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山

2024-09-14 14:02:19 作者: 狗快樂勿相忘
  那日會晤過後,陳剩拜了莫伯為師,每次除了必要的勞動以外,剩餘時間他基本在莫伯這裡,每天的學習內容主要為神聖帝國的語言與禱告,神聖帝國的語言還好,但是禱告的學習過程異常艱辛,莫伯也給不了太多的幫助,畢竟他已經不再相信他的神。

  禱告是屬於神聖教派的力量,他們有特殊的修煉法則,是屬於精神類的術法,也許是這具身體的緣故,每次在修行禱告的時候,他能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氣流,但這氣流一旦進入他的身體內部,身體自動會排斥這股氣息,氣息接觸體內的每一個個地方都讓他感覺劇痛無比。

  莫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按常理來說,禱告的修煉是極其舒適的,一般而言他只需要進入冥想,其餘的一切都交給時間。而陳剩是第一個長年受毒礦荼毒而修行禱告的人。儘管他知道神聖之力與石礦中蘊含的力量相衝。

  他有自己的猜猜,或許是他們這世世代代的人都在這座毒山中修行,他們的身體已經被這座山脈改變,普通的修行已經對他們並無用途。

  修行的過程雖然艱辛,可能是對之前少年的彌補,他對陳剩異常的好,幾乎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除此之外,陳剩的飲食睡覺都開始在森林邊緣進行,礦山雖然讓他遠離了疾病的煩惱,但他要離開這,就必須適應這座恐怖的森林,他必須要讓身體去適應塵世間本來的疾病,在最初的開始,他斷斷續續生了幾場大病,幾乎每一場都要了他的命,好在每次都是莫伯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莫伯的神聖之力有著治癒的能力。

  莫伯雖早已不再信神,再加上年事已高,自身體內的神聖之力在不斷減弱,但他父母都是教派的神職人員,他自幼修行,幾十年的根基還是有的,哪怕如今式微,但在陳剩看來依舊澎湃。

  就這樣過了好幾年,陳剩對帝國語已經學得差不多了,陳剩基本能順暢讀與寫了,莫伯家書不多,除了一本關於這裡的始祖傳記,就只有一本《神聖教派修行初解》,裡面沒有記載任何法術,只有一些關於修行的方法。但這些莫伯都告訴過他。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莫伯因為時不時需要用神聖之力療傷以及洗禮,洗禮莫伯告訴過他,每一個教廷的修行者,從出生開始就會接受洗禮,一般來說是長輩用神聖之力一遍遍灌輸到孩子體內,這樣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強大孩子的體魄,二是可以增加孩子對神聖之力的親和性。一般來說洗禮會持續到孩子三歲為最佳。

  洗禮意味著祝福,莫伯小時候是父母對他進行洗禮,而現在則是莫伯對陳剩進行洗禮。

  由於長期消耗自身體內的神聖之力,他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陳剩心中有愧,也愈發刻苦。但受限於身體,他的修行始終進展緩慢。到現在為止他只能釋放出最低等的光明術-照明。他的照明術如同螢火一般,能看見,但也就和蟲子一般的微光。是的,這種最低等的禱告在他的手中也顯得無比可笑。

  人只有在拼命的努力後才會感受到失落。

  這一年,距離陳剩的拜師已經過去五年,陳剩十七歲,莫伯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他已經下不了床。按照正常的流程來說,本來莫伯可以再活五年。哪怕如此莫伯依舊對陳剩盡心盡力。

  莫伯對他說,我現在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但如今的他在見到陳剩之後,已經重新開始信仰神了。

  在莫伯少年的時候,一個潰爛的青年死在了他的面前,莫伯從此失去了他的信仰,而現在莫伯卻在生命的晚年卻重新找到信仰。


  相信本身就有著力量。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莫伯抓起陳剩的手,越抓越緊,抓的陳剩手指劇痛。莫伯死死盯著陳剩的眼子,詭異的笑了笑。一股純粹的神聖能量從手掌之中傳入陳剩的體內。

  莫伯死了。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什麼都沒說,他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陳剩腦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出這間屋子的。他早已把莫伯當做了自己的第二個父親,甚至在內心深處,他比父親更為重要。

  這些年,是莫伯一直在悉心教導他,傳授給他各種知識和技能。每當他病重垂危的時候,也是莫伯不辭辛勞地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而現在,即使到了生命的盡頭,莫伯仍然用這種方式給予他最後的幫助。這讓陳剩感到無比愧疚,他覺得自己欠莫伯的實在太多太多。

  莫伯的離去給陳剩帶來了巨大的打擊,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他心中充滿了悲痛和哀傷,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莫伯對於他來說不僅是老師,更是親人、朋友和精神支柱。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情感紐帶,如今這條紐帶卻被無情地切斷。

  陳剩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他後悔沒有更多地陪伴莫伯,沒有更好地照顧他。他想起了與莫伯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回憶如同刀子一般刺痛著他的心。他感到自己的內心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然而,他不敢就此墮落,他害怕自己這樣白白的辜負了莫伯,他如今以一種自虐式的方法沒日沒夜的修行。

  而又過了五年,陳剩已不再去礦山,他如今日常的修行已不再像當初那般艱難,他能明確感受到體內的神聖氣息,已初具雛形,但他依然只會一個術法,照明術。就算如此,體內的氣息對他的幫助還是很大,至少強壯體魄,抵禦疾病比起之前的他要強壯不少。

  除此之外,陳剩每天都在向野外森林學習知識,他知道如何去避開猛獸,哪些果實植物可以食用,哪些植物可以療傷。他甚至嘗試在森林裡嘗試著過夜。他以最低賤的姿態,觀察著森林中的蟲鳥魚獸,觀察著他們如何捕食,面對天敵,而今他已然是叢林的專家。

  他知道,他離開的村子的時間快了。

  ……

  不知道過了是五年還是十年,陳剩如今已然深入叢林,他頭髮凌亂,鬍鬚如野草一般,衣服鞋子用髒兮兮的獸皮代替,整個身體散發著惡臭。那是他偶然拾到的猛獸糞便,他把糞便塗滿全身,在一定程度上,這樣可以避免被其他野獸所襲擊。

  陳剩已經好久沒說過話了,他幾乎喪失了語言的能力。不過日常的修行他從未斷過,他體內氣息凝練,已有莫伯當年的給他的感覺。不過除了照明術外,他依舊不會任何法術。

  但不得要領對於他而言並不是最令人痛苦的,最痛苦的也不是時時刻刻需要面對叢林猛獸帶來的危險。

  最令人痛苦的孤寂,是沒有一個人可以說話,沒有一個人可以交流。甚至有幾次,陳剩在面對猛獸時想著,要不就這麼死去,這樣死去也挺不錯的。

  但每每他生出這種想法的時候,就想到莫伯死前的場景,他慚愧萬分,他不能放棄,他在莫伯的墳前發過誓的。他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他要走出這座大山。他要走出自己的命運。

  又不知過了多少年,陳剩的精神幾乎接近崩潰,他不知道為什麼要一直往前走,他的一隻腳已經壞了,手裡用一根棍子杵著前行,哪怕他已經是叢林的專家,依然會面對數不清的危險。在這裡,他和其他的野獸都一樣,他不能受傷,每一次受傷都可能會要了他的命,他已經變得和這森林中的生靈一樣狡詐。


  一年又一年,陳剩已經不知道他如今有多少歲了,他無數次想要放棄過,但他也無數次的堅持了下來。他的腳現在很重,他行走得比以前不知道慢了多少倍,以往一天的路程,如今他要走一周。

  而今天,陳剩死死的盯著他眼前的天空,淚流滿面。

  一團煙霧,徐徐的飄向天空。

  他看見了炊煙。這是他進入深山中第一次看見炊煙,他覺得那黑呼呼的煙霧是顯得如此的美麗,身上的疼痛仿佛在這一刻離他而去。他不再節省體力,朝著煙霧的方向不斷走去。

  ……

  天色漸暗,此時的陳剩已筋疲力盡,他趴在地上,他用手一點一點的向前爬行,他已經能看見村落了。但他身上再也抽不出一絲力氣,還有幾百米,就幾百米。上天仿佛給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他不甘心,他伸出手指,指向天空,用他身上所有的力量,釋放了他這輩子只會的唯一一個法術,照明術。他毫不吝嗇體內積攢的神聖之力,他只想要人看見他。

  這是他這輩子釋放的最強的照明術,如果一個聖職人員看見了也會忍不住驚嘆,無與倫比的光明在他的手指上綻放,本是已經昏暗的天空被他點亮,足足持續了十幾分鐘。

  而在此時,村莊裡幾名隱世強者都感受到了這股氣息,幾乎同時,這幾名強者,同時朝著陳剩的方向迅速趕來。他們心中大驚,這裡居然會出現如此純粹的神聖力量,強者,絕對的強者。

  照明術大約持續了十來分鐘,他現在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在他用儘自身的全部力量釋放照明術後,他已經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生機已經所剩無幾。

  「嗯,怎麼是一個野人?」這幾名強者此時正看著地上的陳剩,一臉的鬍鬚,頭髮髒亂且打著結,身上並沒有穿衣服,只有幾張簡易的獸皮,身上散發出一股野獸糞便的味道。這幾名強者略感疑惑,剛才這麼強大的氣息不會是從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陳剩能感受到有人來到他的身邊,他們在說話,他想開口,但奈何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嘴巴怎麼都打不開,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他腦子不受控制的出現了父母的身影,以及莫伯,村子裡的同伴,以及村子。他感覺身上終于于不再疼痛,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真是懷念啊。

  ……

  狗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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