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幽幽,蒼生難渡,諸天沉淪,萬物歸墟,世間猶如苦海,萬物沉淪其中不得解脫。
無窮血海中,一道接著一道林天航的身影緩緩升起。
他們在這一刻統一伸出了手,對著上方的林辰等人輕輕揮手,像是在招呼,又像是在告別,沒有凌厲的殺機,也沒有恐怖的毀滅力,反而像是鋪展開一副畫卷一樣引動了天地間的某種變化。
「我老實本份,只想平平穩穩的活著,為什麼要逼我?為什麼要逼我?!!」
「張郎,救我!張郎,救我!!!」
「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殺我的孩子!!!」
「昏君,我岳家世代忠良,你為何要滅我滿門?!!」
「仙道艱難,我苦修三百載,卻被一小兒擊敗侮辱,只因不是天生的仙家,哈哈,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服!!!」
「假的,哈哈哈,都是假的,什麼修仙,什麼問道,我拋家棄子,孤苦伶仃一生,只求一絲天道玄妙,最終卻不過是一場空,一場空啊!!!」
無盡歲月,萬丈紅塵,那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化為五陰熾盛,令聞者焚心。
那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蘊苦。
世間種種,億萬生靈,那歡愉甚少,苦難眾多,無時無刻所產生的無窮怨念,平常在天地的運轉下,不過無根之水,轉瞬即散。但在這血海之中,卻化為了真實不虛的詛咒,齊齊向林辰指來。
千夫所指,尚且無疾而終,更何況古往今來無數隕落在這上古魔災,人妖大戰等億萬生靈,他們那臨死前不甘的詛咒,極致的怨念,難消的仇恨……足以讓即便成就元神的尊者都沉淪!
修羅神通——苦海沉淪!
眾生怨氣,侵蝕萬法,無數在苦海中沉淪的生靈,這一刻都齊齊將手伸向了林辰,血海演化輪迴,億萬眾生的怨念,亡者永恆的詛咒……化成世間苦海,欲要拉著所有生靈一同沉淪。
這一刻,哪怕林辰心志無比堅定,又有這種種神通秘法抵禦外魔,鎮守心神,但這輪迴演化,苦海沉淪,本身就是天地的一部分,輪迴之妙,神魂玄奧,竟然直接繞過了重重守護,直指真靈。
一時間,苦海便徹底的將林辰籠罩,萬丈紅塵的心魔頓時在這一刻湧上心頭,林辰頓時感到了無數世間悲苦,或淪為乞丐與野狗爭食,或淪為娼妓受萬人唾棄,或國破家亡成為無根之人,又或愛恨情仇苦求不得······
人世間的無數醜陋之處在他們的眼前一一浮現,勾動了他本身的冤苦之念,親友皆亡,故鄉難回……
無數悲苦怨念自他的心神中不斷浮現,字字叩問著他的本心,非是強力可以阻攔,最終,無數的吟唱匯聚成一言,在他的心神中來回迴蕩:
眾生皆苦,不如歸去!
下一刻,哪怕真靈無礙,林辰依然覺得心神一顫,各種自殺想死的念頭湧上腦海,神魂甚至在發生自我的消亡。
不僅如此,此時此刻,他與眾分神的七竅之中,竟然紛紛流出污血,衣服上還出現了霉斑,頭髮變得枯白,腋下流出暗紅的血汗,身體更散發出濃濃的惡臭。
這是——天人五衰!
這苦海沉淪之法針對的不僅僅是真靈,還有神魂跟軀體,讓修士的每一縷念頭,每一處血肉都活化,從而自我消亡,引動天人五衰!
這已經不是道心堅定便可以解決得了,眾生怨氣化為實質,足以壓垮任何一個生靈!
可此時被苦海包圍的林辰,神色卻有些奇異,像是哀傷,像是憤怒,又像是不平等,但最終都化為了一絲漠然。
最恐怖的是他的軀體,哪怕在這一刻承載了億萬生靈的怨念,化成了宛若上古的禁忌與不詳,但眉心那一點本命靈光卻始終無法消散,更手中法印連掐,淡淡道: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
「諸天氣蕩蕩,吾道日興隆!」
林辰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極細極輕,猶如遠方隱約而來的悠悠揚笛,顯得極遠飄渺,虛幻得好不真切一般。
但卻有種說不出的溫柔、浪漫,好似躺在母親懷中所聽到的搖籃曲,卻又帶著一股屬於深海的蒼茫。
而在這悠遠的歌謠之中,他周身一個又一個充滿血污的鬼魂神色由猙獰變得呆滯,最後慢慢變得安詳。
血色的污淚在他們眼眶中一滴接著一滴落下,化為了純正的陰魂,自有靈性,與林辰所散發出的一道法力渡煉,並與之相合,轉化成自身法力之靈,於身旁形成周天諸靈。
隨後諸靈向外度化著鬼魂,苦海的每一次拉扯,每一次沉淪,但卻都被林辰反向渡化。
雖然每一隻冤魂厲鬼大部分都是金丹,元嬰甚少,但每一隻度化而來的諸靈都相當於一道法有元靈的法力,雖然比起化神法有元靈這般的正版,低劣無數,但怎耐量變引起質變。
一道或許算不上什麼,但要是十道、千道、萬道,甚至百萬道呢?
百萬道法力,縱然都是駁雜低劣,只憑數量,便已能驚世!
由鯨歌所領悟的大音希聲與神霄正法道道子的【渡魂化靈周天神咒】,哪怕此地是能夠讓化神修士都輕鬆沉淪的幽冥血海,都能被大神通大法力都化成自身的周天靈域!
轉瞬之間,數以百萬計的冤魂厲鬼便被渡化,那無數道法有元靈的元神法力立刻便融入了頭頂的大日烈陽之中,使其愈發的璀璨,高舉天空,照耀萬物,生生的將漫天血海又蒸發了厚厚的一層!
而血海之上那無數血神子頓時遭受反噬齊齊崩潰化為了一團團普通的血水!
「不愧是天地欽點的輪迴核心,在這億萬眾生怨念,幽冥血海之中都能度化萬靈……」
在烈陽金光下,大片的血霧被蒸發泯滅,血海洶湧上升的氣勢猛然一滯,無數血神子開始崩潰。
但伴隨著一身冰冷無比的聲音響起,一道妖冶而又華美的血蓮忽然從血海中漸漸升起,風停浪止,冤魂息聲,血神子的崩潰浪潮驟然一止,然後化為無數血光向血蓮蜂擁而去,剛一接觸到血蓮便消失不見。
血蓮頓綻,裡面竟然又露出了一個林天航的身影,仿佛剛剛苦海沉淪的反噬,大日金炎的焚滅不值一提一般。
神通血蓮重生,是建立在血神子上的一種修羅本命神通,號稱血蓮不滅,修羅永生。
常人難以承擔的強大神通反噬,對於林天航來說,完全可以以命換命,畢竟在這近乎無窮的血海之下,所謂的性命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不過即便如此,林辰也並沒有就坐以待斃,而是毫不猶豫的反擊。
這數以百萬計度化而來擁有靈性的陰靈,藉助他的秩序道域被暫時賦予此世神靈之身份,從而溝通了九重天宇的【東方蒼天】,暫借來屬於此世九天大日的偉力!
「太陽星君,聽吾號令,除魔衛道,破滅血海!!!」
大日金炎化成了無邊的火海,林辰手持庚金劍尊,驅神為號,熊熊的火海頓時演化成了十輪大日照耀天穹,幾復洪荒時代十日焚天之景。
林天航神色冰冷,端坐血蓮,手中法印連掐,血海洶湧,陰風怒號,一道道血神子隨浪而起,目光冰冷的盯著天空中的林辰,密密麻麻的讓人不寒而慄。
更是雙手一揮,一道道化血神光沖天而起,勾連糾纏在一起又演化出了一柄柄凶煞無比的化血神箭,霸道剛猛,似要將這天穹的十日射下。
林辰凜然不懼,手中一劍揮出,似是劃出無數幻影,劍光分化,練劍如絲,劍氣雷音……無數最上乘的劍法在他手中隨手捏來,數道劍氣縱橫,與血光交相互應,直斬破幽幽血冥。
林辰又法訣一掐,好似畫龍點睛,又仿佛造化生靈,十日金烏的氣息瞬間便又上升了一個台階,每一位堪比化神之尊,雙眼間靈光閃爍,仿佛有了靈智般炯炯有神,口中猛然齊齊暴喝一聲:
「大膽妖魔,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長嘯轟鳴,響徹天空,原本幻化而出的十日金烏頓時仿佛真正的大日降臨,墜於凡塵,無邊的火燒雲在血海之中升起,億萬冤魂厲鬼的哀嚎猶如世間最慘烈的鳴啼。
這一刻,整個血海都在被蒸發震動!
「呵,血海修羅生,九幽諸界沉!」
面對這十日金烏的威脅,林天航這一刻終於徹底爆發了。
一瞬間,血海仿佛被受到挑釁一般瘋狂震動了起來,出現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漩渦,爆發出了無窮無盡的恐怖吸力,十日金烏向林天航本體追逐而去,卻發現它們距離其卻好像越來越遠,整個血海變得深不可測,仿佛深淵般一直拉扯著它們沉淪墜落,永不見底。
「唳!!!」
大日金烏頓時暴喝一聲,掙扎的想要擺脫深淵,只是深淵中散發的吸力卻越來越大,仿佛沼澤般越是掙扎,就越是沉淪,身周還有無數血魔環繞著它們急速旋轉,每轉動一圈,便能直接化去它們身上的大日金炎。
九幽血海,始終是修羅的主場,除非是將九霄中的東方蒼天給拉下,否則單純幻化而出的大日金烏,根本不是其對手!
「死!」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上方的林辰並沒有就在一旁看戲的意思,一念而起,天地殺機一片,無窮無盡璀璨的劍光猶如漫天的流星雨一般落下,上窮九霄下落黃泉,生機所在,不死不休,已經到了意殺而劍生的地步,更利用了同息咒魂之法,追溯茫茫之中的氣息,目標不滅就會無限的迭加,直至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他的本體更流星劍光之中隱沒,在那無形無質的透明空影之中,他舉起了手中的劍,仿佛有流光一閃,似乎握在手中,但卻給人一種早已展出此劍的矛盾之感。
此劍光詭異無常,劍起的那一刻,旁人心中升起關於劍的念頭在那一瞬間都被斬殺了。
那一刻,對此劍毫無認知,自然也不會生出任何想像,而這一瞬,已經足夠劍光將其斬殺數百次了。
這一劍不起任何念頭,自然也無任何反應。這便是超越一切劍法變化的變化。世間一切,起於心動,只要斬去有情心不動,便可無痕無跡了因果。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血海之中無數的血神子,其記憶之中,仿佛有一道劍光從此刻升起,從現在追溯回過去,仿佛要徹底抹去其所有的記憶。
這一劍不僅斬肉體,滅魂魄,還直指那冥冥之中的真靈!
此劍乃是他結合遺忘魔尊之法,屍解之道,靈氣與夢境的交融匯合……可以說,是匯聚了自身道路的所有精華,在劍道上的體現。
跟太乙仙劍門道子的一劍寂萬法與修羅的化血魔刀一樣,不僅專殺軀體,斬滅魂魄,最關鍵的是,可以湮滅真靈!
哪怕血海不滅,修羅永生,林辰也不相信林天航可以毫髮無損的接下這一劍!
血蓮之中,正打算斬殺十日金烏的林天航瞳孔猛然一縮,他雖然察覺不到,也記憶不了那道劍光,但那深入骨髓的死亡危機感卻做不了假,連思索都沒有片刻,他毫不猶豫的催動了血蓮,整個血蓮頓時盛放了開來。
「血海種聖蓮,千葉一修羅!」
剎那間盛開的血蓮狠狠的紮根在了血海之上,一吞一吐之間便抽取了海量的力量,讓花瓣更加妖艷,而其旁邊的蓮葉,也迅速蔓延開來,短短片刻間,便幾乎充斥於整片血海之上,林天航的本質瞬間被分割成了萬份,每一朵都有著血蓮守護。
下一刻……
砰!砰!砰!
無數的血蓮頓時炸裂開來,血海空間響徹了無盡的哀嚎,層層的血蓮誕生又消亡,使血海整整削減了三成!
為了擋下這一劍,林天航顯然損失慘重!
乘勝追擊!
身經百戰的林辰心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毫不猶豫的要繼續動手,可下一刻臉色卻猛然一變:
「你瘋了?!」
「本座沒瘋,就讓我們看看,誰先死吧……」
話音剛落,壓抑已久的血海仿佛找到了一個支柱一樣,頓時洶湧的向大日中心匯聚而來,幾乎瞬息之間便將這至剛至陽的大日金炎生生湮滅。
一朵朵妖異的血蓮在這洶湧的血海中綻放開來,無窮無盡的蓮葉層層迭迭,宛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不過林辰卻絲毫沒有心情欣賞這所謂的美色。
因為在他的感應中,這一朵朵絕美的血蓮,竟然在誕生之後便不斷凋零,最璀璨的生機在到達了頂點之後,立即道反而隕,化成了世間一切生靈反面的死氣!
這浩瀚血海的扭曲生機,在這一刻,竟然化成了無與倫比的死氣!
之所以血海不滅,修羅永生,就是因為血海中扭曲的生機可以成為修羅無數次轉生的依憑,但如今這海量的生機化為死氣洶湧而來,不僅是他,就連林天航都有可能會死在這裡,畢竟是無論是他也好,還是修羅也罷,本質上都是生靈的一種,並沒有墜入真正的死亡。
可林天航竟然將此地化成真正的死地,那就代表著任何的生靈都無法在此地生存,無論是他,還是所謂的修羅!
對方是想跟自己同歸於盡?!
還沒來得及等他做出應對,邪異而又浩大,扭曲而又神聖的聲音從血海中倏然傳出,在整個魔山空間中都悠悠的迴蕩起來:
「血海修羅滅,浮生萬世亡!」
血海在這一刻,徹底凋零。
無盡的生機,道反成了萬靈的死地。
一剎那,此地仿佛徹底的墜入了上古洪荒時代的九幽最深處,那是……
生靈禁區,仙神絕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