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來跑腿的周公子
天下人都知道歷代王朝駙馬爺中最出彩的當屬那位李先生,學貫古今學富五車這些讚美詞彙用在他身上皆不為過,甚至儒林中有個說法冒頭後也從未有人反駁,天下才學李泓獨自占去三斗。
李泓不是那種故作謙遜實則自鳴得意的酸儒,也不是被人一捧便自負到不可一世的狂儒,從踏足京師入住公主府以來,他一直提醒自己時刻保持絕對清醒,日省三身,既無妄自菲薄,亦無目空一切。
京師是什麼地方,不只權貴雲集,才俊大能也在這裡扎堆,可謂會聚了王朝最拔尖的那撥人上人,與這些人鬥心眼掰手腕都是件十分吃力的事,何況要以他們作棋子?
在一眾屬下眼中,這位李先生落子悠然寫意雲淡風輕,只有李泓自己知道他是如何殫精竭慮如履薄冰,否則即便他大智近妖,又豈能造就如今局面?
整體來看一切盡在掌握中,只是個別棋子似乎有所察覺,有想要跳出棋盤的跡象,亦有幾顆本以為任憑擺布早已入局的棋子,其實從未安安穩穩待在棋盤上。
那鎮武司司長劉白便是其中之一。
鎮武司負責監察整座江湖,可以視作維繫王朝治安的衙門之一,換句話說,只是充當大仁王朝保鏢護院之類角色,與朝局並無半分影響力可言,所以諸般勢力對其並不如何上心,從未有人花費大力氣示好拉攏。
然而前兩年皇帝陛下忽然賦予鎮武司監察百官職責,這麼一來,等於一下子被拖入朝堂這灘渾水中,再想如以前一般獨善其身怎麼可能?
可那鎮武司掌舵人劉白似乎打定主意做個孤臣純臣,依然我行我素對各方勢力不假辭色,也就仗著有皇帝陛下親自撐腰,所以一眾官員才只能臉上笑嘻嘻心裡媽賣批。
只是身入染缸豈能不染其色?太多事皇帝陛下自己都身不由己,又如何能做到庇護鎮武司成為一方淨土?
沒用太久劉白便開始妥協,以往水潑不進的鎮武司衙門不得不稍稍敞開大門,於是就多了很多有關係有靠山的人入職當差。
並未動用多少手腕便達成目的,李泓自然而然對這位鎮武司頭號人物小覷幾分,這種容易擺布的棋子最讓人喜聞樂見,然而很快他就發現對方似乎並沒那麼簡單。
鎮武司的大門已經撬開,衙門裡已是魚龍混雜,按理說鎮武司中不可能再有秘密,但詭異的是,這座衙門裡的很多情報李泓根本無法獲取,而他能獲取的那些,似乎都是那位司長大人無所謂的細枝末節,比如這次春神城事件。
也就是說,儘管鎮武司已經不再「純淨」,卻依然牢牢掌控在那位司長大人手中。
李泓不知他是如何做到,但他已經用過很多辦法,這種局面依然沒有改變,他終於開始重視這位名叫劉白的司長大人,也終於明白這座京城裡若真有叫他無可奈何的地方,鎮武司絕對會是其中之一。
黑衣人問道:「那位老君山小師祖接下來如何處理?」
李泓擱下手中筆,將那本《聖人語錄》扔到書案上,說道:「暫且先不用理會,只留意他行蹤即可。」
他其實沒太想好該怎麼處置此人,只要不攪局,是死是活都無所謂,當然死人最不會攪局,可惜他雖有悄無聲息殺人滅口的實力,但已經對坐鎮京師的鎮武司心生忌憚,自然不會去冒這個險,這次借刀殺人既然沒得手,放一放也無妨。
何況他覺得留下這條性命也不錯,日後很有可能用得上。
暫且置之不理還有另一個原因,今日他能在如此死局中脫身,要麼是有些才智並非庸人,要麼便是運氣太好,不論哪一種,都不宜再有動作,與聰明人或者是運氣太好的人打交道,很容易有意外發生,事情做的再隱秘,一而再再而三,便有被人察覺端倪的可能,像這種暫且無關大局的小事,穩才是第一位。
李泓輕輕擺手,示意黑衣人無事便可退下。
黑衣人猶豫了一下,最終什麼都沒說,消失在夜色中。
他懷疑那位老君山小師祖已經察覺有人在跟蹤他,因為從西城府衙出去後,對方明顯兜了好幾圈,只是他不確認這位老君山小師祖是出于謹慎還是當真發現他在跟蹤,他覺得出于謹慎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對方只是鴻蒙境,自己雖在乾坤境裡不算高手,可若跟蹤一個鴻蒙境還被發覺,那也太丟人了。
所以想了想還是按下不說,這種自己都拿不準的事,何苦說出來叫李先生斥責?
碧翠閣,懷安踱步到窗前,目送白髮老嫗身形在夜色中慢慢隱去,以一寸便值千金的青黛描過的雙眉輕輕皺起。
昨日那馮家兒郎出現在西城鬧市果然不是巧合,你安排我撞見此事,意欲何為?
今日又鼓動那馮家小子去尋一個外來遊俠的麻煩,結果又牽扯出周家,是想對付馮家還是周家?或者真正目的與那位王朝重臣陸首輔有關?
懷安不認為那個外地遊俠有何古怪,不過同床共枕這麼多年,她依然沒能看清自家這位駙馬,不得不小心謹慎,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所以方才已經安排那位心腹嬤嬤去查一查那年輕遊俠。
懷安在窗前默然站立許久,眉梢眼角出現一絲微不可察的痛苦之色,只是很快便又隱去。
你是什麼時候把我當作棋子的?
……
陽光明媚,周宗儒走在XC區熱鬧繁華的街道上,呲牙咧嘴意難平。
破獲春神城這樣一樁大案,牽扯出大理寺正盧軒林,打破鎮武司監察百官寸功未建之僵局,本公子這麼大的功勞,竟然還被指派來做這種跑腿的小事,合適麼?
太不合適了!
不說給提個科長,起碼在一眾毛毛多的幹事里總該另眼相待吧,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能讓別人來干?
周宗儒碎碎念走到西城府衙門口,值守衙役看見他身上鎮武司公服,愣了愣,抱拳問道:「這位大人有何公幹?」
言語恭敬,神態卻不是很恭敬,雖然只是個小小守門衙役,可也知道鎮武司公服分好幾種,眼前這位身上這一套,顯然是幹事穿的,幹事是啥?名字挺唬人,其實跟他一樣,都是衙門口裡最底下的小嘍囉。
何況大家還不屬於一個系統,要說不同衙門口上頭的大人物或許能七拐八拐攀上關係,最底層小嘍囉可沒這份能耐,所以大家平起平坐,根本不用敬著。
周宗儒本來很能擺清自己位置,破了春神城大案後有點飄,對自己的定位有那麼一丟丟提高,看見這守門小衙役不拿正眼看人,登時氣不打一處來,鼻孔朝天道:「聽說昨日馮毅良跟一個年輕遊俠起了衝突,我來問問這事怎麼處理的。」
這個跑腿小活是頂頭上司交代下來的,也沒細說,就是讓他打聽打聽,雖然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但他周大公子用屁股想都知道是馮毅良那廝仗勢欺人,只是不知道自己那位頂頭上司為啥要關注這種狗屁倒灶的污糟事。
隱約聽說是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那位左處長昨日撞見了這件事,似乎還出手幫西城府衙捉拿嫌犯,莫非是故意過來問上一問,好叫西城府衙別忘了這份人情?
守門衙役見他趾高氣昂,登時也氣不打一處來,揚起下巴道:「什麼衝突,沒聽說過。」
我剛立下潑天大功的鎮武司骨幹能受你這等氣?周宗儒正要發作,就聽另一個守門衙役小聲對狗眼看人低的同夥說道:「昨天那事可鬧得沸沸揚揚,城令大人都親自出面,如今鎮武司又來過問,咱們可別誤了大事,到時吃不了兜著走。」
那衙役一聽,愣神之後扭頭就往門裡走,這事他們可擔待不起,得通知上頭!
很快典史馬仁漢就得到消息,他素來油滑,自然也不肯擔上干係,掉頭就去尋城令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