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劍隔世

  這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天際間萬里無雲，除了一輪碩大的明月高懸於空外，便再無他物。漫天的月華，肆無忌憚地傾灑在大地之上，令世間萬物披了一層薄薄的外衣。這本是個絕美的場景，可唯獨當它照臨於廣場的那片空地之時，只留下了陣陣的肅殺之感。

  廣場上黑壓壓地站著一大群人，他們雖裝束各異，卻儼然都是些武林中人，其中不僅有享譽江湖的武林名宿，也有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而令這些人聚到這裡的原因，似乎從他們當中大多數人所持的長劍，便可看出端倪。畢竟對於一名劍客而言，一生中最期待的三件事，無非也就是擁有一把無堅不摧的兵刃，學習一套所向披靡的劍法，以及看一場頂級劍客間的曠世決鬥。而眼下在他們面前即將上演的，正是當世最強的兩位劍客間的對決。若是能從中領悟一二，對於自身的劍道造詣，必是大有裨益。

  此時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盯著遠處樓宇之上，那兩個絕世獨立般的人。一個是譽滿天下，從無敗績的「劍神」凌玉樓。另一個則是，以「霸絕劍法」橫空出世，被冠以「劍聖」之名的封原。二人素被冠以當世劍術之巔，私下裡將他們作比較的多不勝數。可卻沒有人敢斷言，誰能更勝一籌。不過眼下在諸人看來，這個答案在今夜的「神聖之戰」後便會得到揭曉。

  只見二人身襲一黑一白，白衣凌玉樓手持一柄古樸長劍，淡淡的白光緊緊地縈繞著烏黑的劍鞘，凝而不發。黑衣封原則是手持一柄無鞘之劍，月光灑在劍身之上，淡淡的銀光糾纏著劍刃，聚而不散。兩人相視而立，許久終是封原率先打破了沉寂。

  封原道：「你的劍鞘不錯。」

  凌玉樓先是一怔，微微抬起手中的長劍，淡笑道：「是很不錯，我大概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劍鞘了。」話間，他情不自禁地將目光看向了別處的一隅，眼中盡顯柔色。

  順著凌玉樓的目光，封原很快便發現了一位身著淡粉的女子，登時淡淡道「先前你休戰一月，就是為了她？」

  凌玉樓道：「是」

  封原道：「你不怕輸嗎？」

  凌玉樓道：「我不會輸。」

  封原冷道：「你我皆學劍之人，唯有誠於劍，方能立於不敗，而今你已有掛礙，又豈能不敗。」

  凌玉樓笑道：「我誠於劍，亦誠於她。她是我的劍鞘，為劍，為她，我都不會輸……倒是你，不去尋一個劍鞘麼？」

  封原依舊冷道：「若今夜勝了，我會考慮的。」話罷，他輕輕抬起了手上的長劍，登時一股威壓之氣如泄洪一般，自封原身上傾瀉而出。而這股威壓之氣，在即將觸碰至凌玉樓時，卻猶如撞到了一股氣牆一般。

  凌玉樓輕笑道「是嘛？那便試試~~~」只見他雙目微閉，緩慢地抽出長劍，劍刃既出之時，他雙眼突睜盡顯凌厲，一股同樣龐大的威壓從周身傾瀉而出，與封原形成了分庭抗禮的局面。

  觀戰的眾人自然沒有聽到兩人講了什麼，唯覺兩股龐大的威壓之氣自樓宇之上傾瀉而下，登時便覆蓋全場。眾人竟也開始不自覺地運功抵擋這威壓之氣，手中的劍止不住地發生鳴動。即便此時已有一些功力尚淺的人，因抵擋不住而倒地昏厥，但卻沒有一人前去理會，依舊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樓宇之上，儼然已經拔劍相對的兩人。

  霎時間，只見兩人挺劍相衝，轉瞬劍刃便已相交，所及之處劍光大盛。封原飛身一劍縱斬，凌玉樓立地提劍向上一揚，兩劍相撞，聲徹全場。眼見這一劍未能得勢，封原又是縱起回身一劍。剎那間，只見一襲黑衣的他，身形猶如鬼魅一般，自四面八方襲身而來。而凌玉樓則是立於原地，身隨形轉，無論封原從何處攻擊而來，縱使速度越來越快，力道越來越大，他皆挺劍相抗，不落下風。一時間，樓宇之上的劍光、劍影令人眼花繚亂。雙劍相撞而發出的轟鳴，更是越來越大，越來越頻繁。

  觀戰的眾人看著眼前的場景，無不是目瞪口呆，領悟劍招劍意什麼的，此刻似乎已經不再重要。他們顯然更關心的是，眼前決戰的兩人究竟是人還是神。

  而正處交戰的二人，顯然也並不在乎觀戰之人的看法，此刻的他們皆是浸淫其中，享受著同等對手的交戰樂趣。試問這天地間，又有什麼會比找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更加過癮的呢？封原再次騰身而起，一聲劍鳴呼嘯而上。轉瞬間，便猶如九天之人，由上至下直指凌玉樓，傾瀉而下的龐大劍意，仿佛要將所擋的一切劈開。毫無疑問，這便是封原的成名絕技「霸絕劍法」。而自知此招非同小可的凌玉樓，更是調動起了全身的功力，一股龐大的劍意亦從周身而出，劍尖直指封原，直衝而上。一時間，劍尖相抵，伴隨這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龐大的衝擊波從中擴散而出，將兩人所站立的樓宇猶如摧枯拉朽般地變成了廢墟。巨大的氣浪，更是將近處觀戰的武林人士吹得七零八落。

  一時間，由於樓宇坍塌導致的揚塵，瀰漫在了整個廣場之上，尚有意識的觀戰群眾，努力尋找著凌玉樓與封原的身影。直至塵煙將將散去，人們方才在那廢墟之中，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個身影，只見他衣如白雪，手中長劍也早已入鞘，赫然正是凌玉樓。可眾人卻遲遲未見封原的身影，比試的結果，似乎已經顯而易見了。日後，這場「神聖之戰」也終是以凌玉樓略高一籌而傳遍江湖。

  常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對於凌玉樓而言，這場對決結果，恐怕再沒有人比他這個當局者更清了。那撲面而來的轟天劍意， 「霸絕劍法」——「霸絕天下」，他此生第一次有了面對死亡的恐懼，即便那種感覺轉瞬即逝，他也自知，這招劍法似乎早已不是人間的範疇，他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可就在他欣然準備慷慨赴死之時，封原的劍招卻似乎出現了一絲抖動——這是個破綻。若是換了另一個人，恐怕壓根不會發現。但這是凌玉樓，即便只是轉瞬之機，也夠了，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便順著那個破綻，一擊破了封原的「霸絕劍法」。

  凌玉樓相信這個破綻並不是失誤，因為能夠使出這種劍法的人，不可能會有這種失誤。而回想起一月之前，封原向其下戰書時所說的：「這個世間太小，容不下我們兩個人。」凌玉樓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即將消逝的封原，輕聲道：「為什麼收手？」

  封原的聲音很輕：「沒什麼~~你比我幸運，所以你比我更值得留在這裡。」話罷間，封原的身影逐漸消逝。凌玉樓順勢將長劍收回了劍鞘，怔怔地負手持劍站在了原地。塵煙散去，先前那粉衣女子三步並作兩步地撲了過來，緊緊地抱著凌玉樓，兩眼早已濕潤，所幸看見凌玉樓並無大礙，登時轉悲為喜。看著懷中的女子，凌玉樓似乎明白了封原的原話之意，溫柔著撫著女子的頭，仰頭看著先前封原消逝的方向，輕聲笑道：「你贏了，可別食言。」