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嫵那點睏倦登時消散，驀地回身，沉聲發問：「什麼？」
「您交代的時候還在呢，小的剛才去重新檢查就沒了。」官兵滿來驚慌，也沒料到這發展。
「快去叫陸大人。」
陸行章和孟嫵看著大開的柴房，上面的鎖卻完好如初，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柴房的鑰匙由誰掌管？」陸行章眉目嚴肅。
「回大人，林千戶來了後便都是他在掌管調度。」
不久前刑遠才說過的話驀地響在耳畔，陸行章眼睛微眯起來，繼續追問：「林千戶呢？」
孟嫵詫然看去，這事和林放還有關係？
官兵唯唯諾諾地去請人。
陸行章負手走進柴房，除了地上的血跡，再無其他蹤影，柴房窗戶也緊閉著沒有打開的痕跡。
「敢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把屍體帶走，此人有點渾水摸魚的本事啊。」孟嫵盯著堪稱整潔的草面。
這根本不是慌亂之中搶人，分明是信誓旦旦地挪人。
陸行章哼了聲，燦若星辰的明眸謹慎地檢查了周圍一圈，才轉身對孟嫵道：「我會讓沈詞別離開你半步。」
「你懷疑是衝著我來的？」孟嫵抬眸，順著他的話分析：「既然特意搬走屍體，想必也是心中有鬼。」
「你冒然做了屍檢，他們必然怕你掌握什麼證據。」陸行章並沒否認她的推測。
兩人正說著話，林放站在外面，耷拉著臉等著他們倆發話。
陸行章見狀走出去，上下打量林放一番：「掌管柴房鑰匙的是誰？」
林放臉色微轉，有心攬罪：「是我。」
「那你解釋下柴房屍體丟失的事。」陸行章面色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原本以為自己會被大罵一頓，卻只聽到堪稱平和的問話，林放詫異地望著陸行章，心下鬆懈，如實回答：「那屍體萬一帶著瘟病散發給無辜百姓，豈不是得不償失。」
孟嫵哭笑不得：「我這個大夫都還沒說什麼，你就斷定了？」
林放愣了下，撓撓頭，不太好意思：「您雖是大夫，但每日時間有限，總有漏算失算的時候，我也是為南陽百姓著想。」
這話若是從旁人嘴裡說出來，孟嫵多半會認為那人冠冕堂皇偽君子，但從林放嘴裡說出來就顯得十分合理。
她嘆口氣，飛快瞥了眼陸行章表情，接話：「林千戶，我知你一心為民，但你可知那具屍體是重要物證？」
「物證？」林放驚了驚。
「林千戶，我且問你，是誰讓你這麼做的？」陸行章趁這間隙追問。
林放腦子打架，冷不丁沒回答上來。
他不回答，就間接坐實了背後另有人指使的事實。
陸行章也不著急，緩緩分析給他聽：「現在南陽管事只有我和邢公子，邢公子知曉屍體重要性，絕對不會擅作主張；我就更不可能，那林千戶是聽信誰的胡言？」
他輕描淡寫地問著，但林放卻覺得心頭髮沉，不敢直視陸行章的眼睛。
「林千戶，若真如你所說屍體上有瘟病，這擅自運出去，若一個不好，便會蔓延到其他地方，您真的不在意嗎？」孟嫵循循善誘。
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林放哪裡遭得住這左右開弓，面上很快浮現為難和自責。
注意到他神色鬆動，孟嫵趁勝追擊：「現在找回來還來得及，你心不壞，陸大人不會怪罪你。」
林放眼珠子飛快轉動，最後才低聲回答：「丟在城外二里遠的地方了，是楊大人說的。」
果然是楊之恩。
孟嫵一時不知道林放耳根子軟是好是壞。
陸行章點頭表示瞭然，轉身往後院去。
這時候林放倒是機靈起來了，一眼認出他們是去找楊之恩，忙跟上，嘴裡說著：「陸大人，楊大人也是為了南陽百姓好，您別怪罪他。」
「呵。」陸行章不置可否。
孟嫵心疼地看著分外天真的林放，有心勸說卻不知從何開口。
三人來到後院門口，陸行章盯著散落一地的碎鎖，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林放探頭發現虛掩著的房門，主動伸手推開，血腥味撲鼻而來，孟嫵不禁蹙眉，陸行章下意識攔在她跟前。
屋內一片狼藉，大小官員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之中，唯獨不見楊之恩的身影。
陸行章面色鐵青，孟嫵臉上的溫和盡數散去，只剩冷意。
林放再蠢也知道自己惹禍了，磕磕絆絆地解釋：「我早些時候來他們都還在，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動這鎖。」
陸行章直接忽視他，大步走進去，環顧一周，屋內沒什麼打鬥痕跡，官員們有的還睜大著眼，停留在驚愕中。
進門之人顯然是他們極為信任之人。
孟嫵後腳跟進去，淺淺掃過幾具屍體的致命傷，是極為鋒利的劍所為。
「你打算怎麼辦？」看著一地狼藉半晌後，孟嫵輕聲問。
陸行章語氣平緩：「既然涉及到朝廷命官，性質惡劣，自然要上報朝廷，由大理寺來查。」
他說完回頭看向林放，眼中冰寒，已沒了審問時淺末的淡然：「林千戶，茲事體大，勞煩你快馬加鞭去京中送信。」
林放忙點頭：「好。」
說罷轉身匆匆離去。
孟嫵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幽幽說了句：「這下事情鬧大了。」
「楊之恩的愚蠢徹底葬送了他。」陸行章冷聲道。
她贊同點頭：「這一逃，他終歸一死，要麼死在幕後之人手裡，要麼死在朝廷調查上。」
若是楊之恩不逃，正兒八經等皇上問責，也許還能留下一命。
很快孟嫵又想到什麼，彎唇譏笑了聲：「不過他也就只有死這一條路，像這種享盡奢靡脫離百姓的人，要是真把他的烏紗帽拔了，他恐怕生不如死。」
陸行章久久未言，沉默轉身出去，走出幾步後才讓刑遠將現場保護起來。
楊之恩逃跑，其他命官殞命的事很快傳開，但百姓們反應平淡，甚至沒有停下吃飯的手。
三娘更是拍手稱快：「這幫人活該！我只恨自己沒有親手宰了他們！楊狗官必然是心虛才逃跑，陸大人你們一定要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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