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寧之穿好衣服,牙杯和牙刷遞過來了,莊笙說:「刷牙。」
她甚至陪著她一起去水房,樓寧之對她這種暗含著威脅的命令很不滿,刷完牙洗完臉,她說:「你再這樣我不和你親了啊。」
放在昨晚之前,莊笙肯定就萬事都順著她,但是現在不一樣,她氣還沒消,偏偏不想聽她話。
不親就不親,這樣的話她也說不出口,她不像樓寧之,口無遮攔,生氣的時候大部分也會過過腦子,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所以她只是沉默不說話,看起來態度似乎比先前好了一點兒。樓寧之心裡舒服了點兒,拿過莊笙手臂上搭著的毛巾輕輕擦了擦臉。
已經不能說很少,這應該是樓寧之有記憶以來,起的最早的一次。路上連早點攤都沒有,空曠的大馬路上,車流少得不像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帝都。
有句話說,當你早起的時候,你會發生原本的一天時間是多麼漫長。樓寧之看手機,四點四十,還有兩個多小時才到劇組,離上午結束居然有七個多小時。要知道以前七個小時就相當於她一整個白天了,她沒來由地樂起來,覺得自己追上了時間的腳步,沒有虛度光陰。
莊笙瞧她這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就生氣。
「我開始了。」她說。
開始?開始什麼?樓寧之懵懂間,莊笙的背影已經在她身前兩米處,哦哦,開始跑步了。
她追上去。
莊笙沒故意刁難,遷就著她比散步沒快多少的速度,只是彎唇嘲諷了一句:「照這樣下去我們倆要遲到了。」
「不會啊,還有兩個多小時呢。」樓寧之很樂觀,跑完了打個車或者坐公交地鐵都行。
「以我們現在的速度,估計要跑三四個小時。」
「你說什麼?」樓寧之眼睛圓睜,不可置信道,「跑去劇組?!從這裡?!」她可是查過地圖了,二十多公里,開車都要半個小時,跑過去,她是瘋了嗎?
「不然呢?」
「你也太摳了吧,坐個公交才多少錢?」
莊笙:「……」
她簡直是哪裡扎心窩子往哪裡捅,莊笙都想扒開她的腦袋瓜看看裡面到底在想什麼。
「我給錢,我請你坐行了吧。」
「……」莊笙懶得理她,往前跑了一段,背對著她道,「我跑我的,你坐你的車。」
樓寧之:「……」
跑就跑,誰怕誰啊?誰還沒有點骨氣怎麼了,她就不信對方兩個小時能跑二十五公里,當自己長跑運動員嗎?天天半程馬拉松呢。
誰知道她瞎矇還真蒙對了,莊笙自己知道文化課成績不好,基礎又差怕追不上去,而當時專業二級運動員及以上高考有加分政策,當時為了爭取這個加分,特意去考了長跑一級專業運動員,馬拉松四十多公里都能跑進3小時19分,更別說區區二十多公里的半程。
十分鐘後,莊笙臉不紅心不跳,樓寧之喘得像條死狗。
「你慢點兒。」
莊笙放慢腳步。
「歇會兒,歇會兒。」樓寧之想坐在路上的長椅上休息。
「不能歇。」莊笙拉起她的手,說,「我帶著你跑。」
又過了三分鐘。
樓寧之開始捂著自己下肋邊緣,破風箱似的不住倒抽氣:「嘶——不行,不行不行,岔氣兒了岔氣兒了,疼疼疼。」
莊笙無法,只能陪著她歇。
跑了十三分鐘,歇了二十分鐘,早點攤都出來擺在門口或是街沿,到處是餐點的香氣,三小姐還賴在莊笙身上不起,莊笙要起身,她硬霸著對方,不讓她動,苦著臉賣慘道:「鍛鍊也要循序漸進的吧,我體質不行,真的不能跑那麼久。」
莊笙幽幽道:「你剛跑了一千米。」
「我居然跑了一千米這麼厲害嗎?」樓寧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
莊笙站起來,大踏步向前走去。
「你幹什麼去?」
「給你買早點。」
樓寧之美滋滋地揚起唇角,小跑著跟了上去,「我也去。」
「想吃什麼?」
「豆汁兒。」
莊笙店裡菜單來回看看,沒有豆汁兒。最後點了兩碗餛飩,一碟小籠包。小籠包不正宗,皮厚肉少,油放得太大,膩得慌,大小姐吃第一口就吐掉了,苦著臉說:「不好吃。」
莊笙默默從碗裡舀出了幾個餛飩給她,自己把小籠包籠拉到自己跟前。
餛飩剛下好現撈起來的,燙嘴,大小姐就坐在對面看莊笙吃飯。她以前從來沒特意看過人吃飯來著,現在卻覺得特別有意思。
莊笙那張總是顯得有一點兒冷淡的臉,在咀嚼食物的時候臉頰兩邊會鼓起兩個小包,一動一動的,煞是可愛,連長而不狹的丹鳳眼都顯得比平時更加……
樓寧之有點兒後悔上學的時候沒好好念書,導致要想個形容詞都想不出來。
莊笙敏銳地察覺到似乎有鏡頭在對著她,她一抬眸,樓寧之舉著手機正好按下了快門鍵。
莊笙:「……」
樓寧之:「嘻嘻嘻。」
「我看看。」莊笙放下筷子。
樓寧之在手機上點了幾下,給她。莊笙望著屏幕上的自己,她長發扎了個馬尾,這個角度看上去腦門特別大,嘴裡還叼著半個包子,跟八輩子沒吃過飽飯似的,要多醜有多醜,要多慫有多慫。
「難看,我刪了啊。」她操作著樓寧之的手機按下刪除鍵,順便還去回收站里再刪了一遍。
「好的。」樓寧之收回手機,沒發脾氣,沒有任何異常,依舊笑臉盈盈。
不對勁。莊笙心道。
樓寧之是真藏不住事兒,在她的目光注視下狡黠笑著解釋:「我已經備份到好幾個地方啦,你刪不乾淨的。」
「你沒事兒存我照片幹嗎?」莊笙問她,還是這麼丑的,不知道這樣很容易讓別人自作多情嗎?還是想留著自己的黑歷史以後拿出來取笑。
「你長得好看啊,我們倆這麼鐵,照片還不能存了?你想拍也可以拍我啊,我又不介意的。」
「那你存那個人的照片了嗎?」莊笙一口氣憋了一晚上,終於忍不住說出來了。她要是存了,自己就……自己就把桌上的醋給喝光。
「那個人,是誰?」樓寧之歪著頭問她。
「你喜歡的人。」
「哦,我喜歡的人,」樓寧之納悶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問,「我喜歡誰啊?」
「挺高挺帥的,大眼睛、高鼻樑、黑頭髮,籃球打得特別好,成績也特別好。」莊笙酸不溜秋的,一個字不漏地重複給她聽。
樓寧之還是疑惑:「誰啊?」
「你高一暗戀過的同班同學。」莊笙皺著鼻子,往嘴裡塞了一個包子,調節一下自己的心情。
「哦哦哦哦哦。」樓寧之應了,她好像昨晚上說的,給自己編了個暗戀對象。
「存了嗎?」莊笙低著頭喝餛飩湯。
這個謊不好扯,樓寧之想道,萬一她說存了,莊笙想看她相冊,她倆關係這麼好她肯定不能不給她,但事實是人都沒有,上哪兒存去,她班上也沒這樣的人,有一個,小弟一號,只符合前四個條件,成績不堪入目。
「沒存。」於是她回答。
「哦。」莊笙說,「吃飯吧,都涼了。」
帳是莊笙結的,兩個人的早餐她還是請得起的,查過了地圖,兩人走去離這兒五百米遠的公交站牌,並肩而行。莊笙抿著唇看地圖,沒什麼表情,但是她這個人本就冷淡,一沒表情看起來就是心情很壞。
她對樓寧之向來是笑的時候比沒表情的時候多,所以樓寧之知道她現在心情可能是真的不好。
為什麼?
她往回捋著,似乎是從昨晚上開始的。她碰碰莊笙的胳膊,在對方瞧過來的目光中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怕我重色輕友啊?因為我有暗戀的人。」
莊笙:「………………」
樓寧之自顧答道:「不會的,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萬一將來有矛盾,我肯定站你這邊。」她明明沒有喜歡的人,說得卻跟真的一樣。
莊笙幽幽地嗆回去:「姐妹如同蜈蚣的手足,男人如同過冬的衣服。」
「那不會,我保證。」
樓三小姐的保證向來沒有什麼信譽度,莊笙聽聽就算,她轉過臉看向已經從地平線升起的太陽,嘴唇微動,說了句什麼。
我不想當你的手足,我想當你的衣服。
「走吧,坐公交也要一個小時,要遲到了。」她兩手插在褲兜里,背脊稍往下弓,腳跟抬不起來似的,一步一蹭,是個閒閒散散的吊兒郎當樣子,樓寧之看她這樣子很眼熟,一拍大腿,這不就是在學校混時候的她麼?
起了惺惺相惜之感,樓寧之幾步追上去,勾住了她的肩膀。
公交車上人不多,挑了個雙人座,安安靜靜地坐在後面,隨著車身顛簸搖晃身體。樓寧之不想安靜的,但是莊笙一直在閉目養神,她也只好跟著養。
肩膀上一沉,莊笙睜開眼,映入眼帘的先是不斷後退的街景,視線再往下,才是一個烏黑的腦袋,腦袋頂上還有一個可愛的發旋兒。
她睡著了。
莊笙打量的目光從隱忍變得放肆大膽。
樓寧之天生就長了一張討喜的臉,睜開眼睛的時候總是嘰嘰喳喳也不惹人煩。就算是睡著的時候,她唇角也是自然上翹的,眉毛,鼻子,嘴巴,哪裡都符合她的審美。
安靜又乖巧,好像是照著她夢中情人的樣子長的。
莊笙看著看著便心口一跳,掩飾似的將視線重新落到窗外,窗戶開了一絲縫,風從外面吹進來,睡熟的女孩兒長長髮絲被風撩起,貼在臉上,不悅地皺了皺眉。
莊笙肩膀不敢動,抬手將她長發塞進耳後。她再沒忍住,在對方近在咫尺的光潔額頭上,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她一扭頭,發現坐在前排一個女孩兒正回頭詫異地盯著她們,不知道看了多久了。她回望,笑了一下,對方也笑了一下,兩隻手給她比了個愛心。
莊笙耳廓漸紅,重新轉向窗外,嘴角無聲地翹了翹。
作者有話要說: 笙姐:我不想當你的手足,我想當你的衣服,貼♀身的那種
石榴一號今天被綁架了,靴靴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