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師徒

2024-08-23 02:02:09 作者: 頭大似鐵
  第1章 師徒

  白頭村地處偏僻,在大仁王朝宏偉版圖上,不過滄海一粟。

  夏日落盡,天色變得青冥,一個少年扛著鋤頭下地歸來,他十七八歲,男生女相,五官秀美,若非皮膚曬得發黑,加上肌肉緊緻透著陽剛氣,恐怕不少人會把他當成姑娘。

  進了一座黃土泥牆圍起的破落小院,院子簡陋,北面是三間土坯老房,窗下堆著木柴,房門兩側,泛黃的春聯還殘留在牆上,依稀可見幾個字歲歲平安。

  把鋤頭倚在牆邊,開始鼓搗晾曬在院裡的草藥。

  他叫李青石,是白頭村土生土長的農家娃,幼年失怙,家中只余他一人,十年前拜了一個老來歸鄉的孤老頭為師,學習醫術,眼下已能自己給人瞧病,成了村裡的小郎中。

  剛把草藥收了一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進了院,李青石看見,招呼道:「狗子來了。」

  這是他在村子裡最好的朋友,小名李狗子,從小一起玩到大。

  李狗子上前幫忙,說道:「上回給我娘抓的藥吃完了,來找你再配幾服。」頓了頓又道:「這胃疼的小毛病這麼難治麼,十服藥都快吃完了,還沒好利索。」

  李青石道:「沒聽過那句話麼,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再吃十服就差不多了。」

  李狗子看了他一眼,覺得這麼個小毛病要吃二十服藥?轉念一想,以他們的關係,石頭哥不管騙誰都不會騙自己,也就沒再多說。

  他不知道的是,他母親的胃病根本不是他以為的小毛病,其實已經病入膏肓,用李青石師父的話說,這世上除了他們師徒兩個,沒有第三個人能治好她的病。

  附近十里八鄉都知道,白頭村風水極好,所以村里人從來不生大病,偶爾有個頭疼腦熱的小毛病,村里那一老一少兩個土郎中就能治好,根本用不著去外面求醫問藥。

  卻從來沒人留意到,村裡的風水,是從那個老到只剩四五顆牙齒的土郎中來了之後,才變好的。

  這也怪不得他們,畢竟找那一老一少師徒兩人看病時,每次都是隨意開個方子就藥到病除,這麼好治能是啥大病?

  李青石沒把真相告訴李狗子,是怕他擔心,師父說得對,這人吶,稀里糊塗的挺好,沒必要叫他們知道自己得的是啥病,因為那只會增加醫治難度。

  李狗子問道:「咱們明天還去清水城不?」

  李青石道:「去啊,為啥不去?明天先去摸摸情況,要是沒啥問題就順帶找找地方。」

  李狗子道:「你真打算去城裡開醫館啊?我覺得還是再琢磨琢磨,我娘那胃疼的小毛病你都得開二十服藥才能治好,城裡人可金貴,回頭伱再給治壞了,不光要賠錢,說不定還得去蹲牢房。」

  李青石笑道:「治壞了就跑唄,屁大點事。」

  抓好藥,送走李狗子,李青石溜溜達達出了門,嘴裡哼起從師父那學來的古怪小曲:「我表情悠哉,藥盒打開,動作輕鬆自在,你學不來……」

  他那個老不正經的師父,總是哼些音調古怪的小曲,有時還說些他從沒聽過的新鮮詞兒,他偷偷到清水城裡打聽過,那些小曲和新鮮詞彙,連見多識廣的說書先生都沒聽過,這更讓他覺得自己果然沒看走眼,老頭子絕對是個閱歷豐富的高人吶!

  ……

  入夜。

  白頭村東邊一處僻靜位置有座孤零零小院,黃土院牆圍著兩間茅屋。茅屋前有棵海碗粗的榆樹,樹下擺著一個大木桶。

  李青石渾身血跡,身上傷口密密麻麻觸目驚心,尤其後腦血肉模糊,此處頭骨已被砸碎,他憑藉強大意志翻進木桶,滑入黑乎乎不知什麼成分的藥液里。

  這是他每日必修功課之一,挨打。

  不遠處有張簡易木桌,一個老頭兒正坐在桌旁喝酒。

  老頭兒袒胸露腹,骨瘦如柴,頜下幾根短須如霜打野草般,枯黃稀疏。

  他拿一碟油炸花生米做下酒菜,嘴裡哼著小曲,捏一粒花生米送進嘴裡,端起白碗喝一口酒,齜牙咧嘴,露出所剩不多的幾顆黃牙。

  他就是李青石的師父,村民眼裡看病本事稀鬆平常的土郎中。

  李青石八歲那年,正在村里那口水井邊打水,看見一個破衣爛衫乾乾癟癟的老頭進了村,背著一把寶劍。

  老頭明明怎麼看,都像是操勞大半輩子又營養不良的鄉下老漢,可喜歡聽江湖故事的李青石,就是覺得仙風道骨。


  跑過去說話,老頭說他少小離家,一生闖蕩江湖,如今覺得厭了,回來封劍歸隱。

  一臉滄桑模樣,更加高人風範。

  於是平生最大念想就是習得一身好武藝的李青石,當機立斷,納頭拜師,然後就成了這個老頭的徒弟。

  村里人都說他被騙了,這老頭根本不是什麼江湖高手,並且羅列出很多證據。

  比如這個名叫劉北斗的老頭說白頭村是他的老家,然而村子裡最老的老人都不認識他。

  比如他嘴裡只剩下四五顆不太牢靠的黃牙,說話還有些漏風,高手怎麼可能是這副模樣?

  比如他為老不尊,看見豐腴婦人,總是在人家某個部位狠狠剮上好幾眼,哪裡有半點高人風度?

  其實說起來,這些年李青石也沒見老劉展露過半點武功,可他琢磨著能有那樣一身鬼神莫測的醫術,應該多少也懂些武功……吧?

  頭骨被砸的粉碎,按照常理,必死無疑,然而只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李青石就緩過勁來。

  他長出口氣說道:「老劉啊,你說這每天練習挨打是在給我重塑根骨,這都十年了,啥時候能搞完?啥時候能開始教我修行武道?」

  拜師十年,老頭大多在教他醫術,關於武功卻只教了兩招,站樁和挨打。

  老頭拋了粒花生米到嘴裡鼓弄,不耐煩道:「天天問天天問,老子不是說差不多了,急啥急?」

  李青石瞪眼道:「老子最大念想就是習武,你又不是不知道,問問都不行?」

  剛拜師的時候還規規矩矩叫師父,後來發現老頭子沒半點長輩風度,慢慢也就沒大沒小。

  老頭不搭理他,美滋滋喝酒。

  李青石露出諂媚笑臉:「老劉啊,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會不會武功?你放心,就算你不會武功,光憑你教了我這手醫術,我也給你養老送終!」

  老頭假裝沒聽見,端起酒碗道:「來一口?」

  李青石罵道:「你大爺的,我現在這樣能喝酒?」

  老頭嘿嘿奸笑。

  大約兩個時辰後,李青石從藥桶出來,滿身傷口詭異消失,就連完全粉碎的後腦,也已經完好如初。

  桌旁,乾癟老頭酒至微醺,睜著一雙迷離老眼,嘀咕了一句:「想蹦迪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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