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對盧軒林的審問很不細緻,問出他的上線是誰後,左逢春便立刻去稟報了司長大人。
這是很正常的思路,盧軒林的上線知道的肯定比他多,與其在盧軒林身上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將他的上線抓捕歸案再行審問。
如今線索中斷,那麼回過頭來再對盧軒林進行詳細審訊,便成了重新獲得線索的重中之重。
周宗儒眼前一亮,想了想說道:「要想讓一個人俯首聽命,大抵不外乎幾種手段,第一,盧軒林有什麼致命把柄叫人家捏在手裡,就像咱們對付文青山那老東西一樣。第二,盧軒林無比在乎的人或者物事在對方手中,比如拿他全家性命要挾。第三,許以重利!盧軒林這種人,所圖不過兩種,一個是官位,一個是錢財,既然不是為了錢財,那麼想必就是為了官位。」
這些李青石早已想過,說道:「我覺得前兩種不太可能,拐賣人口這種不法之事,總要叫人心甘情願參與才行,如果沈平是靠要挾讓盧軒林聽話,難道就不怕盧軒林魚死網破,把這拐賣人口的事捅出去?世間最牢固的合作關係,必然是因為利益。」
這最後一句話,是在他很小的時候,那個乾癟老頭就教過他的。
周宗儒沉吟道:「有道理,也就是說,他們八成屬於第三種情況,因利而聚!盧軒林不為求財,那必定是為求官,可是沈平區區一個戶部司郎中,能給他什麼官帽?」
李青石道:「沈平給不了,他的上線呢?」
周宗儒一拍大腿道:「不錯!如果他的上線位高權重,就有這個能力!」接著又皺起眉頭,說道:「還是不對……盧軒林只知道他的上線是沈平,就算沈平的上線有能力給盧軒林官位,在沒有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又是怎麼讓盧軒林相信的呢?」
李青石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也許那位大理寺正被許諾的不是官位,但他所圖無外乎自己一人,或者一族的前途,不論他圖的是什麼,總要相信對方有兌現承諾的能力。
如果對方以某種手段向盧軒林展示過這種能力,或許就能憑藉蛛絲馬跡重新獲取線索。
周宗儒想到了這一點,一時有些心癢難搔,恨不得現在就去提審盧軒林。
錢正松瞪著一雙不大不小的眼聽兩個下屬討論了半天,大部份內容都聽的不是太明白,茫然抬頭看了看其他那些下屬,只見大眼瞪小眼全都一臉懵逼。
心想周宗儒這廝家裡都是大官,肚裡有這些彎彎繞不難理解,當歸兄弟明明跟咱們一樣,都是喜歡流連勾欄瓦舍的粗鄙貨色,怎麼肚裡的彎彎繞也這麼多?
雖然聽的不是太明白,但最後的意思大概聽懂了,似乎是再審一審那盧軒林,這件案子說不定就還有轉機?
錢科長咳了一聲道:「那個,既然有提審盧軒林的必要,那就去審呀,在這裡說來說去能說出個啥來?」
周宗儒道:「科長大人,咱們現在正等著司長大人的發落,你覺得還有資格去提審盧軒林麼?」
錢科長一愣,剛才聽這倆貨叨逼叨,大腦飛速運轉,一時忘了自己這些人的處境,這時想起,臉色登時又垮下來。
其他人也都回過神來,臉色重新變得有些難看,今晚這事,實在是太憋屈了。
房間裡一時鴉雀無聲。
這時,外面有腳步聲響起,所有人都霍然抬頭,死死盯住房門。
左逢春臉色凝重推門進來,環視一周,表情一緩說道:「行了,都散了吧,司長大人明察秋毫,他相信咱們,絕不會是有人走漏了風聲,想必是對手難纏,察覺了什麼,所以才有了這斷尾求生之舉。」
眾人一愣,不約而同看了李青石一眼,心想李幹事可以啊,竟然跟司長大人想到一處去了……齊齊鬆了口氣,喜形於色道:「司長大人英明。」想起什麼,又道:「處長大人也英明。」
李青石有些心不在焉,司長大人雖然沒有發落他們,但給出的理由顯然無法讓他信服,又不好直接向左逢春詢問司長大人是不是還把今夜行動告訴了別人,只好將諸多懷疑暫且擱在心裡。
左逢春擺手道:「對方切斷線索乾淨利落,此事已經用不著保密,也不用再把你們圈在這裡,辛苦了一夜,早些回去歇著吧。」說完便欲轉身離去。
周宗儒碰了碰錢正松,使了個眼色。
既然大家擺脫了嫌疑,當務之急自然是趕緊去提審那盧軒林。
錢科長在,他不好越級上報,這點規矩周大公子還是很懂的……好吧,其實是被錢科長的大腳踹懂的。
錢正松懵了一下,好在及時反應過來,說道:「處長大人留步,方才我們閒來無事,又將此案案情梳理了一遍,覺得有必要再審一審那盧軒林,說不定還能獲得些線索。」
左逢春點頭道:「方才司長大人也有交待,說要再好好審一審那位大理寺正,你們有什麼思路?」
什麼思路?我特麼剛才沒聽明白啊……錢科長老辣道:「說來話長,處長大人不妨同去,到時便知。」
二十二人全部去了鎮武司大牢。
其實一科里的這些糙漢大可不必湊這個熱鬧,因為去了也不知道要問什麼,但今晚的事憋了一肚子氣,想著幫忙打打下手,好好伺候伺候那位大理寺正盧大人也是好的。
於是在十八條大漢的侍弄下,盧大人度過了畢生難忘的一晚,確切的說,應該只有不到兩個時辰,因為他在睡夢中被提去時,早已是後半夜。
其實自從發現在這鎮武司大牢里連死都死不成的時候,盧大人早已沒了脊樑,知無不言,根本不用十八條大漢伺候,然而他殺豬般的叫聲響徹大牢時,左逢春並沒有叫停,顯然今夜的遭遇,讓這位處長大人的心情也很不美麗。
據盧軒林交待,春神城人口拐賣案已經持續了六年,起初他不過是春神城中一個沒有品級的小吏,一開始參與這件事的時候,的確是衝著錢。
後來因為做事得力,短短六年時間,從沒有品級一路升到六品,還是京城裡的六品,他自然也就知道了這個組織的能量,愈發死心塌地。
最後審出這樣的結果,不能說毫無價值,然而價值並不是很大。
官員升遷,由誰舉薦並不會記錄在案,盧軒林自己都不知道是誰舉薦的他,只從沈平口中得知,他能平步青雲是組織的手筆,所以根本無從查起。
若說稍微有點價值的地方,就是這位盧大人的最近一次升遷,大約在一年半以前,時間不算短,卻也不算長,說不定會有人記得,當時是誰推薦他坐上了大理寺正的位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