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聽他們講話的縫紉工莊姐這時候插話道。
「肯定是那男的有問題，男人再壯實，也有可能沒生育。」
「我們單位有個男的就是，還是裝卸工，個子特別高壯，手伸出來，比蒲扇還大，他和他媳婦結婚很多年沒孩子，去醫院檢查，是他的問題。不過他是疼媳婦的，脾氣好得很，後來他們領養了個孩子，日子過得挺好。」
「對，而且生男生女是男人決定的，和我們女人沒有關係。」
這些方面的知識張阿姨也是知道，忙告訴羅志華。
她不能讓這個傻姑娘把罪過都攬在自己頭上，覺得對不起她的男人。
「原來是這樣。」羅志華恍然大悟，「難怪醫生讓我男人也去檢查。幸好我來城裡找你們，不然真不知道有這樣的說道……」
"對啊，姐，你怎麼突然想到來城裡了?「羅志偉聽她這麼說，也擔心地問道。
過年的時候她還一直說她過得很好，讓自己不要擔心呢。
她不顧一切來到城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羅志偉這一問，觸碰到了羅志華心中最柔軟也最疼痛的地方，剛止住的眼淚又撲撲簌簌落了下來。
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斷斷續續地講述起她的遭遇。
事情要從三天前說起。
那天她男人侄子的兒子辦百日宴，按照村裡的習俗，像她這種進門多年沒有生養的媳婦，是不吉利的，沒有資格參加這種聚會。
所以那天，她男人一家都高高興興地去吃席了，只留下羅志華一個人在家幹活。
等她男人吃完酒席回來，看到羅志華，臉黑得要滴下水來。
羅志華見到這臉色，心裡就直打顫，這是要動手打她的前兆啊。
她硬著頭皮和他們打招呼，就去給他們端茶倒水，又去伺候公婆坐下休息。
可惜她男人沒被她的討好感動，眼見她端了水來，劈手就是一耳光扇在她臉上。
她男人身高體壯，羅志華哪裡受得住，這一耳光就把她扇得倒在了地上，杯子也被」嘩啦「一聲摔碎了。
這下她男人更沒好氣，一腳踢在她的腿上，怒吼道：「你個敗家精，嫁進來那麼久，連蛋都不下一個，我們家的香火就要斷在你手裡了！」
她的公婆也和她男人一塊罵她。
「一天天就知道吃白飯，屁都放不出來一個！」
「你生不出兒子，以後我們家的東西全是別人的，我們家被你個掃把星敗了。」
」你上輩子是不是跟我們家有仇，這輩子跑來討債！「
原來，酒席上，親戚朋友們都在問她男人怎麼還沒孩子，她男人的大哥還說，生不出孩子來，就把他兒子過繼過來，以後他們家的財產都是他大哥家的。
她男人覺得丟了面子，心裡憋了一肚子火呢，再加上幾杯酒下肚，回來借著酒勁就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羅志華身上。
有了父母撐腰，她男人更生氣，下手也更狠。
羅志華猶如掉進了冰窟窿里，渾身冰冷，心如刀絞。
她不明白，自己勤勤懇懇地操持家務，孝敬公婆，為什麼換來的卻是這樣的對待？
難道就因為自己肚子不爭氣，所以就活該被這樣作踐嗎？
羅志華蜷縮在地上，身體的疼痛已經讓她麻木，心裡的絕望卻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掉進陷阱里的獵物，除了悲慘死去，再無法逃脫這痛苦的枷鎖。
那一刻，她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只想一死了之，結束這毫無意義的生命。
於是，晚上羅志華等她男人一家睡著後，偷偷從床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了村子後面的那條河邊。
河水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芒，冰冷刺骨。
羅志華站在河岸邊，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河水，打算跳下去，一了百了，去到另一個世界和父母團聚。
就在她準備縱身一躍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嫂子，你這是幹啥呢？」
羅志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轉過身，看到一個年輕的媳婦站在她身後，手裡還提著一個木盆，看樣子是剛洗完衣服準備回家。
那媳婦姓劉，才嫁到他們村不久，平時性子潑辣，敢說敢幹，她的男人待她很好，羅志華很羨慕她。
小劉看到羅志華站在河邊，臉色蒼白，眼神空洞，聯想到村裡的傳聞，頓時就明白了什麼。
她連忙上前拉住羅志華的手，關切地問道：「嫂子，你是不是遇到啥難事了？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你。」
羅志華平時都沒怎麼和小劉說過話，沒想到她竟然會關心自己，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眼淚決堤般地涌了出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小劉。
小劉聽了羅志華的講述，氣得擰緊了雙眉。
她拍著羅志華的手背，安慰道：「嫂子啊，你千萬別犯傻啊！你死了，你男人一點不會傷心，還高興得很，可以再娶一個了。再說了，你還有弟弟呢，他要是知道你為了這麼個男人尋了短見，該有多難受啊！」
羅志華聽了媳婦的話，心裡咯噔一下，是啊，她怎麼就忘了弟弟呢！
弟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如果她死了，弟弟該怎麼辦？
「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男人和公婆都嫌棄我，我活著就是他們的恥辱。」羅志華絕望地說道。
「嫂子，俗話不是說了嗎，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憑什麼要死啊，你要活得好好的，給你那個臭男人看！你別灰心，你弟弟不是在城裡嗎？要不你去投奔他吧！城裡機會多，說不定你去了還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到時候再找個真心對你的人，好好過日子！」小劉鼓勵道。
「可是，江城那麼遠，我不認識路，身上也沒有錢，怎麼去啊？」羅志華猶豫地說道。
「嫂子，你別怕！嘴下就是路，你到了車站，多問問別人，總能找到路的。至於錢，你先別擔心，我這裡還有些積蓄，你先拿去用。」
說著，小劉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塞到羅志華手裡。
」錢不多，可是車費應該夠了。「
「這怎麼行，我不能要你的錢。」羅志華連忙拒絕道。
「嫂子，你就別跟我客氣了，就當是我借給你的，等你以後賺到錢了再還給我也不遲。」小劉不由分說地將錢塞到羅志華手裡，然後又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把你來的事情告訴別人的。」
見羅志華還在猶豫，她又道：」我不只是幫你，我們都是女人，這世上，女人的路實在難走，能幫一把是一把。「
她傷感地道，」你一定要好好過日子，沒準有一天，我也會求你幫忙呢，到時候你別推脫啊。「
羅志華知道她這麼說，是讓自己接受她的好意。
她過得那麼好，怎麼可能找自己幫忙呢。
羅志華拿著手裡那幾張帶著體溫的鈔票，眼淚再次模糊了雙眼。
她緊緊地攥著鈔票，像是握住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