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材纖細高挑,身著單衣便就越發顯露出身形了,跟之前在外面有所不同,知春洲的薛丹融明顯要隨意許多,長發都只是用布條簡單綁起來,清爽而乾淨,宛如一株盛開在黑夜裡的雪曇花。
但看到這一幕的方潮舟忍不住想小師弟冷不冷,尤其是看到冷風往薛丹融袖子裡灌,吹得袖子都鼓起來的時候,走保暖路線的他實在忍不住了,從自己的儲物戒里翻出了另外一件狐裘,起身,遞給對方,「小師弟,你把這個穿上吧。」
兩件狐裘是同款,只是顏色不同罷了,當時他買的時候,成衣店老闆說買一送一。
他自己身上那件是白色,遞給薛丹融的是火紅色的,他嫌火紅色太張揚,所以沒穿。
薛丹融已經走到了方潮舟跟前,他看了眼方潮舟拿著的火紅色狐裘,沒接,只是淡漠地說:「師父的命令我已知曉,接下來的半年或者更長時間裡,二師兄需要跟我一同修煉,我既奉了師父的命令,自然會好好督促二師兄,還望師兄不要辜負師父的苦心。」
方潮舟頓了頓,「所以?」
薛丹融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身走向洞府,他打開洞府的大門,走到入口時,回頭看了眼還站在原地的方潮舟。
方潮舟見狀,只能跟上去,而等他進了薛丹融的洞府,才知道自己這位小師弟過的有多糙,睡的是石床不說,洞府很大,可裡面基本是空的,除了一些必備的東西。
薛丹融手微抬,手中斷水劍自動飛上牆上的架子上,不對,不是架子,方潮舟仔細看了一眼,發現那就是凸出來的兩個石頭尖尖,世上僅有一把的斷水劍艱難地壓在石頭尖尖上,維持平衡。
「二師兄接下來的日子需要跟我一起修煉,所以我給師兄添置了一張石床。」薛丹融鳳眼掃了一眼跟他床隔得很遠的另外一張石床。
方潮舟看著那簡陋的石床,笑不出來,「小師弟,要不我還是睡我自己的洞府那裡,每日過來同小師弟修煉吧。」
薛丹融看向方潮舟,平靜地給方潮舟判了死刑,「在師兄進入知春洲後,師父已經封下結界,師父說除非師兄突破元嬰,方可讓師兄離開這裡。」
現在的方潮舟只是金丹,從金丹步入元嬰,何其難?
很多修士這輩子都無法突破,方潮舟心灰意冷,感覺自己要老死在知春洲了,明明原著里沒有這一出啊。
不過原著里的原主這次修真大會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不像他,只拿了四十多名,可師父這樣做,完全是在拔苗助長!
原主從金丹步入元嬰,都是後期了,而且還是得了一個機緣的情況下,現在短短半年,想讓他突破元嬰,不可能!
他不行,真的不行。
師父的結界他是別想破開,現在只能老老實實待在這裡了,也許他老實修煉一段時間,或者師父後面覺得他妨礙到小師弟修煉,把他再趕出去,也有可能。
方潮舟不願意跟薛丹融睡一個洞府,他倒不是討厭薛丹融,只是他習慣了獨自睡了,突然多了室友,這誰能接受?
之前在黯魂門,他被欲燭所控,管不住自己的睡眠,所以才能跟薛丹融同睡一榻,而且那時候也是沒辦法,他睡地板太疼。
可知春洲沒有第二個洞府,他試圖睡在洞府外,可出去一小會,那寒風就把他刮進來了。寒風凌冽,如刮骨刀,尤其是入夜後,那風簡直能把人颳走,還是能颳走一個修士的那種程度,若是**凡胎,可能直接被這風給撕碎了。
方潮舟終於明白薛丹融為何修煉如此之快,在這種惡劣情況下,他修煉不快,恐怕早就死在這裡了。
薛丹融的洞府是最溫暖的地方了,所以方潮舟別無選擇,但他睡不慣硬邦邦的石床,不過好在儲物戒里雜七雜八的東西實在很多。
不過一小會,方潮舟的那張石床就鋪上了七八層褥子,被子鬆軟,透著沁香,讓人看到那張床就會忍不住躺下去。
除此之外,方潮舟還在兩張石床上中間擺了一張十二扇美人屏風,但巧的是這十二扇上畫的美人正是民間美人榜的那十二位,薛丹融在其榜單上,故而當薛丹融看到屏風上的自己時,明顯擰了下眉。
遲鈍的方潮舟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這個屏風是他在法寶鋪子一擲千金的時候,鋪子送給他的,說是如果用指尖觸碰屏風上的美人,美人就會嫣然一笑。
方潮舟壓根沒怎麼看這個屏風,直接收進了儲物戒里,等今日才拿出來用。
等他發現薛丹融眼神一直死死地盯著屏風,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才意識到不對,他想了下,拿了一塊絲帕遮住了屏風上的薛丹融畫像的臉。
這一遮,果然薛丹融移開了視線,方潮舟鬆了一口氣。
今日方潮舟並沒有修煉,薛丹融說修煉明日再開始,今日讓他先適應一下知春洲的氣候。
這一夜,方潮舟久違地失眠了,他上一次失眠還是剛穿書的時候,想念現代的網絡想的。
失眠到後半夜的時候,他終於才有了點睡意,可這個時候,屏風那邊傳來了動靜。
薛丹融好像起床了。
方潮舟有些驚訝,因為這個時候才是寅時整,外面的天都是黑的。
小師弟真的是太刻苦了,這樣想的方潮舟把臉埋進了被子裡,可哪知道他才埋了一小會,就聽到了薛丹融冷冰冰的聲音。
「二師兄。」
被子裡的方潮舟一抖,小師弟該不會來叫他起床的吧?
果然,下一瞬,他就聽到薛丹融的下一句話,「該起來修煉了。」
方潮舟:……
他裝聽不見。
可薛丹融並沒有放過他,「二師兄,我知道你聽見了,師父說,若是二師兄一日不早起,便燒掉師兄全部話本,兩日不起,便燒掉師兄全部零嘴,三日不起,師父會親自過來。」
方潮舟:……
他從被子裡探出頭,裝成剛醒的樣子,「小師弟,已經是第二天了嗎?那我趕緊起修煉吧,時間多寶貴啊。」
嗚嗚嗚,必須護住他的寶貝話本和寶貝零嘴。
天光未亮,黑色如一張大網籠罩著整個知春洲,方潮舟穿衣的時候,手指都忍不住哆嗦,等出了洞府,被寒風一刮,差點重新投胎。
他真的不知道小師弟是怎麼在知春洲住下去的。
因為太冷,方潮舟幾乎把臉埋進了衣服里,遠遠看他走路,還以為是一頭白色的熊走了過來,而薛丹融雖然不像昨日一樣僅著單衣,但也只是在外穿了一件天水宗弟子服,跟怕冷的方潮舟形成鮮明對比。
方潮舟跟著薛丹融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薛丹融要去哪,總歸是找個好地方修煉罷了,可讓方潮舟萬萬沒想到的是,薛丹融帶他去的是知春洲的寒潭。
寒潭如名,白霧如絲線般纏繞在一起,形成一片霧海,浮在水面上,緩緩浮動著,造成一個蓬萊仙境。
「脫衣,進去。」一旁的薛丹融冷不丁開口。
方潮舟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薛丹融冷漠地回頭看著方潮舟,「這裡是知春洲靈氣最充足的地方,在此處修煉,事半功倍,二師兄想在半年之內突破元嬰,必須在這寒潭裡修煉。」
方潮舟剛剛隱隱看到水面上浮著冰塊,這個寒潭看起來像個仙境,但實際上就是個冰窟,進去會死嗎?應該不會死吧。
原著里描繪薛丹融時常在裡面修煉。
糾結了一番的方潮舟還是咬咬牙,決定試一試,他想離開知春洲。
方潮舟在寒潭旁找了一塊乾淨的大石頭,施了一道潔淨術後,才把狐裘和鞋襪褪去,放置在石頭上,他並沒有把衣服全部脫掉,因為實在是太冷了,他沒有勇氣把衣服全部脫掉,再入水。
還是先入水,等適應了,再把濕衣服脫掉吧。
方潮舟走到寒潭邊,看了眼在附近站著的薛丹融,深呼吸好幾口氣,才試探地伸出腳,腳穿破白霧,在潭面停了一小會,才慢慢往下。
冰冷的水一碰到腳趾,方潮舟就飛快縮回了腳。不僅縮回,他還火速跑到了石頭旁,試圖把鞋襪再穿上。
可斷水劍攔住了他的動作。
「二師兄,必須進去。」薛丹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坐在石頭上的方潮舟看了下橫在自己手腕上方的斷水劍,他指尖動一下,斷水劍的劍鋒就動一下,好像他敢穿,斷水劍就敢砍他。
正在方潮舟和斷水劍僵持的時候,薛丹融又說了一句,「師父說了,師兄必須突破元嬰,方可離開知春洲,莫非師兄想一直在這裡住下去?」
不想!
可是水真的好冷。
薛丹融似乎不準備再等方潮舟,他先走到了潭水邊,褪去衣物,僅著一件單衣,就踩進了水裡,霧氣瞬間縈繞在他周身,隨著他往潭水中間去。
他在潭水中央開始打坐了。
方潮舟看著幾乎被霧氣掩去面容的薛丹融,猶豫許久,還是站了起來。算了,長痛不如短痛,小師弟是主角受都能忍受,他為什麼不可以?
他好歹也是股票之一,不能給原主丟臉。
這樣想著的方潮舟毅然決然走向了寒潭,咬著牙伸出了腳,碰到水面時,他就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等一隻腳完全踩進去,他感覺自己呼吸都要停了,但這還是只是開始。
他再試著把另外一隻腳放進去,寒氣順著腳心伸上來,幾乎只是一瞬,他感覺腿都要麻了,好像冰塊順著他的血液爬進了體內,凍住了他腿的血管。
方潮舟牙齒都要咬出火了,恨不得馬上出去,可在潭水中央的薛丹融還好端端坐著,他怎麼能比主角受還嬌氣?不行!
故而,方潮舟還是忍著,一步步往前走,等走到潭水能掩蓋他的小腿時,他實在走不動了,可他也坐不下去。
他站在原地,就跟有人給他下了一道定身術一樣。
正在方潮舟跟自己僵持不下的時候,他聽到了水聲,順著聲音處望去,他發現方才還在打坐的薛丹融起身了。
被潭水泡濕的衣服此時完全貼在了身上,烏髮亦是,此時的薛丹融終於不像冷清的雪曇花,他像是一隻水妖,又艷卻又冷的水妖。
長發蜿蜒如蛇,單衣勾勒出曲線,雪膚紅唇,眉心的硃砂痣紅如芙蕖,周身白霧縈繞,他一步步朝著方潮舟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