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雷霆給葉蓁蓁講了一個故事,很長的故事。聽完這個故事,她感覺自己像是在戲台上演了一出大戲,一人分飾多角,你來我往,連口氣兒都不帶喘的。
從來不知道原來聽個故事還能如此耗費心力和體力,葉蓁蓁聽到最後,兩腿直打顫。
果然生活比話本子精彩多了!
「我知道了,葉大哥,此事千萬不要向別人提起。」葉蓁蓁囑咐他。
「你放心,那是自然。」
送走了葉雷霆,葉蓁蓁獨自在荷花缸邊兒轉圈兒,心裡七上八下的,沒個安寧。好容易把這股子煩躁不安溜達散了些,葉修名又走上前來,說道,「蓁蓁,我有話要與你說。」
「爺爺但說無妨。」反正有方才那件事的襯托,無論從他口中蹦出什麼,都算不上大事吧。
葉修名站近了一些。因年老,他的脊背有些彎,像是一把未張弦的細弓,不似年輕時那樣挺拔豐峻。他看著葉蓁蓁,臉上被歲月鑿出來的紋路柔和下來,目光慈祥,那是這位鐵腕權臣身上獨有的、只有在面對兒孫時才會展露出來的溫情的一面。他嘴唇微微抖了一下,想說話,口中卻像是含著千斤重的橄欖,發不出聲。他看著自己的小孫女,她已不是當初的俏皮頑童,也不是豆蔻少女,而是已嫁做人婦,是大人了。昔日的垂髫現在高高梳起,曾經扶著爺爺的膝蓋撒嬌讓給她扎頭髮,如今已經雲髻高堆,金釵翠鈿。這一切,仿佛只是眨眼間的事情。
葉蓁蓁見她爺爺只看著她不說話,便有些奇怪,「爺爺,您到底想說什麼?」
葉修名兩眼微微發紅,嘆了口氣,哽咽道,「蓁蓁,是爺爺對不起你。」
紀無咎來到葉府,門上小廝不敢讓他等,一人去裡邊通稟,一人領著他向里走。不想剛過大門,離得挺遠便看到葉蓁蓁和葉修名正站在堂前說話。紀無咎眼力好,還能看清葉修名臉上表情,要哭不哭的,他以為又出了大事,便把小廝打發回門上,自己閃進去躲在迴廊里聽他們說話。
只聽葉修名說道,「當初是爺爺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執意要把你嫁入宮中去做皇后。當時以為你身份尊榮,這一生福澤綿長。其實福氣這種東西,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依你的性子,未必喜歡在皇宮之中拘著。兒女之姻緣,我本不該插手太過,更不該為了一己之私而不顧你的哭求。」
紀無咎聽到此話,心中一陣鬱悶。什麼意思,當初他強逼著做主這樁婚事,現在想後悔?晚了!
葉修名又道,「其實這樁婚事,你父親也是極力反對的。他知道你與陸離自小青梅竹馬,情分不同別人,陸離又是個知根知底的好孩子,品貌家世,都與你般配。」
紀無咎更加不痛快,什麼般配!這世上能配得上葉蓁蓁的,唯有他紀無咎!
「我知道你初入宮時,過的不如意,當時我已然後悔,奈何木已成舟,我也只期盼你能守得雲開見月明。雖未必能得皇上寵愛,但求生個一男半女傍身,又是六宮之主,只要挺過去,這一生該過得順遂一些。但是內闈傾軋,不輸於廟堂,你又怎麼會過得舒心。我這一步,終究還是想錯了。」
話里話外是滿滿的後悔,紀無咎聽了,既不滿又有些慶幸。幸虧你錯了,錯得好!
葉蓁蓁聽罷,答道,「爺爺您千萬別這樣說,自古姻緣天註定,若無您的促成,我也不會與皇上結為夫妻。他待我挺好的。我是皇后,六宮的魑魅魍魎想要奈何我,可先要掂掂自己夠不夠分量。」
這番話讓紀無咎聽著無比舒心。算你有良心,知道我對你好。還有……不愧是我的好蓁蓁,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勢與我真是登對得緊。
葉修名卻有些擔憂,「可是太后怎麼辦?雖然許氏敗落,但她是皇上的母親,百善孝為先,她能動你,你卻不能違逆她。」
「這個,您不用擔心,我已經有了一勞永逸的法子。」
紀無咎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法子,因此期盼著葉修名問一問。
果然,葉修名問道,「是什麼法子?」
葉蓁蓁卻道,「暫時不能與您說,總之您放心,我是您的孫女,自然不會給您丟臉的。」
葉修名舒了口氣,「如此我也就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葉蓁蓁一驚,「離開?爺爺您要去哪裡?」
「你奶奶病的這些日子,我已想過了。這麼些年,我一頭扎進名利場,幾乎不曾好好地陪一陪她。如今人老了,也沒幾年活頭了,不如放開了手,好好與她過幾年舒心日子。左不過是半截身體埋在土裡的人,多活一天賺一天。」
「爺爺!」
「你不用勸我。我先前想不通,不服老,總要硬和人槓著,跟方秀清嗆,跟皇上嗆。其實沒必要,自己還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我其實沒必要操別人的心。人嘛,年輕時做年輕時該做的事,轟轟烈烈一場,等年老了,就好好地當一對白髮翁媼。我想帶你奶奶回江蘇老家,那裡山清水秀,最是養人。我與她養養花溜溜鳥,種幾畝田,再養些雞鴨,閒來垂釣碧溪上,或是與街坊四鄰把酒話桑麻,了此殘生,豈不美哉。」
「可是爺爺,江蘇離北京何止千里,您二老年事已高,若是無人照料……」
「這你大可放心。你爺爺我雖辭了官,還不至於日子都過不好。我與你奶奶商議了,此行將你大侄子帶走。他今年才三歲,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等大一些,再送回來。我們有他在膝下陪伴,想來也不會寂寞。」
葉蓁蓁還想勸他,奈何他心意已決,擺擺手道,「你不必再說了,現在去和你奶奶道個別吧,這次一走,怕是以後好幾年見不了面了。」
他話說得含蓄。哪裡是好幾年,大概此生再也不見了。
葉蓁蓁失魂落魄地去見老太太了。
紀無咎靠在牆上,悵然若失。葉修名是他的恩師,要說兩人之間也沒有深仇大恨,只有師生之誼。他之前討厭此人,也多半是因為他把持朝政,剛愎自用,礙了他的手腳。可是如今聽聞他要離去,紀無咎竟頗有些不舍,仿佛失了臂膀一般。
說到底,葉修名能把持朝政這麼多年,也是因為他有本事,有才幹。尋常人想摸個邊兒還摸不到呢。
紀無咎不想催葉蓁蓁,因此獨自離開了葉府。老人家要離去,想必還有許多話要囑咐。
果不其然,葉蓁蓁直到快傍晚了才回宮,回來時兩眼紅紅的。紀無咎知道來龍去脈,也不問,只攬著她的肩膀柔聲安慰她。
葉蓁蓁是個樂觀的人,凡事都往好處想。奶奶這次能一腳踹開閻王自己又爬回來,已是大幸,這次又不是生離死別,她在鄉下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十分愜意,做孫女的,說不準還有機會去看望她。
這樣的事,雖不是十分中意,卻也是八分中意了,沒什麼好難過的。做人要知足。
想通了這一層,葉蓁蓁也就不那麼鬱悶了。她又想起一事,便對紀無咎說道,「皇上,我有一事,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
紀無咎抵著她的額頭,淡聲問道,「你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
「我……說了怕你難過。」
紀無咎心中一暖,「那麼,等你想說,或者不得不說的時候再說吧。」
葉蓁蓁點了點頭。
紀無咎便眯眼看她。燭火下她的臉龐明媚生動,大概因下午哭過的緣故,腮上還掛著淡淡的紅暈,細眉已舒展開來,目若秋水,眼角有淺淺的紅痕。她整個人,像是一隻鮮甜多汁的蜜桃。
這樣的人,差一點就不是他的了。
紀無咎慶幸無比,心內一陣悸動。他這個人,從來不信什麼鬼神輪迴之說,可是現在突然就覺得,他和她的緣分,真的是早就註定好的,任何人都斬不斷破不開。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他和她修行了好幾百年,只為今生做一雙恩愛夫妻。
葉蓁蓁發覺紀無咎目光閃動,這眼神兒她再熟悉不過了。她也不知怎的,兩人好好說著話,他又想到那事上去。她低著頭,玩兒著自己的手指頭。
紀無咎便捉著她的手,將那圓潤小巧的手指頭含入口中,攪著舌頭撫弄。
葉蓁蓁的指尖被他的舌頭一碰,心尖兒忽地就一顫。這人真是花樣越來越多了,怎麼會想起咬手指頭呢。
紀無咎一邊叼著葉蓁蓁的手指,一邊伸手摸到她唇邊。她會意,禮尚往來地叼住他的食指,納入口中。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櫻唇吸住他的手指,就好像,就好像……
他不自覺地抽動著手指,進進出出。葉蓁蓁是個聰明好學的,她學著紀無咎的樣子,伸著舌頭繞著他的手指打轉,或是包裹起來,向外頂,向里吸。這樣一來似乎也挺好玩兒的,像是吃糖棍兒。
紀無咎一下就失控了。
他把她抱上床,一邊剝著她的衣服,一邊在她頸間低喘,「蓁蓁,我為了你守身多日,不曾沾半點葷腥,你怎麼獎勵我?」
葉蓁蓁被他碰到癢處,咯咯笑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他低低地笑,纏綿道,「如此,有勞娘子親自查驗一番吧。」
因紀無咎多日未曾與葉蓁蓁親熱,此時小別勝新婚,太過急切,便有些莽撞,力道沒拿捏好,把葉蓁蓁弄得有點疼。
他把存貨交出來,正等著她的誇獎,卻冷不丁聽到她說,「你退步了。」
「……」
男人最不聽不得的就是這種話。他翻過她的身體,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你可別後悔。」
當夜,葉蓁蓁十分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