的存在，這麼做究竟能不能殺死對方，方忘冥並不確定。
但就如世人對死河忌諱如深，毫不了解一般，哪怕他是死河教道子，對此等上古之寶，也沒有了解深刻到哪去。
只是流於表面粗淺的應用，對於其真正的本質，如何發揮其偉力，沒有一個人知曉。
不過還是那一句話，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
嘩啦……
嘩啦……
不知何時，不知何處，這片死寂荒蕪的空間，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空靈而又虛幻的聲音。
其不像是海浪起伏的聲音，反而更像是潺潺流水一般。
倖存的厲鬼亡魂都在這一刻無聲無息的泯滅，殭屍邪物也在此刻消散無蹤，遍地的哀嚎慘叫沉寂，一切變得無聲而壓抑，仿佛是一副黑白的影像。
緊接著，這一片空間，竟然開始一點點變得虛幻起來，連空間都變得半透明，宛若海市蜃樓一般。
隨後，一條筆直的，寬闊的，虛幻的，沒有任何顏色的幽暗河流，不知從何處何起，一點點地流出，形成了潺潺流水。
其所過之處，萬物皆褪去顏色，變成了一個只由黑白兩色所構成的世界。
幽暗的河流，濺開的水花之中，一個又一個灰白虛幻的身影顯現。
它們面孔蒼白，神情麻木，眼睛沒有一絲代表意識的神采，像是一個在過往歲月中留下的虛影，一個接著一個，徘徊在河流之中。
它們像是灰白的遺像，可在時間流逝之中，卻時不時變成色彩鮮明的顏色，神情活潑而生動，宛若活人一般。
可下一刻，意識又徹底散去，身體再度變成了灰白，甚至連魂魄都消失無蹤，仿佛徹底死去一般。
生與死，這兩種狀態，在這條昏暗的河流之中，好似並非涇渭分明，而是交織迭加一般。
他們出現在任意時間點上，每一個位置，姿態與之前大不相同。
有的消散還能繼續出現，有著則失去了蹤跡……
此乃上古至寶——死河。
「我就不信，你還能再浮上來……第二次？！」
方忘冥臉上帶著獰笑，手一招，死河再度將林辰吞沒！
隨後，下一刻……
還沒感知到對方是否受到影響而死去，方忘冥的臉色突然一滯，浮現出了意外之色。
因為在他的眼中，這一條筆直的，寬闊的，虛幻的，沒有任何顏色的幽暗河流之中，不知何時，仿佛從盡頭，駛來了一艘漆黑的小舟。
船上搖曳的昏黃燈火之中，照應出了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衣中的身影。
其穿著一襲黑色的紗裙，一雙冰冷的眼睛透出濃濃的死寂之意，皮膚更是蒼白的宛若初雪。
「教、教主大人，您怎麼來了……」
方忘冥臉上真的在此刻露出了意外之色。
因為來者，正是當代死河教之主——死河祭司！
後者在此刻並沒有言語，而是抬起頭，用幽幽的眼神看著他，目光死寂仿佛在盯著亡人。
隨後，其伸出了一根手指，那宛若死人一般蒼白的指尖，在此刻跨過了重重空間的距離，就要點在方忘冥的眉心之上……
可也就在這一刻……
咔嚓——
眼前這一片被死河影響的空間驀然破碎，露出了背後真正的現實之景。
一片夜色的國度之下，林辰站在大地之上，方忘冥矗立在他身邊，仿佛木偶一般，真靈為之沉寂，連氣息都為之更改，現在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未知的存在。
這位九大仙門的道子，已經在這一刻……徹底死去。
這是林辰秩序道域的恐怖，當一個人的一切信息都在他眼前一覽無餘之時，就代表著他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便可以將對方輕而易舉的半遊戲化，降維成為自己手中的NPC。
對方剛剛與自己的拼命交戰，已經將底細泄露，被秩序道域徹底的分析。
當然，其中屬於死河的偉力並不是他能夠解析的存在，所以在記憶中回溯了剛剛的場景，本來他想藉此機會窺視死河教的隱秘，但可惜被那位教主發覺，為了以防萬一，他只能斷了聯繫。
「算了，死河也不是我目前能觸碰到的存在……」
言語之間，這道分身回歸本體，站在星海的殿堂之上。
此時此刻，下方被分割的戰場之內，每一處地域的交戰，不是陷入白熱化，就是接近尾聲，但無論是哪一種，結局已然註定。
在無盡的分身之下，以六階靈胎為本體，正在晉升化神的林辰，場內沒有一個人，會是他的對手。
「呵，正好藉此機會，將整個東海仙盟高層，一網打盡，畢竟此地，沒有一個人，會是我的對手……」
可林辰還沒來得及說完，一個雄渾蒼厚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旁奏響:
「是嗎，那本尊呢？」
聽到聲音的一刻，林辰的臉色徹徹夜底地變了，不再復輕鬆之色，而是帶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猛地轉頭看去，透過那道域，看到之外的景象。
此時此刻，
海日生殘夜，乾坤天色明。
一輪璀璨無比的朝陽半浮於大海，照得天地間一片明亮。
就在這璀璨的金光之中，一條虛幻的長江，仿佛自虛無而來，兩岸浮現出了無數的景象，猶如走馬觀花一般顯現。
年少遇害逃離仙門，滄海橫流廝殺崛起，臥龍海關夜守百年，無盡海潮一劍縱橫，當世仙門力抗眾敵，萬海天災搏殺蛟龍……
這是一個人生平的過往，從年少的背景離鄉，青年的意氣風發，壯年的舉世皆敵，當如今的執掌天下……變的是那些誕生而又死去的敵人，不變的是那殺戮之中的無盡烽火與初心不改的人！
他從微末之中崛起，經歷了無盡血與火的廝殺，最終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成為了當時至高無比的存在之一。
哪怕是背後是屍山血海，也沒有絲毫的害怕，哪怕殺戮了不知道多少無辜的人，也從來就沒有後悔，他沒有懼意，沒有憐憫，也不會回頭。
而在這長江之中，一道身影駕著一葉扁舟，凌駕於的滄海橫流之上，向此處而來。
看到這道身影，林辰所有的雜念，都在這一刻消失了，緊繃於心中一弦，他不需要任何的詞語來形容對方的存在與強大，因為其本身，就是一個傳奇。
天地之間，也在這一刻，迴蕩起了洪鐘大呂，低沉雄渾的聲音:
「滄海一葉舟，浪打莫回頭。千里濤聲鳴不住，烽火照江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