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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番九(十二年,我忍了十二年...)

2024-08-23 03:07:27 作者: 笑佳人
  月有圓缺,??人有離合。

  周芙與魏謹婚後恩愛多年,不想在女兒六歲這年秋,魏謹死在了徹查貪污案的路上。

  最初幾日,??周芙日日以淚洗面,??不能想,哪怕只是一個念頭,??眼淚便無聲地往下掉。

  她麻木地活著,在別人安慰她的時候露出感激的神色,在別人傷感落淚時,小周氏反而哭不出來了。

  婆母比她更難過,??病倒在了床上。

  有幾日,??女兒魏嬈成了小可憐,除了身邊的嬤嬤丫鬟,??無人真正地理會她。

  有一日,??周芙在床上躺久了,躺得頭疼,??她昏昏沉沉地走出房間,??就見女兒蹲在海棠樹下,??用小樹枝撥弄地上爬來爬去的螞蟻。

  小孩子的忘性總是大,??剛沒了爹爹時哭得嗓子都啞了,??過了幾日,??就又恢復了孩子愛玩的天性。

  「娘。」看到娘親,??小魏嬈慌張地站起來,??將拿著木棍的手藏到身後。

  她是女孩子,祖母說了,??女孩子不該玩這些。

  周芙笑了笑,走過來,??單膝蹲在女兒身邊,一行黑色的小螞蟻忙忙碌碌地爬著,有的搬了碎葉子,有的搬了米飯粒。

  有事可做,日子才不會無聊。

  對世間了解得越少越容易產生新奇的感覺,她在女兒這個年紀,也能玩蟲子玩一整天。

  「嬈嬈知道這些螞蟻在做什麼嗎?」周芙柔聲問女兒。

  小魏嬈見娘親沒有責怪自己,眼睛一亮,乖巧地靠過來,等著娘親回答。

  周芙就給女兒解釋螞蟻窩裡的構造。

  從這日起,周芙不再一個人悶在房間,她一心一意地陪著女兒。

  她在女兒面前總是保持微笑,可周芙的心裡並不自在,她像被關在了一個籠子裡,在這個籠子裡,除了女兒能給她一絲慰藉,其他人總是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她,魏謹死了,她成了一個寡婦,她這輩子就這樣了。

  周芙懷念年少時的無憂無慮,懷念魏謹活著時夫妻倆出門遊玩的暢快,她不想做一個關在籠子裡的寡婦,不想再接受旁人同情的眼神,不想看到衣櫃裡有件喜歡的裙子,卻因為顏色過於明艷不符合寡婦的身份而不能去穿。

  所有的渴望都被壓抑了起來,周芙覺得,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會瘋。

  她不想再做承安伯府的寡婦,她想回家,回到母親身邊,回到可以隨意出門的歲月。

  可是女兒還小,她不能丟下女兒。

  女兒十歲時,周芙二十六歲了。

  周芙做了三年多的寡婦,她不想再做了,十歲的女兒也越來越懂事,或許能明白她的想法。

  周芙先跟女兒商量。

  魏嬈知道母親過得並不開心,有時候她練完字抬起頭,會看到母親對著窗外發呆,察覺她的注視,母親才會露出笑臉。

  如果母親回到閒莊可以開心起來,那魏嬈支持母親,她也喜歡閒莊,喜歡雲霧山。

  女兒支持她,周芙再去閒莊與母親壽安君商量。

  壽安君當然心疼自己的女兒,她知道,如果女兒歸家,外孫女的名聲可能會受牽連,可她總不能只想著外孫女,就逼迫女兒繼續住在籠子裡面。先有母親再有孩子,嬈嬈已經懂事了,嬈嬈有個好祖母好父親,婚事不會太難,可女兒再憋下去,可能要憋出病來了。

  有的病表現在外面,有的病藏在心裏面,看著好像沒事,萬一哪天發作出來,人會瘋。

  就這樣,三月初春,周芙離開承安伯府,恢復了周家二小姐的身份。

  她想帶著女兒一起走的,婆母不許,周芙只好與女兒約好,每年都要在閒莊見面。

  .

  小周氏的歸家,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魏二爺是個清流好官,小周氏竟然不肯為他守寡,定是自恃美色不安寂寞,意欲效仿她那位二嫁嫁給晉城首富的長姐大周氏。

  壽安君的名聲就不好,小周氏這一歸家,百姓們立即將壽安君娘仨都編排上了。

  閒言碎語傳進皇宮,太后很是失望地對元嘉帝道:「李氏怎麼教的女兒,早知她這般不守婦道,當年我就不會選她做皇上的乳母,如今反而連累皇上的英名。」

  三十六歲的元嘉帝,聞言只是淡淡一笑,仿佛壽安君母女的任何事都與他無關。


  私底下,元嘉帝派了兩個暗衛出宮。

  四月的京城,天氣比三月更適宜出遊,牡丹芍藥相繼開放,雲霧寺也成了百姓們爭先前往的勝地。

  對周芙而言,雲霧山就相當於閒莊的後花園,清晨一早,她就帶著櫻姑與身懷武藝的女護衛阿蠻進了山。阿蠻是壽安君收養的一個小乞丐,這丫頭不喜歡干其他丫鬟做的事,每天去跟閒莊的護衛們廝混,大概也是天生習武的料子,長大後竟然很是能打,尋常小混混都不如她。

  雲霧山上有幾樣野菜做包子餡兒非常好吃,四月是吃野菜最好的時候,周芙提著籃子進山,既是賞景散心,也是為了采野菜帶回去。

  外圍的野菜都被附近的農家孩子採光了,周芙帶著櫻姑、阿蠻專往深山裡走。香客們不會來這邊,百姓們忙著莊稼,光是小孩子也不會往深山裡面走。

  主僕三個在山裡走走逛逛,累了就坐在溪邊休息。

  這時候三個菜籃子也差不多裝滿了,就在周芙休息夠了準備下山時,樹林間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阿蠻、櫻姑立即將周芙擋在了身後。

  周芙微微皺眉,聽腳步聲,好像只有一個人。

  稍頃,一道挺拔的身影從林間走了出來,那人穿了一襲深色常服,碧綠的樹叢間,他膚白如玉,一身貴氣。

  周芙與櫻姑都見過元嘉帝,可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隔了十二年,主僕倆互相看看,都不太確定。

  元嘉帝朝周芙笑了笑,放在背後的手露出來,手中拿著一隻黑色的蒼鷹風箏。

  周芙一臉錯愕。

  櫻姑更是捂住了嘴,竟然真的是皇上!

  見她們認出了自己,元嘉帝繼續朝三女走來。

  只有阿蠻還沒有弄清楚情況,櫻姑看向自家小姐,得到周芙的眼神確定,櫻姑便拉著阿蠻走出一段距離,既能看見元嘉帝與自家小姐,又保證聽不到二人的談話。

  周芙屈膝朝元嘉帝行禮,目光落在帝王的黑靴上,她心中十分驚疑:「皇上怎麼過來了?」

  元嘉帝沒有說話,垂眸打量眼前的周芙。

  上次在雲霧山里見面,她才十四,身穿男裝,明眸皓齒天真無邪,如今重逢,她已經是一個十歲女孩的母親,可二十六歲的女子算不上老,何況是她這樣的美人,十二年的光陰只是讓她變得更美更加奪目。

  當年,元嘉帝隱藏了自己的驚艷,這一次,元嘉帝不想再掩飾什麼。

  周芙察覺了帝王眼中的灼熱,她早已不是無知的少女,再看元嘉帝手中發舊的蒼鷹風箏,周芙莫名感到不安。

  「坐下說吧。」元嘉帝走到溪邊的石頭旁,將風箏放在膝蓋上。

  周芙拘謹地坐在了他對面。

  元嘉帝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黑色的風箏,目光投向周芙:「阿芙還記得這隻風箏嗎?」

  周芙心中一緊,阿芙,少時無礙,此時他這麼喚自己,已經不合適了。

  她垂眸掩飾慌亂,苦笑道:「該不會是當年我丟的那隻吧?」

  元嘉帝看著她道:「正是,那日我回到宮裡,總是忍不住想起你,便叫侍衛去山裡尋了它回來,這麼多年,一直掛在書房。」

  周芙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元嘉帝明明離她很近,可兩人之間,無形中隔了十二年的光陰,他是帝王,他有數不清的事情拿來分心,然而夜深人靜,元嘉帝會想起那隻闖進他生活的小蘑菇,會想起雲霧山上的匆匆一面,會想起中秋節她與魏謹的眉目傳情。

  他是皇上,他想要阿芙,當年就可以帶她進宮。

  可元嘉帝記得,她喜歡小紅鯉,不喜歡大水缸。

  所以,那一年,元嘉帝忍住了,他寧可徹夜難眠,也沒有去阻止她嫁給魏謹。

  也曾後悔,後悔又有可用,她已經嫁了,他更不會讓她傷心。

  直到魏謹出了意外。

  元嘉帝殺死了魏謹案的所有貪官,卻換不回一個魏謹補償她。

  愧疚讓他不敢胡思亂想,不敢去打擾她,直到,今年她離開了承安伯府。

  「阿芙,魏謹的死,是我對不起你。」元嘉帝先向她賠罪,如果他沒有派魏謹去,魏謹就不用死,元嘉帝不知道,她會不會因此怨恨他。

  他突然提到魏謹,打亂了周芙紛雜的思緒,頓了頓,周芙搖搖頭,心平氣和地道:「皇上不必自責,二爺多次對我提及,說您很是重用他,正是因為信得過他才將那案子給他,誰也沒料到奸臣會暗殺欽差,此事與皇上無關,二爺不會怪罪皇上,我也不會。」


  元嘉帝看看手裡的風箏,沉默許久,方道:「可我還是有愧於他。」

  周芙謹慎地沒有詢問。

  她不問,元嘉帝偏要說,托起手裡的風箏,直視她道:「阿芙,當年我便想將這風箏還給你,親自還你,可宮裡有太后,她不會喜歡你,我不想將你關在宮裡受罪,所以我藏起了這隻風箏,眼睜睜看著你嫁給了別人。」

  周芙閉上眼睛,起身,再朝他跪了下去:「皇上別說了,在我心裡,您是我的兄長。」

  「可我不想做你的兄長。」

  丟開風箏,元嘉帝走過來,雙手扶起周芙單薄的肩膀,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或許小時候,我也把你當妹妹,可你長大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想要你,阿芙,十二年,我忍了十二年,如今我都快四十了,我不想再忍,不想看著你再嫁給旁人。」

  周芙別開臉,面露苦澀:「誰說我要嫁給旁人了?旁人疑我不安寂寞所以歸家試圖改嫁,皇上也信了嗎?可我沒有,我沒想改嫁,我只是想做回自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必請示任何人,不必擔心被人非議還要連累夫家長輩。」

  元嘉帝默默地聽著,這也是他第一次聽她說她歸家的理由。外面的謠言他自然不會信,他也不在乎,他只知道,她現在是周家二小姐,他可以接她進宮。

  「你不嫁旁人,在你心裡,我可是旁人?」元嘉帝捧過她的臉,面露悲涼,她還是個小娃娃的時候,他就認識她了,她若敢把他當旁人……

  雲海居、東宮裡的相處,周芙還記得,她看著元嘉帝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由衷道:「皇上不是旁人,我把您當哥……」

  她沒說完,元嘉帝呼吸一重,突然吻了下來。

  這是一個壓抑了十二年的吻,霸道而灼.熱,迫切卻又青澀,帶著一絲試探,怕她不喜,卻也不容她躲。他緊緊地將她壓在懷裡,失而復得,無論她的手如何抗拒推搡,元嘉帝都不許她逃脫。

  周芙掙不開他,腦海里盤旋著他帶過來的風箏。

  真的藏了十二年嗎?

  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他從來都不是外人,她不怪他,只心疼他。

  可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有太后在,有宮牆在,她未嫁前不會選擇他,現在更不會,縱使他有深情,她註定承受不起。

  元嘉帝雖然禁錮了她的人,此刻心中卻沒有色./欲,他只是想讓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周芙的淚讓他惶恐地鬆開手,真的對上她淚韉難郟元嘉帝有瞬間的悔恨,恨自己傷了她。

  「我只把您當兄長,今天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皇上以後也別再來了吧。」

  周芙低著頭道,言罷匆匆離去。

  元嘉帝回頭,看著她像一隻白色的蝶,飛出了他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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