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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番七(閒莊,壽安君...)

2024-08-23 03:07:26 作者: 笑佳人
  搬到東宮後,??太子與李玉娘都變忙了,一個要參與政事,一個要管理整個東宮的宮女,??就連小阿芙,??也被太子安排了一個頗有才情的蘇姓宮女啟蒙。

  李玉娘特別交代蘇宮女要給阿芙講授宮中的規矩,尤其是對太子,??阿芙要學會敬重,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把太子當個鄰家哥哥,有事沒事都去打擾太子。

  六歲的阿芙比小時候懂事多了,??在李玉娘、蘇宮女的雙重影響下,??阿芙果然沒有再去打擾太子。

  等太子習慣了東宮生活,渡過了初封太子的忙碌階段,??一日下雨,??太子站在窗前,忽然想起了阿芙。

  他叫來康公公:「阿芙最近在做什麼?」

  康公公道:「一直在跟蘇宮女讀書,??沒有離開過怡然居。」

  東宮有多座院子,??太子尚未大婚,??專門撥了一個靠近正院的小院子給李玉娘、阿芙,??賜名怡然居。

  太子無事,??撐著傘,??只帶著康公公去了怡然居。

  阿芙才讀了一個時辰的書,??可以休息了,??她站在院子一角的大水缸前。大水缸里栽了睡蓮,還養了兩尾小紅鯉。

  柳兒在旁邊為她撐傘,??注意到太子來了,柳兒忙低聲提醒阿芙。

  阿芙便轉過去,??與柳兒同時朝太子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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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的腳步頓了頓,這是他第一次,見阿芙如此鄭重地向他行禮,那福禮的姿勢,像經常練習一樣,挑不出一點錯。

  短暫的停頓後,太子讓康公公停下,他單獨撐傘來到了阿芙主僕面前。

  阿芙雖然知道行禮,但她畢竟與太子太熟悉了,裝不來什麼敬重,笑容燦爛地望著太子,就像看自己的哥哥。

  太子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他靠近阿芙,將傘移了過去。

  柳兒識趣地退下,與康公公站到了一塊兒。

  「阿芙在看魚嗎?」太子面朝大水缸道。

  阿芙轉過來,點點頭。

  細密的雨點不斷地砸在水面上,兩位小紅鯉似是受驚,不停地游來游去,互相追逐,一會兒鑽到睡蓮寬大的葉子下面,一會兒又游出來。

  太子默默地看了片刻,目光落到阿芙臉上,道:「阿芙若喜歡,我讓人再撈幾條紅鯉放進來。」

  阿芙沒有回答,先是問了他一個問題:「殿下知道這些小紅鯉原本生活在什麼地方嗎?」

  太子不知道,不過鯉魚也是魚,生活的地方逃不過那幾處。

  「應該是潭、湖之類的水域。」太子答道。

  阿芙看著水中的小紅鯉,喃喃自語似的道:「我沒見過潭、湖,是不是很大?」

  太子點頭,道:「西苑便有一片湖水,阿芙想看,我可以帶你去。」

  阿芙露出嚮往,卻搖搖頭:「不了,我娘說了,不許我亂跑。」

  太子深知乳母的謹慎,便沒有強求,他想對乳母好,對阿芙好,但也要考慮乳母與阿芙真正需要什麼,勉強送一件會讓她們誠惶誠恐忐忑不安的禮物,反而失了本意。

  太子重新提議多送阿芙幾條小紅鯉。

  阿芙搖頭道:「這水缸這么小,它們每日關在裡面,肯定要悶死了,殿下還是放了它們吧。」

  阿芙雖然喜歡看這些小紅鯉,卻又覺得它們很可憐。

  說話間,一條小紅鯉游到了水缸邊緣,脆弱的魚鰭碰到堅硬的缸壁,馬上縮了回去,擺尾游開。

  太子默默地看著那尾小紅鯉,先是覺得乳母與阿芙像被父皇、母妃關在他身邊的小紅鯉,轉念又想,他自己何嘗不是。

  宮牆重重又厚重,困住了多少人。

  .

  太子十八歲這年秋,建德帝病逝,太子登基,稱元嘉帝。

  他剛封太子的時候都忙得團團轉轉,如今家國大事都背在身上,元嘉帝更是忙得披星戴月。

  曾經的莊妃,封了太后娘娘。

  以太后之威收拾了一幫先帝的妃嬪,稍微空閒下來,太后忽然想起了李玉娘。

  這日元嘉帝來給太后請安,太后提到有兩位太妃自盡替先帝殉葬了,跟著就提到了李玉娘:「先帝在世時對李氏的寵愛毫不遜色一些妃嬪,可惜李氏並不領情,先帝一去,她好吃好喝的,看不出什麼悲傷。」


  元嘉帝看向自己的母親,如今的太后娘娘。

  還在國喪期間,太后妝容簡單卻不失雍容,眼角眉梢都是榮登太后的得意,又哪裡看得出悲慟了?

  元嘉帝唯有沉默以對。

  太后見他不接話,很快轉移了話題。

  元嘉帝忙碌了一日政事,傍晚得了片刻空閒,他移步去了東宮。

  忙了這麼久,他一直沒有想起乳母母女,兩人還住在東宮。

  李玉娘早就想見元嘉帝了,但她也知道新帝登基有多忙碌,沒敢打擾,就這麼耐心地等著新帝想起自己。

  東宮很靜,康公公等人都跟著帝王離開了,李玉娘與阿芙規規矩矩地住在怡然居。

  元嘉帝突然過來,李玉娘愣了愣,然後速速帶著阿芙去接駕。

  母女倆跪在地上,結結實實地行了跪拜大禮。

  元嘉帝屈了屈手指,笑著請二人免禮。

  三人進了廳堂。

  元嘉帝十八歲了,早在他還沒有當太子時,他有什麼心事都不會與李玉娘訴說了,李玉娘也不敢再把他當孩子看。到了現在,元嘉帝成了帝王,雖年少卻一身天家威嚴,李玉娘拘謹地低著頭,不敢直視。

  阿芙偷偷地看了他幾眼。

  元嘉帝也不知道能與乳母說什麼,見阿芙偷看自己,元嘉帝笑了笑:「阿芙,朕是七殿下時,准你在雲海居自由行走,朕做太子時,准你在東宮自由行走,現在朕是皇上,朕准你在大齊境內自由行走,包括皇宮,你可高興?」

  阿芙當然高興。

  李玉娘微微抬頭,欲言又止。

  元嘉帝馬上道:「乳母有話,但說無妨。」

  李玉娘就跪了下去,目光坦誠地看著年輕的皇帝:「皇上,您年幼時,起居還需要臣婦伺候,如今皇上登基,身邊人才濟濟,特別是有康公公照料,臣婦很是放心。臣婦入宮近二十年,如今年事漸高,越發想念家中的子女,懇請皇上准臣婦離宮歸家,盡享天倫之樂。」

  阿芙見母親跪下,也跟著跪了下去。

  元嘉帝看著面前的兩人,與他朝夕相處的兩人,第一個念頭便是不准。

  可他想到了早上太后對乳母的諷刺,想到了大水缸里的小紅鯉。

  有太后睚眥必報,他留著乳母是害了她。

  阿芙嚮往自由,京城那麼大,他何必將她關在這小小的皇宮。

  元嘉帝笑了笑,准了。

  翌日清晨,元嘉帝主持早朝的時候,李玉娘帶著阿芙出了宮。

  元嘉帝就像忘了這對兒母女,直到半年之後,元嘉帝將他命內務府在雲霧山附近修建的閒莊賜給了李玉娘,並冊封其為壽安君,除此之外,元嘉帝還賞賜了壽安君萬兩白銀、千畝良田,宮人若干,其中包括壽安君用慣的柳兒、李公公。

  李玉娘跪在地上接旨,淚流滿面。

  .

  壽安君帶著兒子與兩個女兒搬到了閒莊,兒女們或許還會去京城逛燈會廟會,壽安君再也沒有跨進京城半步。她初封壽安君時,還有官宦人家試著與她來往,壽安君客客氣氣的,隨著京城關於壽安君與先帝的流言越來越多,再也沒有京城官戶理會壽安君,壽安君也不甚在意。

  元嘉帝大婚時,壽安君在閒莊整治了一桌好菜,算是替元嘉帝道喜。

  她的孩子們也陸續到了成親的年紀。

  壽安君為長子娶妻王氏,王氏是小戶之女,容貌美麗天真爛漫,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可經歷過宮中歲月的壽安君,覺得王氏那點小小的算計簡直可愛。

  壽安君也為長女找了個儀表堂堂的讀書郎,可惜她相看了那麼多次,竟然沒看出女婿是個道貌岸然的畜生,竟然喝醉酒便會犯渾。最初幾年他藏得很好,對長女也溫柔體貼,後來成親的日子久了,這畜生竟然將拳頭落在了長女身上。

  壽安君帶上御賜的護衛上門,要了一紙和離書,與前女婿恩斷義絕。

  元嘉帝似乎對此一無所知,可沒過多久,壽安君的前女婿便被上峰挑了錯,貶了官職。

  次年春暖花開,元嘉帝在宮裡坐的久了,決定微服出宮。

  他並沒有與太后打招呼,帶上兩個御前侍衛,點了兩位上四軍的世子陪著,一同出了京城。


  元嘉帝點的兩個世子,一個是平西侯世子戚平,一個是英國公世子陸穆。

  三人都是絕佳的好容貌,元嘉帝雍容華貴,難掩帝王之威,戚平濃眉虎目,頗有大將風範,反倒是陸穆,生得溫潤俊美,很容易令人誤會他是個文官。

  出了京城,元嘉帝一馬當先,直接朝雲霧山的方向去了。

  閒莊就建在通往雲霧山的必經之路上。

  元嘉帝有幾年沒見過壽安君了,不是不想見,只是朝政太忙,太后又心胸狹窄,元嘉帝不想給壽安君惹麻煩。可去年大周氏和離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元嘉帝一直都很掛念壽安君,不知道乳母有沒有因為此事鬱悶不快。

  「去閒莊。」元嘉帝帶頭拐上了通往閒莊的小路。

  壽安君剛打發了一個媒人。

  她的長女的確嫁過一次了,還被人編排生不出孩子,可她寧可養女兒一輩子,也不能隨隨便便將女兒嫁給什麼歪瓜裂棗。有人明明貪圖這閒莊,貪圖她御賜的千畝良田,卻打著施捨的語氣來提親,簡直就是找罵!

  柳嬤嬤比她更生氣,大小姐那樣的容貌,那些俗人也配!

  主僕倆正嘀咕著此事,李公公派人匆匆來通傳,說是皇上來了!

  壽安君立即將拿提親的歪瓜拋到了腦後,一路小跑著去接駕。

  她又驚又喜又擔心自己失禮,見到元嘉帝就是撲通一跪,元嘉帝搶著上前攔住壽安君,待壽安君被他拉起來,元嘉帝仔細打量壽安君一番,見她氣色紅潤,瞧著人沒變老,只是比在宮裡時圓潤了幾分,元嘉帝不禁笑了出來:「乳母心寬體胖,倒是讓朕白白牽掛了。」

  壽安君老臉一紅,日子過得好,操心的事也少,能不胖嗎?

  這一打趣,倒是打破了過去幾年分隔的時光,兩人之間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元嘉帝給壽安君介紹陸穆、戚平。

  壽安君見了這二人的風采,很是欣慰,有這樣出色的臣子輔佐,元嘉帝的皇上也更好當一些。

  眾人移步到廳堂。

  陸穆、戚平純粹是陪客,主要是元嘉帝與壽安君說話。

  元嘉帝問了問大周氏和離的事。

  壽安君比在宮裡隨和多了,也是年紀大了些,毫不掩飾地將前女婿罵了一番,一個髒字不帶,卻又極盡辱人之能。她的口才一向就好,想當年盲目地夸元嘉帝也能誇得天花亂墜。

  元嘉帝既想笑乳母的口才,又憤怒那人對大周氏的施暴。

  「老太君休怒,那兔崽子,等我見了他,非打他一頓。」戚平憤憤地道。

  壽安君笑道:「不必不必,和離了便沒關係了,何必讓他髒了世子爺的拳頭。」

  元嘉帝坐了片刻,想到了阿芙。一晃眼,他有六年沒見過阿芙了,不知道阿芙長成了什麼樣。

  元嘉帝還記得小時候的阿芙。

  他曾經有個親哥哥,親哥哥死後,元嘉帝無法將其他皇子看成兄弟,直到阿芙出現,元嘉帝仿佛又有了一個妹妹,可以完全信任的妹妹,他會對阿芙好,阿芙也會關心他,誰也不必擔心另一方會害自己。

  只是,今年阿芙十四歲了吧,女孩子長大了,他也不好冒然提出來要見她。

  還是壽安君主動提到了她的三個孩子:「大郎去工部當差了,阿芙姐妹去山上玩了,那倆孩子,簡直就像投錯胎了,一個比一個不像女孩子。」

  壽安君很是無奈的語氣。

  元嘉帝不信,他記憶中的阿芙,很是乖巧可愛。

  喝了一碗茶,元嘉帝提出告辭。

  壽安君一路將他們送出閒莊。

  元嘉帝翻身上馬,跑出很遠,他若有所感地回頭,就見壽安君還站在門前,像一位送別孩子的母親,巴巴地望著他這邊。

  元嘉帝目光一暖。

  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可有些人有些事,過去多久都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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