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然順著方重山望過去的方向一看,眼尖的瞧見一株其貌不揚的綠植焉噠噠的趴在藥台上。
他心裡還在嘀咕著,就看見一旁站著的方重山滿臉激動的跑了過去抓住這棵陌生的草藥,左看看右看看,終究是忍不住上手,揪了一小片葉子,塞進嘴裡嚼了嚼。
「!
姜然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要知道,草藥可不比尋常菜蔬,有些草藥可是有毒性的!
這麼貿貿然吃下去萬一中毒了怎麼辦?!
小雙兒見狀,趕緊一臉緊張的跟上,關切的努鄰腳伸手摸了摸方重山的臉,憂心忡忡的問:「怎麼樣?有沒有什麼覺著不對勁的地方?重山大哥你也真是的!草藥怎麼能胡亂生吃呢!」
方重山正好被這葉子獨有的刺激性辣味嗆了滿喉嚨,一個沒提防,又嗆又辣刺激的一連咳嗽了好幾聲。
他難過又費力的樣子直接把不明原因的姜然嚇到連求助的聲音都帶出了一絲哭腔。
「葉先生!葉先生!您快過來幫忙看一看!重山大哥他吃錯草藥了!」
葉先生剛對付完手上的生意,正想著偷閒片刻,聽得姜然的求助,趕忙放下手上拿著的草藥,一溜小跑過來,迭聲問道:「這是怎麼了?他剛才生吃什麼草藥了!」
等看清方重山手上拿著的草藥,葉先生知道毒不死人,這才淡定了下來,趕忙叫站在一旁的小藥童到後廚要了一杯溫熱的清水。
方重山呸盡嘴裡尚且剩餘的半片殘葉,接過溫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直頂上腦門的辣味這才堪堪被壓制下去。
「怎麼這麼莽撞?」葉先生眼看著方重山的臉色慢慢迴轉,吊著的心稍微放下一些,板著一張臉毫不留情的訓斥道:「辣蓼是能生吃的東西嗎!你也太胡來了!」
雖然被葉先生訓斥了,可方重山心裡卻歡喜的很。
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做夢都想著要找到的火鍋串串原材料居然就這麼輕易的在風雲藥鋪里找見了!
就在剛剛,經過他親|嘴鑑定,妥妥是正宗的辣味,這確確實實是一隻貨真價實的辣蓼草。
姜然嚇得眼淚汪汪,拽著方重山的袖子一再確認他沒事,小雙兒是真的慌了神,以至於指尖都是微微發抖著的。
方重山看他驚魂未定的模樣,心裡頓時有些疼惜與自責,趕忙伸手覆上小雙兒的肩膀,碰到他耳邊低聲軟語的安慰道:「你別怕,這草藥我認得的,你的重山大哥可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如此安慰了一陣,姜然的情緒總算勉強穩定了一些。
小雙兒好哄,葉先生卻難糊弄得很,向來眉目和善的老先生難得冷著一張臉,對方重山橫眉冷對:「這草藥你認得?還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呵!」
「這話也就只能騙騙你的小夫郎了!辣蓼雖是草藥,限制卻比別的草藥多得多,向來是只可外用,不可內服,你倒好,直接給我撩進嘴裡,要是真出了什麼差錯,我這藥鋪還能不能開了!」
方重山趕忙安撫著說道:「葉先生,這回是我莽撞了,您先別生氣。」
「辣蓼我是真認得的,之前聽怪老頭說起過,那老頭說他曾經嘗過辣蓼,並且真心實意的覺得味道不錯,我一時好奇,沒想到給您添了麻煩!」
把好聽的話說了一籮筐,葉先生難看的臉色總算迴轉了一些,只是看方重山橫豎都覺得不順眼,乾脆擺了擺手下逐客令:「算了算了,以後可不准再犯渾了!」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回去好好把書看一看,我原先還怕你識字不多看不懂,不過想著藥書上多是繪圖,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阻礙……要是有實在不明白的地方,過來問我也無妨。」
「再過三日,記得辰時過來藥鋪門口參加學徒考核。」
方重山乖乖的點頭應是,並頂著葉先生的怒視厚著臉皮問道:「不知道店裡還有多少辣蓼,葉先生您能否行個方便,全部賣於我可好?」
「……店裡少說也有二三十株。」葉先生的眉頭皺的死緊,「辣蓼只是專治跌打損傷的外用藥,你要這麼多做什麼?難不成嗆了一次不夠,還想著要拿回去當飯吃好再多嗆幾回?」
葉先生怒氣未消,說話就像是吃了炮仗一樣炸個不停,懟起人來毫不客氣。
縱使是被懟了,方重山依舊好脾氣地陪笑:「先生說的哪裡話?只不過是最近常常要上獨巫山,難免會有跌跌撞撞,想要多預備些辣蓼做個防備。」
這個藉口說的倒是像模像樣,葉先生實在禁不住他軟膜硬泡,終於還是鬆了口。
辣蓼並不是什麼特別名貴的草藥,即使是將店裡的三十多株全部打包帶走,也才將將六十枚銅板的價格。
方重山把小布兜里的銅板倒了一小半,歡歡喜喜的收了辣蓼,很快便與姜然一起坐上了回村的驢車。
自從有了要做火鍋與串串的想法之後,方重山便一直試圖著打聽或者尋找辣椒,無奈全都以失敗告終。
大安國無論是風俗習慣還是語言文字,在某種程度上而言,與他曾生活了二十多多年的華國古代有著極為相似的地方。
因此,方重山猜想著辣椒並非本土所有,也許是外境傳入的舶來品,可惜河歇村交通閉塞,甚至於繁華熱鬧的繁陽城裡都極少能見到外邦人。
他為此沮喪過一段時間,苦嘆火鍋串串大業還沒有開始,就中道崩殂了。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方重山雖然沒能尋到辣椒的蹤跡,卻意外的在草藥身上峰迴路轉。
辣蓼,無論是藥名還是性狀,都和方重山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蔥蔥翠翠長滿綠葉的辣蓼看上去雖然其貌不揚,常常被眼拙的人認作是尋常野草,但對於有著豐富採藥經歷的方重山而言,它確確實實是可以替代辣椒的存在。
葉片辛辣,枝莖麻辣,自帶草藥清香。
以前因為捨不得買火鍋底料的緣故,方重山曾不止一次的到山裡去找它來做替代。
姜然最是敏感,很快便察覺到方重山不同尋常的激動與亢奮,小雙兒隱隱約約的知道重山大哥激動的源頭在新收購的辣蓼身上,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只能胡亂扳著手指頭瞎猜。
方重山見他實在好奇,忍著笑扯下一片辣蓼葉來,送到姜然嘴邊:「還記得我之前同你提起過的辣椒嗎?這個和辣椒的味道差不多。」
「要不要試試嘗嘗味道?」
姜然最是信任方重山,眉頭雖然緊緊的皺著,卻還是乖巧的將葉子含進嘴裡。
刺激的辛辣味一下子爆開了味蕾,習慣於清淡口味的小雙兒被這種又麻又辣的奇妙滋味嗆得倒吸一口涼氣,眼角泛著花花的濕潤。
幸好他並沒有將整片葉子嚼碎,一通猛烈的辣意過後,姜然總算是緩了口氣,眼睛紅了一圈,委屈巴巴的控訴:「這就是辣?也太難吃了!」
方重山笑而不語,心裡暗想:等辣蓼涮上肉與菜以後,你就知道辣的美妙與神奇了。
方重山前世曾在出了名的辣味之鄉「川城」工作過一段時間,同行的三個人剛去的時候都信誓旦旦說不能吃辣,等過了兩三個月後,一個個都成了吃辣的一把好手。
就他前世二十多年短暫的人生經驗來看,似乎並沒有多少人能夠抵擋辣的魅力。
可惜的是,眼下原材料雖然有了,可適合做火鍋串串的蔬菜、肉類和竹籤並沒有準備,方重山心裡摩拳擦掌了半天,最終還是敗於現實,怏怏不樂的決定過幾天再把火鍋串串的製作提上日程。
毛驢車顛簸著回到河歇村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了許多,倆個人忙忙碌碌折騰了一天早就已經餓得飢腸轆轆。
小雙兒一推開家門就直奔灶台,因為留有餘火的緣故,即使到了傍晚,灶台上煨著的母雞湯還是暖著的。
方重山與姜然一人端了一碗,趁熱喝得一乾二淨。
奔波了一天,倆人早就已經精疲力竭,原先安排著的夜間烤肉活動理所當然的就此擱淺了。
「小然。」喝完雞湯後,方重山將湯碗擱在桌上,與姜然商議道:「這兩天我想留在家中專心看書,就不上獨巫山了。」
方重山心裡已經有了規劃,採藥這種事情什麼時候都能去,他當前的要緊任務是要順順噹噹的坐上風雲藥鋪的學徒。
就像葉先生所說的那樣,做了學徒,既可以領月錢,又可以多一條開拓人脈的路。
他坐擁獨巫山偌大的資源,要是再有辦法和外界建立長久的合作,財富的累積也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那感情好。」姜然對方重山甜甜的笑了一下,小雙兒想得簡單,「家裡余錢還夠,家事也不用你操心,只管好好看書,重山大哥這般聰明,肯定能順利考核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