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番外八·偉大無需多言（冥河篇）
世人皆道：聖人觀天之道，執天之行，所以聖人並無私心，只有一顆亘古不變的平淡道心，以至於連喜怒哀樂之類的七情六慾，也不會存在於聖人身上。
這話其實沒錯，聖人一般確實不會與旁人生出七情六慾，因為祂們早已站在了天地的絕對巔峰上：
聖人不需要天地，是天地需要聖人！
聖人不需要萬靈，是萬靈需要聖人！
一個絕對的強者，怎麼會對如同過眼雲煙一般的旁人生氣呢？
正如電棍不會對癌症晚期患者生氣，聖人一般也不會對聖人以下的人生氣，哪怕是旁人對祂們叫罵不止，祂們也始終雲淡風輕。
但是，這不代表祂們真的沒有感情，更不代表祂們不會生氣，只是普通人不值得祂們生氣而已。
這偌大的洪荒上，能讓聖人為之觸動感情的人並不多。
而薛玄，恰好是其中一個……
多年來，冥河苦於天道重組後的盤古二傻子阻攔，以至於根本無法把逆子繩之以法，這讓祂心頭十分窩火。
狠狠教育逆子一番，甚至已經成為了祂的一縷執念。
因為那個可惡的逆子，居然敢違背祂親自為其鋪好的「天帝之路」！
誠然，冥河算不上什麼好父親，這點祂自己也承認：
光憑自己粗暴無比地把阿修羅族推進火坑，讓他們世代以身填補千瘡百孔的舊洪荒之事，就已經足夠被開除親爹的身份，甚至被阿修羅族拿來祭天了……
但是，冥河從來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自己從來就只有一顆為洪荒眾生謀幸福、為仙道文明謀發展的赤誠之心，一心為公，一心為民，絕無半分私心。
可以這麼說，正是因為冥河對洪荒眾生懷有大愛，才捨得讓自己的造物去當牛馬犧牲品。
對祂而言，自己這份舍小家為大家的精神，簡直就是標準的聖人！而且是比其他所有聖人都更加偉大的聖人！
大偉大了，冥河聖人！
至於阿修羅族到底願不願意當牛馬去犧牲自己，以及願不願意舍小家為大家，用全族老小的性命去幫冥河聖人實現祂偉大到令人落淚的高遠理想，那就不關冥河的事了。
反正自己是親爹，說什麼都是對的，區區兒女怨言，不過是些許風霜罷了……
再說了，現在不是都完美了嗎？阿修羅族掙脫了填坑的苦難，永恆洪荒也真的實現了永恆，眾生得以倖免，仙道得以延續……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都這樣了，你薛玄還揪著那點苦難不放，有意思嗎？有沒有大局觀啊！
更何況，自己不是都盡力彌補了嗎？
只需你小子同意，你直接就能帶人打上三十三重天，讓玄都那傢伙原地滑跪投降，重現當年金丙的光輝事跡，從此登臨天帝之位。
這還不夠嗎？我關係都給你拉好了，我這樣好的親爹，你滿洪荒打著燈籠都難找！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願意？
是天帝之位不香？
還是……你不肯原諒我？！
想到這裡，冥河的心頭更加地怒火中燒：
兒子怎麼能夠不原諒父親？！
兒子憑什麼敢拒絕親爹的愛？！
曾經粗暴地替阿修羅族做出犧牲決定的霸道父親，容不得半分質疑與反抗。
雷霆雨露，皆為父愛，前者不可反抗，後者也不能拒絕！
冥河已經決定了，等抓住了逆子，一定要狠狠炮製。
殺肯定是不會殺的，畢竟這小子是自己最傑出的崽，愛他都來不及，怎麼會傷害他呢？
再者這小子是主角，永恆洪荒皆繫於其一身，為了天地的延續，自己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怎麼樣。
所以，冥河決定直接上血神子強控……
兒子既應該原諒父親的一切錯誤，也應該體會到父親的無奈與偉大，充分認識到宏大敘事的重要性，在宏大敘事面前，一切私人犧牲都是值得的！
在體諒父親的無奈之餘，兒子還應該乖巧地順從父親的安排，並在父親欣慰的目光中做一個光榮的天帝，從此帶領族人與洪荒萬靈走向一個更加廣闊的未來！
總之朝前看，不許回頭……
……
「你看嘛，他就沒想著改過！」
看著被一大群異界聖人使勁按在地上的狼狽血袍道人，薛玄無奈地撇撇嘴：
「一感覺到我沒了聖人庇護，都不用專門通知，他自己就衝過來了……」
這……
趙思看著這父慈子孝的一幕，一時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四個主角里混得最輕鬆的薛玄，能有什麼遺憾？
答案顯然只有一個：
毆打親爹！
上回借著盤古真身重聚的機會，薛玄駕駛著「盤古機甲」，狠狠肘擊了道祖與冥河，創下了歷代所有主角里最高的戰績，不可謂不爽。
但某種意義上這又不夠爽，因為薛玄在肘擊親爹之後，出於後續的人身安全問題，所以沒敢光明正大的承認這事，這就導致他始終不能爽快地向其他人宣揚此事。
俗話說得好，富貴不歸鄉猶如錦衣夜行，薛玄創下如此豐功偉績，卻不能向他人誇耀，而只能一個人自娛自樂，這實在是一種遺憾！
如今，趙思的到來則使得薛玄看到了彌補遺憾的機會：
以前是勢力不夠，怕事情敗露後得罪於人，可現在好了，趙思隨手就能搖來一大群異界聖人，有了這般強硬的靠山，薛玄總算是能爽了！
所以薛玄專門設了一個局，一邊讓盤古意志這個隨身保鏢撤去了籠罩阿修羅界的防護，以勾引冥河主動來襲。
一邊則請趙思搖了一群異界聖人來，對毫不知情的冥河發動了正義的群毆……
冥河猝不及防之下，當場就栽了，一堆三寶玉如意、乾坤鼎、扁柺等聖人至寶砸在身上，饒是祂聖人之尊，也被直接砸懵了。
懵了好一陣之後，冥河才終於回過味兒來：
好嘛！自己這是讓逆子釣魚執法，找人給揍了！
於是乎，冥河出離地憤怒了：
「逆子！逆子！」
祂氣得雙眼通紅，奮力掙開眾聖有形的大手，大吼一聲，朝薛玄撲去！
而薛玄卻久經沙場不慌不忙，只笑著看向立馬又被有形大手給按住的親爹，邊笑邊感慨：
「既然你都挨打了，那這戲我也就不演了！」
「沒錯！上回盤古真身那事，是我肘擊的你！這回的釣魚，也是我出的主意！」
「冥河，我知道你從來都不會認錯，也知道你永遠都有理由來道德綁架於我，說什麼舍小家為大家的話……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你沒有權力替我們做出犧牲的決定！」
薛玄的面色逐漸追憶且嚴肅，仿佛並沒有看到冥河那戾氣逼人的血色雙目，只是自顧自的說道：
「為了洪荒的延續，在必要時刻當然是免不了有人要犧牲的，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懂。」
「而且偌大的洪荒中，也一定會有心懷遠大理想的殉道者，他們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去守護萬靈眾生，他們每個人都很偉大。」
「但是，這並不代表所有人都願意犧牲自己去照亮他人，願意犧牲自是偉大無需多言，可不願犧牲的也絕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卑鄙小人……應當說，後者才是大多數。」
「人們不是機器，也不為別人而活，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情感豐富的人呢？所以在死得偉大與生得渺小之間，人們更願意活著，也應該活著，這本就是生命的本能……」
說到這裡，薛玄聲音一沉：
「可你是怎麼做的呢？」
「你披著聖人的名聲，做著救世的偉業，然後理所當然地把所有人都列入犧牲的範圍中，從來不問，也從不關心他們的聲音，你心裡只有你的偉大事業。」
「這看似無私，實則卻自私到了極致……」
冥河再也受不了了，大罵不止：
「逆子住口！你根本不懂我的苦心！也根本不懂我的偉大！」
「若沒有我犧牲阿修羅族，永恆洪荒豈會有今日？不等你出生，洪荒早就亡了！」
薛玄冷笑：
「真是偉大的慈父呢……我已經說過了，這世上沒有人天生就該被犧牲，你也沒有資格替別人做出犧牲的決定！」
「假如這個世界的延續真的需要不願犧牲的人們都來犧牲，那麼這個世界的存亡對人們來說就沒有任何意義，你的道德綁架在人們的生命面前一文不值。」
「若一定要強行犧牲，那不如一起毀滅！因為沒有我的世界，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而你，你當然是全洪荒的偉大聖人，但絕對不是阿修羅族的好父親！」
一方大罵逆子！
一方大罵自私！
一方沉迷於宏大敘事！
一方強調著人生哲理！
當真是好一出父子相爭，好一場理論爭鋒。
而如此父慈子孝的情景，讓前來助拳的異界眾聖看得津津有味：
還得是冥河父子會整活啊……
「……絕配！」
趙思無奈一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邊的邏輯都挺有道理，但仔細看吧，又總覺得哪裡不對……
「算了，還是等他倆吵完了再摻和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