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第三百六十九 每個人都是太陽
「所以，你覺得是大順的百姓沒有學你那套東西的緣故？」
聽罷了輪椅歪頭男的長篇大論，李自梁愣是消化了好久，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什麼。
林六點點頭。
「……抱歉。」
這位太白星君眼角抽動：
「雖然身為盟友的我很想相信你，但這些東西……真的很難說服任何一個心智正常的人。」
說實話，如果雙方不是盟友關係，那李自梁一定會憤而離席，連話都不想和這個癲佬說。
因為這純純是吃了菌子的癲佬言論！
什麼「敢叫日月換新天」，什麼「物質太陽核聚變」，什麼「大順百姓毀了我的太陽夢」……
這還不止，為了儘可能取信於他，林癲公還自爆了自己的重生者身份，張口就是匪夷所思的「亞空間言論」，聽得李自梁san值狂掉，兩眼呆滯……
以如此情況，李自梁當然不可能相信癲公嘴裡的任何一個標點符號！
於是在遲疑了片刻後，他選擇告辭：
「……我真的很難相信。」
【一個一看就不正常的輪椅歪頭男，突然講起了令人三觀炸裂的「宇宙觀」，滿口「太陽」、「科學」與「時空」、「穿越」……】
【最關鍵的是，你又不姓「霍」，名字里也不帶「金」……就這種配置，怎麼可能有權威取信於他人？】
【李自梁的質疑，其實沒有一點毛病，他要是不質疑，那就說明他中血神子了……】
【而你此刻，也確實是很不耐煩地想直接上血神子，給他來個快刀斬亂麻！】
【特麼的，npc有個錘子人權！跪地上狂喊「恩情」和「忠誠」不就行了嗎？居然還敢質疑偉大的林蘇丹，一看就是想吃「窩心餃」和「火龍果」了。】
【小李！你可以吃血神子！】
【邪性一上來，你差點就掏出了血神子……】
【但究竟你還是忍住了這股邪火，因為你早已下定決心，再也不濫用血神子了，而李自梁又一直都是你的盟友，彼此還是有感情的。】
【所以你不願，也不能對他採取暴力手段。】
【但眼下如果要達成你的目標，你又必須得到他的支持……於是，在目睹他即將起身離去之時，你終於開口了。】
【「如果我拿到了天帝的口諭，你能不能相信我？」】
【他頓了頓，搖頭道：「我無法確信天帝口諭的真實性……」】
【如果你能得到已失蹤的天帝旨意，那他當然可以相信你，但你眼下也只拿得出口諭，畢竟薛玄早已經被你超度到永恆洪荒去了……】
【牢薛：孩子們，我回不來了。】
【「那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
【你有點氣急敗壞了，為什麼不用血神子之後幹嘛都難？人人都質疑，個個都反對……恐怕血神子的原主，就是因為不想和這些人多說逼話，這才發明了可以讓別人閉嘴的血神子吧……】
【「我……」】
【他終究是滯了一滯，最終沉聲道：「我其實並不關心天帝。」】
【「所以，無論你找來了什麼信物，我都不會答應你……」】
【好好好！】
【你終於釋懷地笑了：相信前人的智慧！對待聽不懂人話的刁民，就得餵他吃最喜歡的血神子！】
【血神子，啟動！】
【但還不等你撕破臉的給他餵血神子，卻又聽他嚴肅地說道：「我不關心天帝，也不關心你說的真與假……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是真心想對凡人好嗎？」】
【「身為長生不死，高高在上的真神，你真的是發自內心地想為眾生謀一份太平盛世嗎？」】
【這是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個問題，卻也是一個觸及靈魂的問題，如果你要認真地回答，那就一定會面臨來自本心的拷問。】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你不禁呆了呆……】
【而他卻還在開口。】
【「我見過太多的變心之人，他們每一個都曾夸下豪言壯語。」】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有錢同使，有地同耕……均富貴，免雜稅……開門迎王，王不納糧……」】
【「太多太多了，他們的每一個口號都正義無雙，在這些人中，有的是真心的，也有的是偽裝的，其中偽裝喊口號，實則藉機滿足私慾的人占絕大多數。」】
【「只有少部分人是真心想為大家做點什麼，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沒有堅持到最後……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他們成為了自己當初最討厭的人，並與那些偽裝之輩同流合污，直到雙方沒有區別，並一同在歲月中走向覆滅。」】
【「剩下的最後一部分人，他們懷有遠大的理想，也具備實現理想的能力，更把理想堅持到了最後！」】
【「比如我。」】
【李自梁平靜地指著自己。】
【「但我又能做些什麼呢？為世人勞碌一百二十年，然後呢？難道理想實現的結果，就是我變成了世人的奴隸嗎？」】
【「我受不了這樣的結果，於是最終也不可避免地放棄了這條路……」】
【「如今你又來了，那麼你能永世給大家做奴隸嗎？你能接受這個結果嗎？」】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你，似要看穿你的任何一點細微情緒變化……】
【這是一個拷問，也是一場考驗……他也知道你有手段幹掉他，但他還是開口了。】
【可你卻撓撓頭：「為什麼非要當奴隸呢？理想難道不應該是讓所有人都自力更生嗎？」】
【自力更生？】
【李自梁嗤之以鼻：「就算你真的讓他們掌握了太陽的力量，那他們也還是凡人，而只要還是凡人，就一定會不停地生事。」】
【「在這個基礎上，你必須要時刻引導並管制住他們，不然的話，凡人的亂象就不會停止……」】
【「還記得大順對西洲的鄙視嗎？還記得西洲對大順的不屑嗎？是，那確實是眾神刻意挑撥而起的，但沒有了眾神，也一樣會有無數有心人上躥下跳。」】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爭端，這是免不了的……如果你不管，那麼西洲與南洲的矛盾就會積累，如果你不管，那麼富豪與權貴就會無法無天，如果你不管，人間的黑暗就無法得到消除，正義也總是得不到伸張！」】
【「而如果你要管，那麼你永世也管不完，只能被綁在人間，做一個沒有鐐銬的奴隸……」】
【他的言語間充滿了嘲諷與自嘲，似乎是想到了當年的自己……】
【但你卻依舊撓頭，奇怪道：「為什麼你總是不相信凡人可以自力更生呢？他們本來就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你，更不需要其他真神……這世上，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開局的引導罷了……」】
【你撇撇嘴：「還有，誰說世上不能有矛盾？世界本就充滿了矛盾，因為矛盾本就是人間的一環，二者共存，世上不存在沒有矛盾的人群……你要是想製造一個沒有矛盾的世界，那除非人都死完了！」】
【「我已經想好了，等人間在我的引導下邁入正軌後，我就退位，過一過老年人該過的日子，至於世事矛盾……自有後人去辦，相信後人的智慧。」】
【三世輪迴，為你帶來的可不只是種種經驗與信息，更重要的是，它讓你洞徹了世界運轉的根本道理，這是在任何聖賢名著里也學不到的。】
【「矛盾就是人間的本質，無可避免，也無須避免！」】
【李自梁都聽呆了：「你要不管，那人間的黑暗誰來照亮？我可是知道的，西洲人都管你叫太陽，這就是指望你發光……」】
【「於他們而言，我確實是太陽。」】
【你沒有反駁這點。】
【「但是，日落乃是自然之理，沒有什麼實實在在的東西應該永恆不變，我這輪太陽已經老了，步入黃昏了，只待我散去最後一點餘溫，就該永遠落山了……」】
【「不過，舊的太陽會落山，可第二天又總有新的太陽會從東方升起來，世上不會沒有太陽。」】
【李自梁似懂非懂：「你是說……你選的繼承人會繼續你的事業？」】
【「是，也不是。」】
【你笑了笑。】
【「我的繼承人當然會成為新的太陽，但世上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是我的繼承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嶄新且年輕的太陽，只不過太陽有大有小，有的太陽能普照四洲天下，有的太陽則只能照亮自己。」】
【「但無論如何，我始終堅信他們都是太陽，就算是僅能照亮自己的太陽，也未嘗不能有朝一日去普照天下！」】
【「有了他們，即便矛盾的黑暗無法真正滅亡，但在這無數大大小小的太陽下，黑暗也只能躲藏在見不得光的下水道里，而永遠不會有機會把肆無忌憚的黑手伸到本該是光明的地方。」】
【「太陽，絕不是一家一姓所獨享的稱號，它是人人都能共享的至高榮譽！」】
【「而我，正在讓每一個人都變成發光的太陽……」】
【說到這裡，你再無半分邪念，笑著向他伸出了手。】
【「老太陽，想不想再發一次光？」】
【看著你伸出的有形大手，李自梁呆了許久。】
【他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了很多過去的人影，記憶中的他們，每個人都曾試圖發光，雖然他們最後都沒有真正照亮什麼，但那也足夠讓他銘記一生。】
【漸漸的，這些身影向面前這個歪頭輪椅男重疊上去，一個一個又一個……】
【最後，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個叫李自梁的亂世青年。】
【他看到他走向了面前的輪椅男，並與其他所有人影一起融入其中……】
【輪椅男，逐漸發出明亮的光來，直到成了一輪太陽。】
【「來吧，老太陽！」】
【太陽向他笑道。】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兩隻有形的大手握在了一起……】
【……】
【新天庭六十二年，大順二百一十一年，西、東、北三洲帕夏林六，與南洲大順的實際掌控者順太祖李自梁達成了不分彼此的新盟約！】
【次年，一支義軍崛起於南洲順境，並「意外」奪取了大順新軍最新採購的一批洋槍洋炮，又「意外」地無師自通了這些西洋新式火器，更「意外」地輕易練出了一支不遜於大順新軍的火器精兵……】
【義軍所過之所，原本戰無不勝的大順新軍節節敗退，狼狽地丟下了更多的武器裝備與糧草等等，這使得義軍飛速壯大，進而奪取郡城，正式成為了一派擁眾十萬的地方勢力！】
【聞聽此訊，順帝大怒！連連調集大軍征剿，但還是屢戰屢敗……】
【各家復國義軍很是稀奇地看著順軍與這支義軍的大戰，因為這支義軍除了成長極快、戰鬥力極強之外，還軍紀極佳，不僅從不傷害無辜，甚至還時常幫助平民幹活，軍民關係極為融洽，與旁人的軍閥混戰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更關鍵的是，這支義軍只針對順朝控制下的城池與百姓，從不主動與各家復國義軍起衝突，仿佛他們與大順有什麼血海深仇一般……】
【好奇的大夥經過多方打聽，終於打聽到了其中原因：原來，這支義軍是當年那支「主=6」的殘部，他們憎恨順朝當年的殘暴行為，於是決定向大順復仇！】
【而他們的口號，依舊是那一句。】
【「主，等於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