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鹿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慢慢地搖著手裡的蒲扇,看著煎藥用的炭火一會兒發紅一會兒發黑,久久沒有開口。
等到桑鹿終於迎上宋惜月視線的時候,卻見宋惜月已經睡著了。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起身替宋惜月把脖子上的領子裹緊,隨後才道:「如果可以,我應該會和他好好道別吧。」
只可惜她與賀蘭騁如今遠隔千里,她沒有時間了。
「砰——」
一聲巨響傳來,將陷入思緒的桑鹿驚醒。
她趕忙看了一眼宋惜月,確認她沒有醒過來後,這才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正好此時,白嬌嬌滿臉漆黑地跑了出來。
一張嘴,吐出了一口黑煙。
「炸……炸爐了……」她一邊咳嗽一邊道。
桑鹿看著她,隨後冷笑:「你當我這麼好糊弄嗎?」
白嬌嬌委屈極了:「咳咳咳……真的是炸爐了……」
聞言,桑鹿大步走了過來,徑直越過她走進屋內。
白嬌嬌心中頓生警惕,趕忙跟了進去。
「咳咳咳……桑姑娘,咳咳……我沒騙你真的……真的炸爐了咳咳咳……」
這段時間桑鹿每天都要她煉什麼丹藥,十次有八次都炸爐,她人都快炸麻了。
每次炸爐雖然都對她造成不了什麼特別大的傷害。
但嚇人啊!
「我讓你只放三分之一的紅丹粉,你一整包放進去,不炸爐難道炸我嗎?」
桑鹿手裡拿著一個空了的紙包,呵斥著白嬌嬌。
聞言,白嬌嬌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幾圈,道:「我……我哪裡記得那麼多!」
「是嗎?你要是記不得那麼多,煉製蠱娃娃那麼繁瑣的步驟你又是這麼記下來的?」
白嬌嬌為自己辯解:「那是從小學的!」
「放你爹的螺旋升天五彩屁!」
桑鹿當即口吐芬芳:「白岸聲都交代了,那些玩意兒是他前幾年被你逼著教你的!」
白嬌嬌沒說話,站在一旁摳手指。
她臉上還是一片漆黑的樣子,垂著眼眸也看不清表情,好似十分乖巧,隨便桑鹿訓斥。
實則,她的心裡早就罵開了。
她就是故意的!
她故意多放紅丹粉,就是希望炸爐的動靜大一點,最好炸開後能把屋子點了!
把宋惜月和桑鹿直接燒死!
早在炸爐的時候,她就已經找好了安全的位置躲著了。
炸爐後沒有順利起火,她一邊點火星子一邊還往自己臉上身上抹了黑灰。
可不知道為什麼,火星子一點著就滅了。
白嬌嬌確認這屋子裡除了她躲的那個水缸之外沒有任何水源,炸爐的爐子她特意干煉,不可能有水才是。
只是時間太匆忙,她怕外面的桑鹿起疑心,來不及仔細檢查,先跑出去了。
桑鹿看著她這幅模樣,只覺得宋惜月說得對。
白嬌嬌這種人和顧潯淵是一樣的,她永遠不會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而是永遠都會從身邊人的身上找原因。
找不到原因,那就杜撰一個原因,總之世界都可能錯,唯獨他們自己不可能錯。
就像這一次。
桑鹿看著她放在屋子裡的防禦道具顯示的防禦記錄,又看了看白嬌嬌身上的「做惡必敗buff」,深深嘆了口氣。
「你自己收拾吧!」桑鹿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桑姑娘,」白嬌嬌鬆了口氣,追著桑鹿的腳步來到門口,道:「我一會兒能不能休息啊?」
她印象里,桑鹿這個小姑娘很好說話。
之前只要跟她賣賣慘,桑鹿就能寬容她,讓她偷懶去的。
而這次——
桑鹿回頭狠狠剜了她一眼:「休息什麼休息?你來這裡是來享福來的嗎?好好幹活!一個時辰內,這裡必須收拾乾淨!」
「然後再給我們做好三菜一湯端上來!」
說完,桑鹿扭頭就走。
這會兒太陽也有點下去了,她準備把宋惜月推進屋裡了。
看著她的背影,白嬌嬌恨得咬牙切齒,用力跺了跺腳。
「還要我做三菜一湯!我毒不死你們!」
說完,白嬌嬌扭頭就開始幹活。
一個時辰後,洗漱乾淨的白嬌嬌端上了三菜一湯,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宋惜月房間的前堂桌上。
桑鹿推著宋惜月過來吃飯的時候,一眼就感到白嬌嬌那雙腫得跟豬蹄一樣的手,頓時知道她幹了什麼。
「下毒了?」桑鹿坐下後直接問道。
白嬌嬌趕忙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順勢將手往身後藏了藏。
宋惜月看了桌上的菜一眼,又看向白嬌嬌,隨後嘆了口氣,對桑鹿道:「她好像忘了,毒疫範圍之內,毒蠱不僅免疫,還會反噬。」
話音落,白嬌嬌心頭一涼,立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磕起了頭。
「郡主殿下饒命,我……我是不小心……」
她做飯的時候想往菜里下毒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斷腸散剛剛撒下去,她的手就紅腫了起來。
要不是她自己懂醫術,及時割血放毒,她這雙手只怕都廢了。
那會兒她只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沾到了,現在才反應過來。
毒疫覆蓋範圍之內,所有的毒和蠱都會被免疫無效,如果是劇毒,還會被毒疫反噬到最近的人身上!
宋惜月看著磕頭求饒的白嬌嬌,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旁的桑鹿沒說什麼,只叫白嬌嬌把下了毒的飯菜拿走,隨後拿出了玄甲衛送到接應點的食盒,面上露出了幾分不自在。
宋惜月看到食盒的時候,立刻就明白了什麼。
「周冕送信來了嗎?」她問道。
如果不是不想讓她想起玄甲衛想起周冕,桑鹿不會叫白嬌嬌去做飯的。
聽了她的話,桑鹿有些為難:「宋姐姐,周副使的信就說了一點無關緊要的事,你不用看的。」
「給我吧。」宋惜月沖她伸出了手。
桑落猶豫了一會兒,在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的注視下,還是取來了信,交到了宋惜月手中。
信她看過了。
說的是林瑾崢手裡有一對極為壯碩的情蠱之事,周冕懷疑宋家通敵或許確有其事。
她想不通怎麼會這樣。
宋家明明只有宋劍雄和廢帝來往頗密,通敵的只可能是宋劍雄。
桑鹿不明白,為什麼林瑾崢的手裡會有情蠱。
為什麼,林瑾崢會牽扯進通敵之事!
「原來是這樣。」宋惜月看完了信,咳嗽幾聲後,只說了這幾個字。
「宋姐姐……」桑鹿擔心地看著宋惜月。
卻見宋惜月緩緩將信紙送到燭火上點燃,隨後丟到地上,看著信紙化作一團灰燼後。
這才看向桑鹿,道:「我爹爹始終沒有爭取過家主的位置,或許便是因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